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麽子個意思?”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打破了我們沉默的氣氛。
王道長連忙打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我們都不要說話,然後招呼着我們将墳堆立了起來,不過看上去就是一個土堆,根本不像是墳墓。
死者一般不滿十八歲,都是不能立碑的,這叫夭折。
等做完這些的時候,我們都累得不行了,坐在地上,點了根煙就歇氣。結果一根煙的功夫,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一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六點整了。
我們幾個人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老王回了東家的院子,一來是準備收錢,二來是準備休息一下,畢竟幹了一個通宵,人也乏了。
見我們平安回來了,東家九叔顯得很高興招呼着我們就坐了下來,當即就把工錢付了。拿着紅票子,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壓根把屍體丢了這件事給忘了。
将三千大洋放進兜裏,我也心安了下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小賈跟那些人一邊喝酒,一邊吹牛。我隐隐約約的就聽到老王說自己家裏以前是賣人肉包子的,反正是漫天胡扯。
我啪叽啪叽嘴巴,可能是酒喝多了,竟然有點口幹舌燥的感覺。我起身便準備去找點水喝,結果到處一嘗,他嗎的的全是白酒。我就往東家的屋子裏走,結果東一轉,西一轉的竟然迷了路。
按理說這宅子并不是很大,我不太可能會迷路,但是我确實搞不清方向了。
這個時候,一扇虛掩着的木門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門吱呀一聲被我推開了,這屋子挺大的,不過布置得異常簡單。除了一個梳妝台和一張床之外,幾乎沒有别的什麽東西了。但我還是看得出來,這裏以前肯定比較奢華,因爲這兩樣家具都是紅木的。
雖然屋子裏光線很暗,但是我卻從鏡子裏看到了我自己。臉煞白煞白的,像是抹了糯米粉似的,就跟前面靈堂裏擺的紙人沒啥區别。
我心裏咯噔一下,連連退了兩步,拿手使勁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并沒有什麽白色的東西,這才心安下來。
不過聽老人說鏡子對着床不吉利,但是這梳妝台的鏡子就是對着床的……。
不知道爲啥,看着看着,我就感覺整個屋子開始有些冷起來了,我渾身一個哆嗦就準備出去了,但是我走着走着就發現不對勁了,我感覺到我的身體越來越麻,到最後甚至連我的臉都快麻掉了。
但是木門就在我的眼前了。
我走路顫顫巍巍的,一半是因爲身體的麻,一半是因爲酒喝多了。我以爲我可能是有點酒精中毒的迹象,可是我錯了,因爲我忽然“咯咯”的冷笑了兩聲。
冷笑聲在這個黑暗的屋子裏傳開,顯得特别突兀,連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然而這才隻是一個開始。
過了一會兒,我竟然發現原本就在我面前的木門越來越遠,我的身體竟然在倒退!而方向竟然是朝着梳妝台去的。
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慢慢的轉過身子,就朝着梳妝台走了過去,然後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詭異的笑了笑,直接坐了下去。
雞皮疙瘩忍不住身體的冰寒,直接冒了出來。這他嗎的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又走回來了,還對着鏡子笑!這要是個美女笑,至少還賞心悅目,可是我那麽妩媚的笑,就有點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的手已經擡了起來,對着梳妝台上的物品就摸了過去。我以爲我心裏不願意,動作就是僵硬的,抗拒的。可是我卻發現我的動作之熟練,簡直跟拿自己的東西一樣,差點把我自己吓尿了。
被我拿出來的是一把梳子,木質的,很短的那種。
我拿着梳子就往自己腦袋上放,但是我的頭發是寸頭,根本不需要梳,因爲它隻有一厘米的樣子。梳子落到我的頭上,簡直是在刮我的頭皮。
但是我的動作很慢,很溫柔,一點一點的往下面梳着,即便我沒有那麽長的頭發,我還是朝着下面在梳。我的手就在空中梳着,難不成是在梳理空氣?
這尼瑪也太詭異了!而且這似乎是第二次?
但是逐漸的我就發現,鏡子裏,我的身後竟然站着一個人!
一個漂亮的女人,穿着花衣裳,正呆呆的看着我梳頭,像是在學習似的。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猛然發現她不是在看我,更不是在學習,而是一點點的朝着我走了過來。這尼瑪的跟我之前的狀态一模一樣。
難道她也是跟我一眼的遭遇?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花衣裳,長發披肩,樣子美美的,不過臉色卻白的有點滲人。但是這件衣服怎麽越看越覺得眼熟呢?
好像在那裏見過?
我盯着鏡子裏的女人,感覺她像是盯着我似的,而且鏡子裏的我,也盯着我自己。
很快的,她就走了過來,坐到了凳子上,熟練的打開了梳妝台上的盒子,然後取了一把剪刀出來,對着自己的手指甲就剪了過去。
我以爲她是要剪指甲,因爲我家是農村的,小時候剪指甲都是用的剪刀而不是指甲刀。但是我又錯了,她剪的位置不是指甲而是自己的手指!
鮮血很快就冒了出來,順着手指慢慢的往下滴。她放下了剪刀,拿手指輕輕的蘸了蘸血水,然後很是溫柔的翹着小指,慢慢的,輕輕的将這些血塗抹在自己的嘴唇上。
原本清秀而煞白的臉頰上竟然開始泛起了一抹妖異的紅。
“咯咯咯咯。”
銀鈴般的笑聲傳了出來,她對着鏡子輕笑,但聲音卻是從我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這的确是女人的聲音,不是我這個大男人能發出來的,但我的喉嚨卻在不斷的抖着。我已經意識到不對了,她絕對不是跟我一樣的遭遇。
我努力的平靜下來,極力想從凳子上站起來,離開這個詭異的鏡子,但是不論我怎麽努力,我的身體還是穩穩的坐在鏡子前面,無力的看着這個女人對着我笑。
她在鏡子裏對着我笑,而我卻在鏡子前面發聲。
梳子還在刮着我的頭皮,然後一把被她拿了過去,開始梳子自己的長發。她的頭發本來就長,直到了腰間,動作也很溫柔。
但是我關注的卻是她的動作,幾乎跟我一模一樣!隻不過她梳的是自己的頭發,而我是在刮頭皮罷了。
“咯咯,咯咯。”
屋裏的女子無聲的又笑了兩聲,而我卻再次詭異的發聲了。
鏡子裏的她的臉上忽然流下了兩行清淚,劃過臉上的紅暈,順着嘴巴橫流,最後将那些血水都弄得流到了下巴上。
這哪裏是在笑,這分明就是在哭,那似水的眼眸裏帶着悲傷、詭異、絕望、還帶着一絲絲的怨氣。
我感到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怖,我想要離開,卻動彈不得,想停止發聲呼救,卻根本辦不到。而就在這時,屋子裏的女人忽然将手擡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異常詭異和瘋狂起來,這一瞬間裏,她猛的伸出手,朝着鏡子抓去,鏡子搖晃了兩下,卻并沒有倒。
她就這麽一直對着鏡子抓着,抓着,吓得我渾身發抖,總覺得自己臉上已經被抓出了血痕一般,火辣辣的疼。
那個女人忽然停了,她蒼白的手并沒有放下,而是很輕柔的将鏡子扶正,而後緩緩的摸着鏡子裏的臉!
我這才發現,她撫摸的竟然是鏡子裏的我!
鏡子裏的我,臉色蒼白帶着一抹紅暈,嘴唇猩紅,絲毫沒有生氣。
她摸着摸着,就又開始抓!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蒼白的手就從鏡子裏面伸了出來,隻有一截手臂對着我抓來。我根本躲不開,就這麽被她扼住了咽喉,幾乎不能再呼吸。
我的瞳孔不斷放大,眼睜睜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被人掐着脖子。我的臉色漸漸的變得紅潤起來,像是一個西紅柿一樣,但是我卻感覺頭痛欲裂,像是下一刻就要炸開。
半截手掐着我的脖子,我的身體劇烈的抖着,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從鏡子裏看到身後的木門開了,砰的一聲響,讓我渾身一個激靈,身體似乎恢複了一些知覺,又重新回到了我自己的控制。
鏡子裏的我面色蒼白,就像是一具屍體,但是嘴唇卻紅得滲人,我知道那是我自己抹上去的鮮血。
進來的人是小賈。
此時他正對着我擠眉弄眼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小賈歎了口氣,手裏忽然多出來一塊石頭,對着銅鏡就是猛的一丢!
“啪啦!”
鏡子碎成了一塊塊的,散落在梳妝台上,而此時鏡子裏的那個女人忽然間就消失了,那半截手落到梳妝台上,傳出“砰”的一聲,連帶着梳子也跳了起來。
我趕緊站起身,站到了小賈的身旁,順便又看了看凳子上的那個女人。
此時她臉上的紅暈已經消失,嘴唇上的血迹也已經沒了,但眼角的淚水還在。身子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最後竟然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