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咧了咧嘴,有點失望,這個時候,多吉走了進來,拿起詢問筆錄看了看,道:“聲音?”
我點了點頭,“有點說不通。”
“不過這也是個思路,你去查着試試,這次挖深一點,看看這個哈桑平時都跟什麽人接觸,有沒有行爲異常,或者仇殺什麽的,順便把他個人癖好,興趣,朋友圈,都細細查,或許有線索。”多吉将筆錄丢給小陳,道。
“好吧。”小陳對着我癟了癟嘴,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對于多吉的話,他沒理由去反駁什麽。小陳一走,我就成了記錄員,“羅小姐,你不要急,先喝杯水,咱們再聊。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漏掉什麽事。”
羅菲菲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多吉接了一杯水遞過去。多吉的手段很管用,羅菲菲一下子就耐心了不少,像是再回想着什麽。
良久之後,她開口道:“對了,他當時說他又回來了,當時很高興的樣子,跟撿到錢了似的。”
“高興?”
“對,他高興得很,臉都笑爛了(川話方言)。我就是看到他笑的怪得很,才有點害怕的給他讓路。”
我想了想街道的錄像設備裏的畫面,羅菲菲當時的确讓了一下路,這倒算是一個細節。
“還有呢?”多吉不緊不慢的問道。
“其他沒什麽了。”
“你真的不認識他?”多吉道。
羅菲菲點了點頭,笃定道:“我敢保證,我絕對不認識他。”
我心裏笑了笑,在這裏說保證,那有什麽用?
“好了,謝謝你配合調查,你可以回去了。”
羅菲菲走了,多吉的臉卻拉了下來,看着我道:“你坐那邊去。”
“爲什麽?”
“叫你去,你就去。”
我看多吉的臉色不太好,也沒再多問,坐到了剛才羅菲菲的位置,而多吉則是坐到了我的辦公位置上。我一下子就懂了,他這是要詢問我,畢竟我也算是目擊證人之一,雖然并不是兇案現場的目擊證人。
“兇案前,你見過哈桑?”多吉拿起筆,看着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對,當時我在警務室裏朝外看,時間是四點三十分左右,加上他走路的幾分鍾,我應該跟他對視了十分鍾,他很平靜的。”
“沒異樣?”
“沒有,很平靜的坐在路邊上,你可以查監控啊。”
多吉看了我一眼,道:“我們接到報警,趕到現場十分鍾左右,但是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報案人。”
“不是那個司機報的案?”
“不是。”
“那是誰報警的?”
多吉搖了搖頭,道:“得先找到那個司機才行,他應該是案發前一分鍾内見過哈桑的最後一個活人。”
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開始慢慢的回想那個街道的錄像設備裏的畫面,裏面的疑點比較多,比如王林爲什麽自己從屋子裏拿着菜刀沖了出來,又忽然沖了回去,最後又沖了出來。
這段時間裏,哈桑在哪裏,監控裏顯示是在大樹後面,但是他卻從被害人屋子裏沖了出來,這是怎麽辦到的?我和多吉都陷入了思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等等。”
我點了點頭,這種可能性太大了,不然怎麽解釋這些事情呢?
就在這個時候,多吉的電話忽然響了,“隊長,你有空的話過來看看,這裏有個新情況,需要你親自來看看。”那是小陳的聲音,“另外昨天現場的巡警,你最好也把他帶來。”
多吉應了一聲,立刻打電話找到了那個巡警,二十分鍾之後,我們三個人在停屍房裏見到了小陳,小陳外号叫瘋子,果然是有點瘋性的,多吉讓他去查哈桑的個人情況,他卻跑到了停屍房死者王林。
稍作寒暄,小陳拉開了存放屍體的冰櫃,他指着王林的屍體,道:“你們看看這裏。”
小陳指的位置是王林的脖頸,細細看去,那裏的确有一條整齊的切口,起初我們認爲那是菜刀砍的,但是現場的兩把菜刀上并沒有血迹,這個推論被我們否決了,現在小陳重新提出來,我一下來了精神。
小陳指着那個切口,對着多吉道:“這個可能才是緻命傷。”
多吉回憶了一下,搖頭道:“不會,當時死者被嫌犯死死的壓在身下,根本無力反抗,監控裏也顯示死者在掙紮,這不可能是緻命傷,就是嫌犯咬死的。”
小陳“嗯”了一聲說:“我起初也這麽想,但是現場并沒有找到兇器,隻是靠一個人,絕對弄不出這樣的傷口。”
“或許他有其他辦法呢?”那個巡警嘟囔了一句。
“我的判斷是有依據的,你們看,這裏已經有結痂的組織,所以但是他身上的傷口卻沒有。所以這個傷口形成的時間,距離死者死亡至少是一個小時開外。”
我眼皮一跳,反問道:“那豈不是流血一個小時以上還沒死?”
小陳搖了搖頭,直接戴上手套,将死者脖子上的皮膚掀開,仔細一看,并沒有什麽異常,“你們不是學醫的,不懂這個,傷口其實早就形成了,兇手隻是切割了很淺的一層皮膚,當時并不會緻命,隻是淋巴組織會少量的流血,但是一旦人血液急速流動,或者自身劇烈運動,這個傷口就會裂開,直接緻命!”
“你們看裏面的肌肉組織,并沒有被刀切割,這就是證據!結痂組織就是這段時間長出來,所以他身上并沒有。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我和多吉都愣住了,如果這個推論成立,那麽兇手豈不是另有他人?那哈桑在這件事裏面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等于說想殺死者的有兩撥人,哈桑是用咬的,前一個是來技術含量的?”
小陳點了點頭,道:“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常見的就是刮胡刀的刀片,還有老式剃胡刀,帶把的那種。”
我心裏暗暗驚歎,學醫的就是不一樣,連這都能看出來,不過這也太巧合了一點吧,先是有人要殺王林,采取了比較隐晦的手段,然後來了個哈桑弄巧成拙,把死者的傷口壓裂開了,然後還把死者給咬了。
多吉沉默了很久,這是一條比較重要的線索,但是除了增加疑點,并沒有什麽用處。而且小陳說的刀片或者老式剃胡刀,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類似的東西。
“我不是叫你去查哈桑的資料嗎?”多吉忽然擡起頭,冒了這麽一句話。
“咳咳。馬上就去。”小陳将冰櫃推了回去,轉身就走了,看樣子也是有點心虛。要是真發現了刀片啥的,他也算是立功了,但是現在隻能是添亂的成分。
小陳走了之後,我跟着多吉回到了辦公室,我們又把監控設備看了一次,嫌犯确實隻跟羅菲菲僵持了幾秒鍾,而死者也确實在哈桑的撕咬下拼命掙紮,至于那個時候,死者的脖子上有沒有傷口,我們無從得知。王林是個單身漢,無兒無女,我們根本無從查起。
線索到這裏似乎已經斷了。
“查查監控設備的管理人員,看看期間有什麽人去過監控室。”多吉吩咐道。
“等等。”
多吉叫住了我,對着我說:“還是先找到報案人吧,他可能是目擊證人,還有那個司機。”
我點了點頭,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報案人的電話已經被我找到了,我打了幾次,但是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我也沒繼續打,而是研究起了那兩把菜刀,上面的指紋已經鑒定過了,是王林的,但是另外一把上,也就是倒在王林身邊的那一把菜刀上,沒有任何的指紋痕迹。
我不是警校畢業,對于這些也不是很明白,鼓搗了半天,一無所獲。我又去材料科把案發現場的照片取了過來,足足有三十多張。其中包含死者的照片,周圍環境,還有死者屋子的照片,“兇器”菜刀,另外的就是哈桑的照片了。
照片上,他還是那個樣子,死氣沉沉的,一動不動。我一一的仔細看了,還是沒什麽發現,最後一把将照片丢在桌子上,點了根煙,開始回想整個事件。我并不認爲我跟哈桑的對視,跟這件案子有關系,因爲實在找不到聯系的點,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最初想殺的人,是不是我?
我的眼睛有意無意的看着這些圖片,這個時候,一張有黑影的照片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立刻掐掉了嘴裏的煙,一把将那張照片翻到了最上面。這是案發現場外圍的照片,照片裏隻有稀稀落落的幾顆梧桐樹,但是其中一棵樹的樹幹上,明顯有一個長條形的黑色的東西,那是一個影子。
那棵樹的位置正對着死者倒下的位置,也正是當時擋住了哈桑的那棵樹。拍攝照片的時間是在案發後,那麽也就說是這個影子一直都在,它的角度跟街道的監控設備正好是相反的兩個方向,這個影子是個人嗎?我心裏疑問不止,将照片拿到眼前仔細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