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更夫,敲着梆子,手提着盞白色燈籠,在昏暗陰森的街道上行走着。
“梆——戌時1更勒,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勒!”
那緩慢而清朗的叫喊聲,伴着更夫的巡夜,不斷在城市中回蕩着。
南京守備府内。
幾十盞羊角燈籠,高高挂起,照的整個房間宛如白晝。
幽香與婉轉低吟之聲在房間裏浮蕩不定。
此刻,房内紗簾的1頭,正有幾個清倌兒,彈着琵琶,合着象牙拍子,紅唇輕啓,那委婉細膩的水磨腔,便在那彩繪遍布的梁柱間萦繞。
說,歡迎下載-^
而在另1頭,躺在躺椅上的鮑安眯着眼睛,輕晃着腦袋,腳尖在半空中,合着節拍和曲調,連連抖動。
“這昆山腔就是好聽啊,轉喉押調,收音純細,清麗悠遠,美,美得像場夢啊,這魏良輔當真是個妙人。”
1曲終了,鮑安砸吧着嘴,像是在回憶那過去的美好,自言自語了良久,這才斜過眼,看向1旁的幾個人,“說說吧,咱家1曲都聽完了,你們幾個,都琢磨出什麽來呀。”
幾個鮑安手下的心腹太監,湊在1塊,彼此對視了1眼,紛紛開口。
“老祖宗啊,這太子是個什麽意思啊,放着春宵不去度過,反而邀請我們去那禅林裏??”
“是啊,老祖宗。”
“混賬玩意兒!”
鮑安尖細的聲音猛然拔高,直接從椅子上站起,甩手就給了最前面1名太監1個響亮的巴掌,而後翹着小拇指,連點衆太監,“你們還把問題抛給咱家自己了?咱家養你們這幫廢物幹什麽用的?”
“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
那幾個太監,渾身1抖,膝蓋1軟,1個個跪在方磚上。
!
“哼——”
鮑安冷哼1聲,直接點了1個太監回答,“你回。”
“老祖宗!”
被鮑安點到的那個太監,正是内宮監的太監,他也不起身,直接用膝蓋往前挪動了幾步,“這次太子邀請老祖宗您,以及我們十2監,4司,8局這些個提領掌印太監1塊,人這麽多,想來不是壞事。”
鮑安咦了1聲,眉頭1挑,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太監,“怎麽說?”
“老祖宗,您忘了您背後站着誰?”
那内宮監的太監谄媚地笑道,“那是萬歲爺呀,是太子的親爹啊,有那尊大佛壓着,太子這小龍能翻得了身嗎?”
“說得也是!”
鮑安的臉上頓時揚起得意的笑容,“咱家身負皇恩,2十年來,就不曾挪過窩,那是萬歲爺對咱家多大的信任啊!”
1想到這,鮑安便伸出手,輕柔地在那内宮監的太監頭上摸了起來,“還是你最懂咱家的心啊!說下去。”
“老祖宗,您且放寬心,從太子今日的行爲舉止來看,不像是個魯莽之人。再則說了,您與那太子又沒有往日的恩怨。”
“恩。”
鮑安先是點了點頭,不過随即他又反問道,“那他爲什麽今日入城,帶着3千多人,直接踏馬而來。”
“呵,無非就是想要給我們這邊1個下馬威,好豎立他太子的威嚴。”
“有道理!”
鮑安細細思索了1番,覺得頗有些道理,便打算待會前往香林寺與那太子會面,“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那個…”
“回老祖宗的話,薛玉兒!”
“對,對,你可辦妥了這件事?”
“兒子這幾天都在跟那老鸨商議着呢。”
那内官監太監谄聲道,“價錢嘛,已經談好了,兒子這邊已經派人說了,等明兒個啊,天1亮,就給太子那邊送過去呢。”
“恩,越快送越好。”
鮑安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像是覺得之前剛剛那話有點堕了威風,又補了幾句,“咱家總覺得這太子看咱家眼神不對,雖說咱家也不怯了他,但是他畢竟是太子,咱家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給他的。”
“那是,那是,老祖宗您不愧是修煉成菩薩般的存在,心胸就是海量啊。”
鮑安聽到這些話,臉上自然是笑意滿滿,連連揮手間,“走吧,走吧,去見見太子吧!!”
衆提領掌印太監齊聲應道,“謹遵老祖宗意!!”
而另1邊,朱載壡已經到香林寺有1會了,更夫在敲1更梆子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帶着兩百個精選出來的神樞營士卒,前往香林寺了。
香林寺,位于北安門外,靠近琵琶湖,風景優美,倒是城中權貴消遣的好去處,白日裏,自然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隻是如今已過了1更天,香林寺早已沒了香客,在慘淡的月光照拂之下,倒有幾分陰森和凄涼。
晚間的香林寺,本是不迎接香客的,但是在南京這個地方,任何規矩,在強權之下,都會做出改變,哪怕是佛門清淨之地也不例外。
因此朱載壡此刻正安坐于香林寺中,兩百士卒占據寺院各角,充當侍衛。
p<,.
而寺僧們則被迫起床,爲這幾百号人做起了齋飯。
香林寺内,無量大悲殿。
殿外,幾盞昏暗的燈籠,被幾個僧人重新點亮,拿鈎杆高挂在房檐之下。
而殿内,無數盞油燈被重新點燃,伴着袅袅香煙而來的盈盈光亮,如同火海1般,将整個大悲殿染成半邊通紅。
借助那亮如白晝的光亮,可以看見這偌大的殿内,除了那漫天的佛像與燈燭之外,就剩下1鼎,1案,1人。
那鼎,鼎下4足,44方方,黝黑宛如渾鐵,内裏盛滿香灰。
那案,雕工繁雜,更有9條龍紋盤踞4條案腿之上。
那人,自然就是朱載壡,就連香林寺的方丈,想要作陪,也被守在殿外的侍衛趕了出去。
此刻的朱載壡正盯着大殿内的那張碩大的供案,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突然,“笃笃——笃”
1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而後門外侍衛的聲音響起,“殿下!前方來報,南京内守備太監,以及2十4衙門的掌印太監,已到了山門。”
殿内1開始沒有聲音傳出,而那侍衛也1直保持着抱拳的姿勢,良久,吱呀1聲,殿門打開,朱載壡走出來,“邀他們過來,再讓僧人們端齋飯上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