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說出K小隊解散時,整個包廂中便鴉雀無聲。
并沒有歡呼或者尖叫,就像是總隊長宣布了一個壞消息而非一個好消息。
衆人面面相觑,雖然都知道這一天即将到來,卻沒想到梅森在大戰後的狂歡中就幹脆利落的宣布了這個消息。
甚至有種急不可耐,甚至最終解脫的感覺。
喂,這不對吧?
你不能說解散就解散,你多少得讓大家适應一下先啊。
“我不同意!”
反映最激烈的并非老隊員,而是達米安,今日的小瘋子盛裝出席,穿着一套兼具帥氣和邪痞的黑色西裝,還摸了發膠将頭發梳成了大人模樣。
這會他将手中的果汁重重的放在桌上,起身對梅森嗆聲到:
“K小隊的使命與工作還沒完成呢!我們是幹掉了墨菲斯托,但那也隻是群星會的倒塌,老A和他的希望理事會還在,那群混蛋們還在黑暗之地竊竊私語打算把我們埋了!
他們還沒死,一手引發了這一切糟糕事态的罪魁禍首還在逍遙法外,拯救已經結束但清算與複仇才剛剛開始!
作爲追獵者的我們怎麽能半途而廢?
那不隻是你的目标!
梅森,那也是我們的,K小隊是大家的,雖然你是隊長,但你也不能在這種事上”
“老A死了。”
梅森眼看小瘋子越說越激動,便揭曉了答案。
他看着驚愕的達米安又看向其他人,語氣溫和的說:
“我拿到了第一手消息,老A在我們帶給他的絕望中開槍自殺了,他被恐懼壓倒了心智就如每一個蝙蝠俠的敵人一樣被自己打敗。
K小隊的最後一個敵人已經死了,我們的戰鬥任務也到此結束了。
其實我本想再過幾天才宣布這個消息,但在看到大家享受自己的人生快樂時,我突然意識到,這種事就沒必要再拖了。
屬于我們的最後一戰已經結束。
我們将不再隻是群星會的叛逆成員,我們将恢複自由身,和外面所有在狂歡的人一樣,我們都已擺脫了枷鎖而擁有了自由選擇未來的權力。
作爲隊長的我,不應該再以任何理由幹涉你們對于各自人生的選擇。”
“但但.”
“反對者”達米安最大的理由消于無形,讓他一時間語塞,不過很快,小瘋子就想到了另一個觀點,他揮着手說:
“老A雖然死了,但神君杜姆還在,不是嗎?那個混蛋也是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末日劊子手,他也是K小隊必須鏟除的邪惡敵人。
所以我們還有繼續戰鬥的理由,K小隊也有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
對!
沒錯,就是這樣!這個戰鬥組織必須繼續存在!”
“嗯,我覺得你想說的應該是‘借口’,那玩意和理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梅森瞥了他一樣,喝了口手中的香槟,慢悠悠的說:
“達米安,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必須有一個明确的敵人才知道該怎麽安排明天清晨時睜開眼後的生活,我能理解你這個小戰鬥狂對于K小隊的歸屬感,實際上,你的反應如此劇烈讓我感覺到受寵若驚。
但事實就是,我們已經打了太多的仗。
除了享受争鬥的你之外,其他人已經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場休息,調整自我的人生節奏以期返回正常人的生活中。
隻因爲自己的渴望就拖着同伴們繼續戰鬥下去應該不是英雄之舉吧?”
總隊長看向其他人,他收獲了一個又一個贊同的目光,最終,他對達米安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輕聲說:
“戰鬥、戰争、厮殺、死亡,這些東西從不會讓人感覺到愉悅,它們都隻是達成目标的手段而不能被當成行動的目的。
我深知你心中站着一名永不妥協的武士,但或許你也該适當的停下來,松開刀柄用自己的手去緊握一些對你人生而言更重要的東西。
沒有足夠意志支撐的力量隻是水月鏡花,你和大家一路走來應該更懂這個道理。
當然,隻是屬于我的K小隊解散了。”
梅森放下酒杯,聳了聳肩,對小瘋子眨着眼睛說:
“還記得之前你對我說過的人生規劃嗎?我不會阻止你完成你的小小想法,就如你現在不能阻止我解散我親手組建的王牌戰隊一樣。
還是說,你這個驕傲的家夥真的打算繼承一個不屬于你的組織?難道不該自己去尋找新的夥伴嗎?
所以,成交?”
“哼,你隻是在誘騙我。”
達米安轉了轉眼珠子,明明已經認同但卻依然嘴硬的抱着雙臂撇着嘴說:
“但你已經把一切樂子都搶走,在一個和平又無聊的時代裏我又能做出什麽樣的豐功偉績?難道留在哥譚繼續和那些人渣罪犯們鬥智鬥勇嗎?
我已張開雙翼翺翔天空,你卻讓我再回到走地雞的形态中匍匐于大地。”
“臭孩子。”
旁邊的二桶不爽的放下酒杯,呵斥道:
“我看你就是欠揍!忘記你外公教你的那些了嗎?如果你不能接受平庸,你同樣沒資格享受偉大!”
“我可不怕你了,傑森,少用拳頭威脅我!”
達米安如鬥雞一樣朝着二桶吼了一聲。
結果下一秒就被旁邊的小渡鴉和小摩根一人拉着一隻手強行摁回了沙發上,但依然挑釁的盯着對面的二桶,看樣子是想要打一架來給大家助助興。
不過在這個小插曲中,達米安确實說出了K小隊某些成員心中的想法,如小瘋子所說,在經曆了精彩之後,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回歸到平靜甚至平庸的生活裏。
梅森敏銳的發現了這種情緒,他說:
“老諾曼正在和其他世界的管理者們商讨建立未來秩序的雛形,除了我們并肩作戰對抗沖擊的數個世界知根知底之外,在下一次沖擊乃至之後即将融合的世界對我們而言都是個謎團。
紛争還會繼續,那不是以我們意志爲轉移的事。
和平的到來依然需要很多堅定的人爲其努力守候,因此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老諾曼那裏報名。
他要組建一支可以跨世界行動的‘維和部隊’,并将其命名爲‘未來之子’。
他向我承諾過這不會成爲下一個群星會或者征服者,但坦白說,這方面我不太信得過老綠魔的操守”
“哈,懂了!”
剛才還一臉不爽的達米安頓時了然。
小瘋子又變得興緻勃勃起來,甚至扭頭對小喬擠眉弄眼,俨然是打算誘拐自己最棒的“沙包”和他一起過去。
事實就如梅森所說,達米安不是在爲K小隊的解散而憤怒。
他隻是想要找到一個新目标,新敵人。
啧,真是個生活失去重心的熊孩子,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真正重要的東西就在他身旁,但考慮到他今年才十三歲,所以也不能過于苛責就是了。
說完了正事的梅森坐在了隊員們之間,很娴熟的參與到他們的話題之中,讓氣氛又重新輕松起來。
尤其是在哈莉狂灌了一瓶酒跳上桌子抓住了那根折磨藍甲蟲的鋼管之後,整個包廂的氣氛一下子火熱愉悅起來。
專業的體操運動員跳舞的觀感自然不是非專業人員所能比拟的,尤其是在醉醺醺的哈莉從空中一躍而起,以一個超高難度的動作跳到了梅森肩膀上的時候,頓時引得一群人尖叫起來。
小可愛今天也很高興啊,她的K先生終于不再需要分出精力給其他無聊的事情。
梅森終于隻屬于她啦。
“你怎麽樣?還好嗎?”
在當衆熱吻的戲碼告一段落之後,隊長抱着自己醉醺醺已經開始說胡話的小可愛扭頭看向身旁的佐德,後者身上的傷勢瞞不過梅森這個急救大師,而即便是在狂歡之中,這個氪星之子也維持着相當沉穩内斂的姿态。
他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帶着微笑看着其他人在享受放松,而對于他而言,目睹這樣的快樂似乎就是一種放松了。
面對梅森的詢問,佐德撇了撇嘴,低聲說:
“腕骨斷了,脊椎挫傷,左眼還有點失明,腦子裏嗡嗡的,我現在根本不敢站起來就怕自己吐出來。
我總算知道爲什麽克拉克在每一次爆發之後都要消失一段時間,這種‘唯心’力量的不确定性對于身體的壓迫确實有點可怕。
如果我能和克拉克一樣,一拳擊碎死亡神軀的話,光是那種力量施加在自己身體上的壓迫就足夠讓我一命呼嗚。
那會讓我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自己弄死的氪星人。
或許這也算是花樣自殺的新突破。”
“你知道我問你的不是這個。”
梅森塑造出一點純水給自己懷裏哼哼唧唧的哈莉喝下去,讓她清醒一點不要在這裏解自己的紐扣,又對佐德說:
“我問的是在得知了氪星人的力量之秘後的感覺,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還行吧。”
佐德回憶了一下戰場上的感受,他回頭對梅森說:
“其實沒我想象中那麽強而有力。
但将力量的強弱寄托于意志之上确實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身體的素質将不能再限制自己的破壞力,就像是解開了一把鎖讓我的未來得以向無限拓展。
但我終究已發下了誓言。
從此之後的人生将圍繞這個重心展開,我沒有克拉克那麽偉大到想要守護一切的美好,這注定了我永遠無法到達他的高度。
但.”
他停了停,扭頭看向正在和奎茵你一杯我一杯的狂飲雞尾酒的卡拉,在那沉穩且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不言自明的笑容。
而旁邊的比紮羅湊過來,那喪屍一樣的灰色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舉起雙手的拇指動來動去,對梅森小聲說:
“小弱雞佐德和醜八怪卡拉躲在病房裏親嘴兒.”
“喂,這是不能說的!”
佐德拿起酒杯塞進比紮羅手裏,又抓起一個蘋果堵住他的嘴,但在回頭時已不見了總隊長的身影,醉醺醺的哈莉也被帶走了。
一如蝙蝠俠消失時的經典名場面,總是聊着聊着人就不見了。
但佐德已經習慣了。
他聳了聳肩,給自己也來了一杯。
但總隊長其實并沒有真的打算突然消失,隻是哈莉喝多了酒導緻她胃部不适,這會梅森就在女廁所外等着,聽着自己的小可愛在裏面翻江倒海。
他歎了口氣,随手從行囊裏摸出一把草藥,在煉成陣的紅光閃爍中,一瓶調理胃部不适并解酒的藥水被制作出來。
不過在梅森剛做完藥水的時候,他在左右打量中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從外部的樓梯走上天台。
那家夥的氣質和這座正在狂歡的酒吧格格不入,就像是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一樣,在這個所有人都有足夠的理由快樂起來的夜晚,他依然選擇孤身一人。
A哥在黑夜中來到了酒吧的天台上。
他站在這裏眺望前方。
因爲來生酒吧被置入扭曲空間的緣故讓他看不到哥譚市的全部夜景,但不那麽絢麗的燈光卻也不是壞事。
最少不會遮蔽頭頂閃爍的繁星。
墨瑟拉開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那個魔鬼紋身的消散代表着他已成真正的自由人,但正如小瘋子不願意接受K小隊的解散一樣,這種釋放也不是對于所有人而言的愉悅與享受。
對于一個自己的人生早已逝去,而未來變化無端的獨特生命來說,要在不定的人生裏重新找到生活的重心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再往前走我怕你會摔下去,在今晚這樣的情況下,你絕對會因此鬧出亂子。”
梅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讓A哥回頭,他維持着酷哥的姿态雙手插兜,用自己标志性的冷漠聲音說:
“有那麽多快樂在等着你,沒必要專門跑來和我這個沉悶的人多說幾句,這會讓你心情糟糕起來。
不值得。”
“如果隻是聊天的話,那你确實不是個好的對象。”
梅森攙扶着懷裏正在解酒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哈莉,哼了一聲,說:
“但如果是告别那就另當别論了,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完成你的最後一項工作了,對吧?在這個所有人都得到了自由的黎明時刻,你也将慷慨的給予自己自由。
雖然那意味着你将永遠的死去。”
“亞曆克斯·墨瑟早就死了。”
A哥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輕聲說:
“在他被那一顆子彈擊中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隻是借由那軀殼誕生的怪物,被賦予了一個本不該由我來承擔的重責。
我也曾躲避過那個結局,也曾試圖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後來我發現,我存在的意義就是這個!
我必須死去。
一個世界才能重生。
混亂的時代裏一個脆弱的世界與文明無法抵禦那些接踵而來的惡意,我便必須載着我的世界一路前進到合适的時刻。
我覺得現在就很合适。”
他回頭看着梅森,說:
“由你鋪就的未來之種雖尚未到開花結果的時刻,但它已成沃土,由我種下這枚生命之種便能在明日中綻放出最美麗的花。
這一次你還要阻止我嗎?梅森。”
哈莉清醒了一些,在看到A哥時她就意識到這個混蛋要和小甜心說一些嚴肅的事,這讓已經籌劃打算在酒會之後把小甜心怎麽樣怎麽樣的哈莉頗爲不滿。
但她也知道A哥的生平與他肩負的使命,那對于任何有良心的人而言都是不容亵渎之事。
這會便乖巧的在梅森臉頰上吻了吻,又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随後和女流氓一樣狠狠的在梅森屁股上拍了一下,這才吹着口哨搖搖晃晃的又回去包廂中繼續享受她喜歡的快樂。
隻留下梅森在這裏陪伴A哥走完這不定人生的最後一程。
“不,我并不打算這麽做。”
梅森走上前,和A哥站在一起,目送眼前的夜下風景,此時已是黎明時分卻也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他說:
“所有知道你故事的人都震撼于你的世界在最後時刻的自救是多麽的果斷且富有犧牲的豪勇,卻少有人關注承載這一切的你的感受。
但我猜那一定很累。
扛着一個世界的希望在一個混亂的時代裏随波逐流什麽的,連自己的死亡都不能自由決定,你已經很累了,對吧?”
“超乎尋常的累。”
A哥終于動容。
他歎了口氣,那張冷漠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屬于生命的表情變化。
他閉着眼睛,捂着心口,說:
“每一分鍾我都會問自己還需要堅持下去嗎?每一次我都以沉默回應,就像是個必須完成任務的提線木偶。
從沒有什麽自由可言,對于我這樣的病毒聚生體而言本就不該擁有智慧與人性。
我懂得更多,我便更加痛苦。
那是智慧詛咒了我,讓我夾在個體與群體的裂痕中不知所措。
自我?
那對我來說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恩賜,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是時候結束了。”
“地方找好了嗎?”
梅森問了句,A哥點了點頭,說:
“我與卡珊德拉女士說好了,他們的世界整個北半球都已被夷爲平地,回歸荒蠻,我的族人們将在那裏暫居,于下一次沖擊的融合之後再啓程尋找新的落腳點。”
“那還等什麽?”
總隊長拍了拍A哥的肩膀,說:
“走吧,我陪你一起走完這最後一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