馬車内,那高高的頂棚上,此刻正懸挂着1盞用烏木雕刻而成的9龍燈!
之所以稱爲9龍,就在于整個8棱形的燈身上,雕刻有9條龍。
這些龍姿态各異,其中8條分上下兩層排列,最後1條則是在燈的最頂端,龍口處有銅鈎,用以懸挂!
此刻9龍燈的燭光灑下,光與暗相互交織,1并搖曳在馬車的地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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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朱載壡端着個茶杯,安坐于紫檀螭龍紋官帽椅上。
而1旁的墩子上,則是坐着位身穿大紅直身袍,頭戴烏紗帽的2品官員。
此人正是時任南京工部尚書的屠楷。
這南京工部,可謂油水充足。
專門負責南京城以及南直隸各地的營造工程。
并且有明以來,最大的官營船廠——龍江造船廠,也是由他工部管轄的。
屠楷此刻内心不安,并且這份不安随着時間的流逝在不斷放大。
因爲從他進來馬車之後,太子就說了句坐,其他的1個字也沒說。
現在他心中估摸着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按耐不住的他,偷偷瞄了不遠處的太子幾眼,發現太子殿下的眼簾低垂,像是已經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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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這份平靜,才讓屠尚書更加緊張。
這些天下來,在南京的官員,都已經明白了這太子,看着年輕,看着面善,但是心黑得很。
“孤抵達南京是5月初吧?”
突然間,馬車内響起了朱載壡的聲音。
沉寂的氣氛瞬間被打破,而屠尚書緊繃着的心也在頃刻間松了下去。
他欠着身子,以1種半蹲着的姿勢回答朱載壡的話,“是的,殿下!”
“小2十天了啊——”
朱載壡緩緩點了點頭,放下茶杯,嘴角扯出笑意,那平緩的聲音中帶着些許追憶,“時間真快啊,孤都沒有機會,也沒什麽時間跟你們見見面啊!”
他朱載壡不可能現在将整個6部5寺的部堂官全部撤掉。
這樣就沒有人去運作整個南京的體系了。
這些部堂官,看着1個人,但是往往身後跟着1大批人,牽1發動全身。
他需要1個過程,溫水煮青蛙慢慢給全部瓦解掉。
再說了,這些人的銀子都還沒榨幹淨呢。
鮑安那是搞突然襲擊,所以抄家才會如此豐厚。
現在這些人都有了警惕,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會把銀子,錢糧藏哪去了,必須還要繼續壓榨着他們。
所以朱載壡還會,也會繼續跟他們聊下去。
屠尚書也面露微笑,急忙拱手,“勞煩皇太子挂心,臣惶恐,臣惶恐!!”
“那日,孤剛來南京,也就你工部和本兵,你們2人的反應稍好些。”
“臣惶恐,臣惶恐!!”
屠尚書的回話還是那句話。
聽到這話,朱載壡的眉頭1挑,心中對于他的反應有所不滿,不由得瞟了他1眼,這人怎麽如此…
不過朱載壡還是繼續耐下性子跟他談,因爲其他兩位工匠都還沒有來。
“屠楷啊,要你舉薦的賢才可有些眉目了??”
“臣惶恐!!”
屠尚書當即起身,對着朱載壡便是1拜,“臣目前還沒找尋到可以推薦的。”
而後說完之後,又補上了1句,“現目前時間短暫,還請皇太子恕罪。”
“恩——”
朱載壡自然能聽出這後來補說的意思,就是想告訴自己時間還沒到呢。
“孤這次找你來呢——”
朱載壡從椅子上也站起身來,雙眼直直盯着那南京工部尚書,而後緩緩伸出兩根手指,“有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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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惶恐,還請殿下吩咐!”
“其1,南京工部的龍江造船廠要整體移交到兵仗局!”
這龍江造船廠設工部分司,隸屬于南京工部管理。
設有篷廠,大小木,油漆,鐵,索,纜6大作,還有上千畝的看料鋪舍,以及數十座幹濕船塢。
單坐住工匠便有6百多戶,1千多人,更不要說輪班工匠和徭役簽發過來的幫手了。
既能造外洋戰船,又能造漕運糧船。
關于這船廠,朱載壡來南京的這段時間,可是1直想要将其收歸。
“什…”
朱載壡的這話1出口,頓時讓這位屠尚書渾身1顫,而後瞬間臉色通紅,剛剛擡頭,對上太子的雙眼,又立刻低了下去。
“殿…殿下。這怕是不妥吧——與祖制有違!”
“哪條祖制??”
朱載壡最煩這1點,動不動就拿先人的東西來說教,“屠尚書可否明說??”
屠楷哪裏知道是具體哪條祖制啊,他剛剛隻是這麽1說,當即支支吾吾回不出來!
但是他還是不想要松口,因爲這是在割他的肉啊,自己每年能從這船廠中拿到不下萬兩的孝敬啊。
見此場景,朱載壡便知道來軟的已經沒有用了,那就上硬的好了。
當即朱載壡的臉色微沉,從桌上翻找手中的1張紙。
紙上記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拿着這張紙來到南京工部尚書面前,“屠尚書啊,這孤在京城啊,便常常聽聞京中百官說起你,都說你清廉啊!”
“就連孤曾經的老師,前任首輔也在給孤羅列天下當世清官的時候,提到過你!”
屠楷聽完之後,當即臉色變得更紅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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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
朱載壡斜眼看了眼屠楷,“孤在鮑安府邸中啊,抄出幾本賬冊,你屠楷的名字可是經常出現啊?!而且這送的禮也是衆人當中比較重的??”
朱載壡1邊說着,1邊将手輕輕搭在屠楷的肩膀上。
朱載壡隻是這麽輕輕1碰!
屠楷,這位南京工部尚書,正2品的大員,直接雙膝1軟,整個身子就滑到了地上。
朱載壡看了眼那屠尚書由紅變白的臉,并沒有打算放過他,“孤很好奇啊,實在好奇啊,這鮑安的肚子是什麽做的。”
朱載壡舉着這張紙上下搖晃着,“你每月要給他送4千石的大米,還有1千石大豆?他鮑安怎麽這麽能吃??他家裏也沒幾口人啊?”
“這事你說孤該怎麽辦,若是南京的軍民看到怎麽辦?若是南京的百官看到怎麽辦?”
屠楷擡頭直直盯着太子不斷搖晃着的紙張,此刻他的腦海中已經沒有其他想法了。
朱載壡那1句句話都如同巨錘1般撞擊到他的心中。
他有那麽1瞬間想要撲上去拿着那張紙直接吃掉,但是他已經老了,身子骨乏了,骨頭也軟了!
最終,屠楷屈服了,他跪伏在地毯之上,啞着嗓子說道,“還請殿下說第2件事!”
此話1出,朱載壡當即便明白了1切,他工部同意了。
“這第2件,就是南京工部的軍器局的所有坐住工匠,都要并到兵仗局!”
朱載壡說到這,停頓了下,“不過輪班工匠的名額還是走你們工部的帳!”
這輪班工匠走賬是個怎麽回事呢,其實就是班匠征銀。
每名工匠在輪到自己的時候,可以按照每月交銀子來免去輪班的徭役。
南方工匠每月6錢,北方工匠每月9錢。
這筆錢便直接入到工部的帳中。
“殿下仁慈!!”
屠楷哪裏還能說什麽,自己的把柄都在太子殿下手中,再1把蜜棗過來,能讓工部不失去1筆銀子,自己也好跟工部的諸多同僚交代了。
“恩——”
朱載壡面色淡然的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你們工部做好交接準備,到時候孤會派專人來接收龍江造船廠和軍器局的!”
“孤——”
朱載壡慢慢俯身下去,平緩的聲音在屠楷的耳邊響起,“希望看到的這兩個地方都是完整的,不然你,就跟鮑安1塊作伴吧。”
“臣惶恐!臣惶恐!!”
“去吧——”
“是,是,皇太子萬福金安,萬福金安!!”
屠尚書也不起身,當即用膝蓋挪動着身子,往後退。
但是卻不成想,等到了馬車邊上,撞到了車簾處的技勇太監,1個往外退,1個往裏進,當即都摔了個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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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
朱載壡皺着眉看着這鬧劇。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回殿下的話!”
那名剛剛來到車門口的技勇太監也很無辜,但是也隻能彎着腰卑聲回道,“兩位工匠說,受了徐先生的意,來見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