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硖尾是一個公共屋邨,位于九龍區,在這裏居住的多數是二戰後從内地遷移過來的難民,以及其後代。
原本石硖尾全是木屋,但在1953年的聖誕夜,木屋區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火災,令五萬多人流離失所。
之後政府在此重建大廈安置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但還是有少量的木屋區被保存了下來,白田村就是一處。
木屋區和許家俊那被稱爲難民區的調景嶺老家有些相似,都是由大量簡易木屋搭建而成,雜亂無章但十分熱鬧,充滿了底層人民的生活氣息。
一家位于木屋區交通要道之處的小賣鋪外面,喬裝打扮後的許家俊和莫群喝着汽水盯着來來往往的路人。
“俊哥,你把帽檐拉低點啊,不然太引人注意了。”穿着牛仔褲,牛仔衣,一副混子打扮的莫群提醒道。
許家俊嘴角一扯,指了指自己身上老舊破的工裝以及用牆灰抹得亂七八糟的臉:“不是吧,我都已經這樣了大哥,誰還會眼瞎盯着我看啊。”
“俊哥,求求你就聽我的吧,别說隻抹了點牆灰,你就算是在臉上抹上煤灰,擦上油漆都掩蓋不住伱英俊的臉龐和燦若星辰的雙眼。”莫群咬着汽水吸管,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吧。”許家俊無可奈何,隻能将帽檐拉低遮住半張臉:“行了吧?”
“挑!更不行了!”莫群扭頭一看被吓了一跳,說道:“擋得住臉,但擋不住氣質,帥得更明顯了,你長得那麽靓根本就不适合來做盯梢嘛!”
“我也沒辦法啊!”許家俊對此也很苦惱,轉身背對着路:“這樣,你盯着,有什麽情況第一時間叫我。”
很多時候,出挑的顔值都會給他的生活和工作帶來困擾,令人惆怅。
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他一樣。
“雖然背影還是很吸引人,但總算比剛剛好了很多。”莫群終于松了口氣,接着瞪大眼睛,用手肘捅了許家俊一下,低聲道:“俊哥,來了。”
先到的是霞姐,車開不進來,所以隻能步行,她穿着條紅色長裙,外面罩着黑色風衣,戴着墨鏡,含着根香煙在小弟的簇擁下行走在小路上。
霞姐一眼就注意到了小賣部門口背對着這邊喝汽水的許家俊,但很快又收回目光,沿着小路深入木屋區。
許家俊這才轉過身,看了一眼霞姐背影,用通訊器低聲說道:“1号呼叫2号,買家已進場,正前往你所在方位,盯緊了,有情況随時彙報。”
“2号收到,已看見目标,完畢。”
“3号呼叫1号,買家進了24号木屋,重複,買家進了24号木屋。”
确定具體的交易地點後,許家俊立刻反饋給了總指揮鄭總督察:“1号呼叫總指揮,買家進了24号木屋。”
“指揮中心收到,繼續監視。”
霞姐到來後十多分鍾左右,身穿銀色西裝的大頭華也帶着手下到了。
“呼叫總指揮,賣家也已進場。”
“各單位注意,行動!”
随着鄭總督察一聲令下,高祥帶領的A組和許家俊帶領的B組瞬間是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朝24号木屋沖過去。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交易雙方竟然沒有放人在門口盯梢,許家俊他們輕易摸到了外面,将木屋包圍起來。
“哐當!”
似乎擔心許家俊搶功勞,高祥一馬當先的踹開門沖了進去,同時大喊一聲:“警察!不許動!舉起手來!”
其他警員也緊随其後一擁而入。
狹小的木屋瞬間擠滿警匪雙方。
可眼前的場景讓所有警員傻了。
隻見霞姐和大頭華,包括他們的小弟在内,分成幾桌正在打麻将,根本沒有交易的樣子,錢和貨都不見。
怎麽會這樣?
“各位阿sir,打牌而已,而且不超過五塊,難道也犯法啊?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嗎?”大頭華手裏反複搓着一個麻将,笑得有恃無恐的說道。
“就是啊,打牌也犯法啊?”
“阿sir,有沒有搞錯啊……”
其他古惑仔七嘴八舌的起哄。
霞姐看着許家俊,臉上露出個浮誇的表情笑道:“這不是許sir嗎?不是吧,我們打個牌,竟然讓許sir親自來抓!小女子可真是深感榮幸啊。”
“搜!”高祥咬牙吐出一個字。
與此同時,通訊器傳出鄭總督察緊張的聲音:“阿俊,出什麽事了。”
“他們在打麻将,沒有進行面粉交易,高督察正讓人搜查。”許家俊回複,他知道高祥搜不出什麽來,霞姐和大頭華明顯知道整個抓捕計劃。
将計就計釣他們來石硖尾,此時雙方的小弟恐怕早就已經在别的地方完成交易了,把他們全都耍了一道。
警署有内鬼。
要不然就是情報來源有問題。
鄭總督察震驚的道:“什麽!這怎麽可能!告訴阿祥,搜仔細了!”
A組的人很快搜完整個木屋,紛紛對着高祥搖頭,表示一無所獲。
“各位阿sir,你們這麽大的陣仗到底是找什麽,我幫你們一起找,警民合作構建和諧社會嘛。”大頭華站了起來,吊兒郎當的主動要求幫忙。
“哈哈哈哈……”
“是啊,我們可是好市民來着。”
木屋裏頓時響起一片笑聲,畢竟像能這樣調侃條子的機會可不多啊。
高祥臉色陰沉得可怕,随後猛地沖向許家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切齒的喝道:“混蛋!肯定是你!是你洩露了計劃?整個抓捕小組就隻有你的電話沒上交!隻有你有這個機會!”
他呼吸急促,雙眼目赤欲裂。
“你發什麽瘋!”許家俊一把将他推開,冷哼道:“我還懷疑是你呢。”
“高督察,許sir上午一直跟我在一起,根本沒打過電話出去。”莫群站出來爲許家俊作證,同時隔在了兩人的中間,防止他們再起肢體沖突。
此時通訊器傳來鄭總督察憤怒的咆哮聲:“高祥你要幹什麽!我也沒有交電話,是不是連我也要懷疑!我相信阿俊是清白的,所有人收隊。”
“我會盯着你。”高祥指着許家俊丢下一句話,強忍着憤怒轉身離去。
A組其他人看了許家俊一眼,然後紛紛跟在高祥身後一起退出木屋。
霞姐含着煙吞雲吐霧,一臉戲谑的發出啧啧聲:“原來各位阿sir就是爲了特意來給我們表演一場警隊内讧啊,表演很精彩,隻是可惜沒有打起來,看不到各位長官的打戲如何。”
女人在陰陽怪氣這方面都很強。
許家俊突然轉身緩緩向她走去。
一邊動手關了通訊器揣進懷裏。
“許sir……”高泉見狀害怕他沖動。
許家俊伸手将他推開:“放心。”
霞姐的小弟們紛紛站了起來。
霞姐翹着二郎腿,叼着煙,一隻手撐在麻将桌上,就這麽靜靜看着許家俊走到自己面前,然後張嘴将半截香煙吐出去,剛好砸在許家俊鞋面。
煙頭彈飛,煙灰四濺。
“啪!”
許家俊則擡手就是一記耳光。
“啊!”霞姐猝不及防,被抽得歪了一下險些摔倒,腦瓜子嗡嗡作響。
“幹什麽!警察就可以打人啊!”
“王八蛋!敢打我我們大佬!”
霞姐的小弟們勃然大怒,原地操起凳子等武器叫嚣要讓許家俊好看。
可很快他們又冷靜了下來。
因爲許家俊一手抓着霞姐的大波浪将她提了起來,一手持槍抵在了她下巴上,正是此舉讓衆人不敢妄動。
畢竟許家俊兇名在外啊。
别說是他們,此刻連高泉等人神經也都繃緊了,頭一次合作,頭一次見到許家俊的辦案風格,有被驚到。
“許家俊……你……不要亂來。”霞姐表面維持着兇悍,但感受着下巴處槍口的冰涼,說話聲音卻有些顫抖。
“啪!”“啪!”“啪!”
許家俊拿着槍一個又一個耳光抽在霞姐臉上,直到她鼻青臉腫,才停了下來淡淡的問道:“你不是想要看打戲嗎?我打得如何?精不精彩。”
這打戲演得何止是精彩,簡直讓觀衆身臨其境,可以稱爲互動戲劇。
原本還算風韻猶存的霞姐此刻滿嘴是血,秀發淩亂,平日裏白皙的臉蛋高高腫起,挂着鼻血,甚是凄慘。
而霞姐緊咬牙關,隻是仰頭眼神怨毒的盯着許家俊,但卻不敢吭聲。
她有些後悔剛剛瞎得瑟了。
“撲你阿母!有點小聰明逃過一劫就以爲自己了不起?”許家俊松開她的頭發,随手拖過一把椅子,擡起腳踩在上面,冷喝一聲:“擦幹淨!”
他說的是剛剛霞姐将煙頭吐在他鞋面上彈飛時所殘留下的些許煙灰。
“姓許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要告……唔~”衆目睽睽之下,讓自己給他擦鞋?霞姐忍無可忍的咆哮起來。
但她話還沒說完,許家俊就直接把冰冷的槍口插進了她嘴裏,由于動作粗暴,插得太深,她有些翻白眼。
眼淚都被嗆了幾滴出來。
許家俊單腳踩蹬,俯身和她面對着面,輕蔑一笑說道:“好啊,你去告,我等着開庭,我說你襲警,你看法官信你,還是信我啊?死三八。”
莫群等人看着這一幕,心裏緊張擔心之餘又感覺很痛快,激動不已。
旁邊的大頭華默默低頭玩着手裏的麻将一言不發,仿佛手裏的麻将就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東西,能玩出花。
霞姐氣得直哆嗦,但她不敢再刺激許家俊了,怕被他一槍射穿喉嚨。
最終隻能強忍着憤怒,顫抖的拿起自己紅色的裙角緩緩給他擦幹淨了鞋上沾的煙灰,然後狠狠地瞪着他。
“記住要講文明,下次别随地吐煙頭。”許家俊淳淳教誨,把槍從她嘴裏拔出來,在她沒腫的那邊臉上擦幹淨口水,然後扭頭看着大頭華輕飄飄的說道:“我剛調過來,你就給我這麽大個驚喜,以後我來同你玩。”
話音落下,他也不去看大頭華的反應,更不等他開口,便一聲令下:
“收隊。”
高泉等人跟做夢一樣,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提高聲音:“yes sir!”
直到許家俊帶人離開後,木屋内還是保持着寂靜,遲遲沒人敢說話。
“咳……阿霞,那許家俊真是一點風度都沒有,不懂憐香惜玉……”最終還是大頭華嘗試着打破沉默,想趁虛而入安慰她,體現自己的溫柔貼心。
“啊!你閉嘴!”呆呆坐在原地的霞姐發瘋似的嚎叫一聲,站起直接将麻将桌掀翻,面目猙獰的沖着大頭華吼道:“我他媽甯願被許家俊用點三八插,也不會讓你,沒卵的慫貨!”
大頭華瞬間臉色一沉,惱羞成怒拍案而起:“臭三八!你他媽也隻配被點三八插了,剛剛在許家俊面前屁都不敢放,現在夠膽同我大小聲!”
說完,拿起電話就往外走去。
但才剛出門他又回來了。
因爲許家俊還沒走遠。
………………
木屋區外,指揮車旁邊。
“阿俊他們組人呢?”看着最後帶隊回來的高祥,鄭總督察皺眉問道。
高祥冷哼一聲:“誰知道他在後面幹什麽,或許有見不得人的事。”
“高祥!”鄭總督察怒斥一聲,冷冷的說道:“阿俊是模範警察,前途無量!他公司拍的電影千萬票房,更不缺錢,他會跟毒畈攪在一起?隻因爲他沒上交電話就懷疑他,那是不是也要連我一起懷疑!我也是内鬼?”
其他人都覺得這話有理,高祥懷疑許家俊,完全是受個人情緒影響。
高祥嘴角抽了抽,雖然他對許家俊有偏見,但聽了這話,也覺得對方沒動機,語氣軟了許多:“鄭sir,别開玩笑了,你是總指揮,你怎麽可能有問題,我剛剛隻是關心則亂了。”
可如果嫌疑最大的許家俊沒問題的話,那究竟是誰洩露了這次行動?
“阿祥,不打不相識,以後都是自家兄弟,你這樣下去怎麽行?”鄭總督察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祥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許家俊帶人回來了。
“鄭sir,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剛一走攏許家俊就道歉。
“回來就行。”鄭總督察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深吸一口氣:“先回去吧,不管有什麽想法回去再說。”
說完他率先轉身上了車。
看着鄭總督察的背影,許家俊之前其實是有些懷疑他的,正如高祥說的那樣,就他和鄭總督察沒交電話。
而且相比他,鄭總督察還有更多的機會可以悄無聲息的給毒畈報信。
他很快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爲鄭總督察是行動總指揮,抓捕計劃是他一手制定的,如果他跟毒畈有勾結,完全不用這麽多此一舉。
他甚至不布置這次抓捕都行。
可不是他的話,又會是誰呢?
現在能得知的信息太少了,許家俊分析不出來,隻能等日後再說了。
先回警署吧。
這件事總得有個結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