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好疼啊!”
刺耳的慘叫聲從地獄維度的黑色城堡裏響起,在不斷浮動氣泡的绯紅色岩漿池中,一向體面的墨菲斯托正嚎叫着在自己溫暖的“床鋪”上打着滾。
他是如此的狼狽,以至于連他最寶貝的九界裏最酷炫的山羊胡沾染了岩漿他都隻當做看不到。
太疼了!
就像是被從身體中硬生生剜出一塊肉,又像是心腸肝髒都被燒焦的滋味。
按理說一頭魔鬼是不可能怕疼的,他應該像其他所有魔鬼一樣把痛苦當做今晚佐餐的面包蘸醬囫囵着吞吃下去。
但問題就在這裏,三大導師和他的綁定實在是太深刻了,借由力量與靈魂契約爲聯系,他們幾近成爲老魔鬼在物質世界的代言人與化身者,那是在存在意義之上的相連,因而在他們死去的時候,反饋回的并不隻有虛弱,還有抵擋不住的苦楚。
開拓大導師死了!
希裏死了!
這一次反饋的痛苦甚至要高于之前術士的死亡,畢竟那時候墨菲斯托還在沉睡之中,其感知多多少少有些遲鈍,但這一次可就太清晰了。
就像是有人迎面在你的鼻梁上狠狠給你來了一下又順帶踹了你的寶貝蛋,眼淚鼻涕橫流那隻是基本感受。
“你這無情小混蛋還真下得去手!艹,本魔鬼看走眼了,你是個幹大事的”
墨菲斯托一邊罵,一邊讓自己抽搐的身體從岩漿池裏爬起來。
虛弱的感覺還在。
盡管賦予希裏的那一部分地獄力量在回歸本體,但一根上好的蠟燭的熄滅帶來的損失要遠高于這麽點“原始投入”。
伊特萊根很早之前就爲梅森詳細介紹過這種經典且古老的靈魂契約,将代言者們制作成蠟燭的過程向來是供養雙方強化的方式,并不存在力量種子與破土而出的雜亂力量作爲收獲那種邪惡的關聯。
墨菲斯托的目标是超脫并不是單純的強大,因而老魔鬼并不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他坐回了自己的地獄王座上,擡起頭向外看了一眼,那些從物質世界攻入自己維度的英雄聯軍已經勢如破竹的越過了焦痕平原,正在朝着自己的黑暗王座挺進。
惡靈騎士團在阻擋他們,但這些燃燒的地獄騎士們一如既往的出工不出力。
這種狀況在老魔鬼的預料之中因而他并不慌。
隻要那些蠟燭還在,老魔鬼的存在性就高于各種規則之上,想要在不熄滅蠟燭讓他進入極端虛弱的情況下幹倒他不是不可能,但以這些聯軍們擁有的力量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他确實還沒有超脫,但源于那些被種下了神性種子的世界們不斷的供養讓他距離那個層次已經越來越近。
他或許會遭遇失敗,但死亡?
嘁,那是遙不可及之事。
而對于魔鬼們而言,如果死亡作爲一個選項已經被提前剔除,就意味着他們可以不斷延長這個遊戲直到雙方玩膩爲止。
“或許是時候給你們這些小可愛們加點料了。”
王座上的墨菲斯托已經感覺到了梅森帶來的強烈威脅,那種如針刺一樣壓在心頭的感覺讓老魔鬼決定啓動自己深埋的炸彈。
在看到老A的死亡陷阱失敗時他也意識到了事情可能已經出現了失控,但和此時惶惶不可終日的老A不同,命運閣下面對這種挑戰時顯然更有底氣。
就像是他之前的宣稱。
他還要再和梅森單開一局。
“我已經把可以擊敗我的方法交給了你們手裏,這可是幹大事啊,諸位,你們當然需要付出一些對于勝利而言‘微不足道’的代價。”
在墨菲斯托陰沉的獰笑聲中,他激活了群星會的靈魂契約。
無數團被點燃的燭火懸浮于老魔鬼眼前,而他的身影與他的聲音也在這一瞬出現于所有群星會成員的心中。
遙遠的位面中某個偏僻世界的酒吧裏,正在此處休整的一群B級人員還在讨論群星堡的突然戒嚴與梅森閣下推進的宏偉事業,結果在下一瞬就齊刷刷的停下動作,所有人都像是被無形的閃電擊中,他們都聽到了那個陰沉且怪異的聲音。
“群星會的成員們、黑暗星海的開拓者們、命運的獵犬們,你們或許知道在你們手臂上的魔鬼紋身的真意,或許你們還被蒙在鼓裏,但這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需要再掩蓋了,諸位。
我是墨菲斯托,你們口中的命運閣下,與你們定下契約之人,給予你們力量之人,在沖擊的混亂時代裏将你們團結起來的人。
你們的契約代表着一個可怕的詛咒,借由力量的傳遞将生成燭火,而一旦火焰熄滅你們就要吹燈拔蠟。
強大與弱小、智慧或蠢笨、正義和卑劣所代表的一切對立在這樣的燭火吹熄中都将變的毫無意義。
而現在!
就在現在!
一群擁有高尚品格與偉大情操的正義之士已踏入我的國度并試圖殺死我來給予你們真正且永遠的自由。
但遺憾的是,隻要還有一團燭火在燃燒,我就永遠不會死去。
你們不妨猜一猜,爲了除掉我這個禍害,那些正義之士們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而對于我這個被讨伐者而言最最悲慘之事在于,我藏匿所有人蠟燭的密室已經被找到了,就在群星堡中
我和你們的存在都系于那些蠟燭之上,而我會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你們,我親愛的獵犬們。
你們可以懷着大無畏的勇氣與意志吹滅自己的蠟燭來将我送入死亡,也可以爲了活命将自己的蠟燭取走私下保管。
這是你們的權力,也沒人能幹擾這個過程。
去吧,去吧!
去那個地方拿回你們的小命,請謹記,我親愛的獵犬們,人的命運應該時刻被握在自己手中。
祝我好運。
也祝你們好運。
愛來自你們的首領命運閣下。
願每一次犧牲都能取悅黑暗群星,照亮我等前進的路”
那陰冷的聲音在這一瞬消失,而伴随着聲音浮現在每一個群星會成員心中的幻象也随之消失。
他們或許不相信老魔鬼親自揭開的真相,但那些畫面中閃爍的千萬燭火确實在這一瞬間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心靈。
在這個熱鬧的酒吧裏第一瓶酒水砸落在地時,便有很多人霍然起身。
他們彼此對視着,眼中神情複雜。
在一切安好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成爲好人,然而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當選擇做一個好人意味着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那麽做善事的風險就被提升到了一個不可忍受的地步。
這甚至和品德無關,人性與本能如此。
不需要有人号召。
在第一個女性遊俠抓起戰弓沉默的走出酒吧時,剩下的人都邁開了腳步,隻是短短十幾秒之後,熱鬧的酒吧裏就隻剩下了渺渺數人。
“喂,你爲什麽不去?”
經典人設的悲觀又厭世但身材火爆的女酒保擦拭着桌子,對趴在吧台上依然在灌着酒的一名胡子拉碴的B級人員問到:
“我看他們似乎要去幹一些大事,好像還和每一個人都有關,你不關心嗎?”
“我爲什麽要去?”
那胡子拉碴的家夥仰起頭,醉醺醺的說:
“他們隻是在自尋煩惱,能幹到B級的開拓者都不會是蠢貨,随便想想都知道這是墨菲斯托挑起群星會内亂的鬼把戲。
他們知道這一點,但他們依然懼怕自己會成爲正義之士屠滅邪惡時付出的‘代價’。
好吧,我也承認那蠟燭确實讓我有點糟心。
但.”
他仰頭幹下一大杯酒,又擦了擦嘴,說:
“但我現在還活着,不是嗎?他們并沒打算熄滅蠟燭來殺死魔鬼,而如果我現在跑去群星堡那就是給好人們添亂成爲壞蛋的幫兇。
我雖然也不是個好人,但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幹。”
這一句話讓那擦拭吧台的女酒保眨了眨眼睛,她說:
“那你就這麽甘願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一群你根本不認識的人手裏?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真的下定決心認爲幹翻邪惡要比保護生命更重要呢?
你不怕死嗎?”
“我怕,但我相信K小隊。”
那大胡子聳了聳肩,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那是差點撕開喉管的傷口,他撫摸着它,說:
“我曾跟着混蛋術士踏入過他們的世界,在那裏做了些很壞很壞的事。
我親眼見過梅森閣下爲了救我們這些入侵者把自己逼到絕境,他在幾秒的時間裏救下了幾千人,我本該凄慘的死在那混蛋理事會的中子滅殺之下,但我活下來了。
我欠他們一條命。
現在還給他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且你知道吧?
我們這些獵犬們穿越世界見多了各種壞事和悲劇,早就被鍛煉的神經堅若磐石,我們很少會相信這個時代存在什麽真善美之類的東西,然而,再壞的混蛋内心裏也會希望自己在走向自我毀滅的時候有個人能出現拉他一把。
而那一天,我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好人。
他珍惜到就像是我在沙漠中飙車卻意外遇死了一條鲸魚一樣罕見。
我相信他。
在虛僞和混亂成爲常态的時候,真誠與善良就是最緻命的必殺技,所以我相信他,也願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他。
就這樣.”
“但你知道這是在逃避吧?”
那女酒保轉身倒了一杯酒砰的一聲放在了這大胡子眼前,她趴在吧台上對自己的客人說:
“這又不是K小隊的戰争,這是你們每個人的戰争,每一個群星會的成員都要參與其中,不管你們願不願意。
你說你不想成爲壞蛋的幫兇而選擇袖手旁觀,但在正義與邪惡殊死搏殺的時候你選擇看戲這不可不是中立。
把一切都托付給别人說的輕巧,但實際上也不過是挖了個坑把腦袋埋在裏面,假裝一切安好,假裝沒聽到劃過頭頂的槍彈。
你要麽做好事,要麽做壞事。
什麽都不幹可不在選擇範圍之内。
你躲不開的。
現在,給我喝了這杯免費的酒,拿上你的槍去群星堡,去幫你心目中的好人。”
“喂,你又不是群星會的人,你憑什麽這麽激動啊?”
大胡子盯着眼前的女酒保,後者聳了聳肩,從櫃子下面摸出一張不知道哪來的梅森的海報,啪的一聲趴在了大胡子眼前,說:
“我是梅森閣下的粉絲行不行?誰會不喜歡這樣一個陽光又帥氣的大英雄呢?如果你能活着回來,記得替我要個簽名。
我要把他挂在酒吧最顯然的位置。”
“這可是玩命!”
大胡子不爽的将那杯酒一飲而盡,說:
“一杯酒就把我打發了?我好不容易撈回來的命也太廉價了吧.嗯?”
女酒保的一個吻落在了這家夥額頭,她一臉嫌棄的擦了擦嘴,看着眼前眉開眼笑的混蛋,擺着手說:
“去吧,回來給你更好的。”
“謝啦,莫西,我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大胡子哈哈笑着抄起自己的霰彈槍就大步走了出去,隻留下那個女酒保依然在擦拭着桌子,她看向酒吧裏還剩下的其他幾個人,叉着腰說:
“怎麽?你們也需要我給你們每個人一個吻嗎?都給我滾去幹活,混蛋們,把我們的未來搶回來!
我還等着在新世界裏繼續經營我的酒吧業務呢,到時候給你們VIP卡。”
——
“他們來了!人好多!”
群星堡的折疊空間中,負責最前排的死侍的破鑼嗓子大喊大叫着将壞消息傳到此地布防的每一個小隊中。
而在已經完全要塞化的群星堡的城牆上,早就等的不耐煩的劍士大人啪的一下将自己的魔鬼戰盔扣在了頭上。
她拄着自己的靈魂大劍對周圍人喊到:
“我們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和這些被吓傻了的混蛋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所以我們選擇用武器回應他們的質疑。
當然,這不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所以下手輕點!
能用非緻命武器就别真的開了他們的腦殼,我們必須守在這裏直到局勢明朗起來,這不會太容易的。
但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
獵手那個小婊砸都死了,我們都已經犧牲到這個地步了,便不能再允許一場失敗成爲最終的結果。
準備迎敵!”
她一聲令下,整個群星堡的防護便被屹立起來,駕駛着一台灰色的芬裏爾戰甲上前的芭芭拉彈開駕駛艙,居高臨下的對劍士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她說:
“這開戰宣言說的不錯嘛。”
“那是當然!”
劍士甕聲甕氣的叉腰說:
“我可是提前準備了稿子的,這或許将是我職業生涯裏的最後一戰了,不好好表現怎麽行?”
“那你做好準備了嗎?”
芭芭拉問了句,麗亞娜知道她的意思,她手指一彈,一瓶透明的藥水便跳入手心,其中還有一張契約正在融化于藥水之中。
劍士把它使勁搖晃了一下讓契約更快融化。
她在戰盔之下撇嘴說:
“希望你弟弟的手藝足夠好,别把我真的搭進去了,即便對于地獄領主而言,死亡也是一件相當嚴肅的事。
但怎麽說呢?
在我最樂觀的思考中也沒想過事情會被推進到現在這樣,所以,就算真死了其實也值了,唉,事到臨頭我才發現,原來希裏才是我們之中最勇敢的那個。
說死就死啊。
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真是豁得出去。”
“他們來了!”
又一聲警告響起,而在折疊空間最前方。
幾個來的最快的B級小隊已經沖進了這無盡汪洋的島嶼之上,在他們眼前,二桶和達米安一左一右攔住了他們。
“不許過去!”
二桶冷聲說了句,完全沒有解釋更多的意思。
B級成員們你看我,我看你,他們沉默着抽出了武器,而二桶與達米安對視了一眼,兩個蝙蝠家族的崽子聳了聳肩。
随着利刃出鞘的陰冷聲音,梅森手制的戰刀已落入手中,其上新印刻的“以和爲貴”銘文閃閃發光。
這玩意可以讓緻命攻擊下的敵人留一條命,是銘文師專門爲這場作戰研發的。
下一秒,兩撥人同時突進,血光乍起。
群星會的最終内戰,于此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