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躲在黑暗裏,我看不到他的樣子,隻聽一個頗年輕的聲音說道:“地圖我看過,應該是不會錯的,剛才我也随便看了看,如果要說這裏有入口是通向蛇柏的,那就隻能是這裏了,肯定是在這棺材下面的暗河裏。”
他們低下頭來,看着棺材下的水流,斧頭拿槍柄敲了敲,說道:“那怎麽下去?”
小賈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曉得,得下去看看才知道。”
斧頭站了起來,走到那年輕人邊上。兩個人肩膀抵着棺材,用力一推,喀喇一聲,棺材挪了一點位置,下面的棺底,露出了一個黑色的縫隙。我知道,那裏就是他們說的地下暗河的入口了。
其他人也上去幫忙,幾個人用力推了幾下,空的棺材滑下一半,一個兩米見寬的入口呈現在我們面前。
我伸長脖子一看,裏邊白花花一片,似乎水很深,一直通到下面。我聞到一股古怪的氣味從下面彌漫了上來,有點熟悉,但是想不起是什麽。
那年輕人用手電照了照,就想探頭下去,被斧頭攔住了,她用下巴指了指成哥,用英語說了句話。那年輕人點了點,過來把成哥拉到洞邊,将成哥的雙手雙腳解開,然後一把把成哥推到洞裏,用槍指了指成哥的頭,讓成哥下去。
我一看,知道他們剛才沒殺我們,原來是有這一層估計,估計是怕下面有大魚,想拿我們去趟雷。
我活動活動了手,想着要不就和他們拼了,反正橫豎是死,就算下到暗道裏沒機關,以後趟雷的機會還多着呢,總不會次次這麽走運,和他們拼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這時候成哥卻朝我打了個眼色,輕聲說:“沒事兒,我先下去。”
我心裏納悶,他又沒下去過,怎麽知道沒事情,不過看他那神情,好像是胸有成足,一下子也摸不着他有什麽打算。成哥把手電綁到手上,雙手撐住一邊,小心翼翼地先用腳探了下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先用手電住下一照,發現水竟然已經不是往裏面流了,而是往外面流,我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地下河跟潮汐是一個道理,一會兒往裏面,一會兒往外面流,而現在恰恰就是往外面流,也就是說成哥下去之後,不是進河道喂魚,而是下到地下河裏。
小賈拿槍拍了拍成哥的頭,遞給他一隻哨子,說道:“到了底,就吹一下,半個小時要是聽不到聲音,俺就宰了你哥們。”
我知道他是怕成哥自己跑了,心裏冷笑一聲,同時成哥把哨子接了過去,就縮頭下了水裏。
“要不我也下去吧,你們跟在後面,怎麽樣?”
對于我的主動請纓,斧頭很意外,不過也沒阻止我,這一下去是什麽情形大家都說不好,我下去不下去也不是什麽事,讓他們跟在後面,總歸比前面的我們安全。
墨綠色的水不斷往棺材下面流,成哥噗通一下跳下去,我咬了咬牙,跟着跳了下去。這是個幾乎筆直的水道,深得看不到底,下水之後,起初是淹在水裏的,後來一擡頭竟然能站起身來,四周泛綠的石壁上不知道爲什麽非常的潮濕,手按上去有點打滑。
繼續往下,水流變得湍急起來,幾乎把我撞得跌倒。我向下跑了幾步,忽然耳邊一聲轟鳴,我掙紮着往地下河的岸邊遊,不一會兒,人已經走出水道,來到了一處河灘之上,同時,一條奔騰的地下河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這條地下河大概有一個籃球場那麽寬,洞頂有大概十米多高,左右兩邊無限延伸開去,不知道通到什麽地方。山洞的頂上沒有鍾乳,但是四周的石頭經過多年的沖刷,變得很圓滑,我看着這洞的規模,知道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水流非常湍急,剛才我在上面聽到的巨大水聲,就是因爲這裏的洞穴結構好像一個擴音器,将流水的聲音擴大,我往中間走了走,發現水溫頗高,有點下不去腳,而且越往前走水越深,幾步就沒到我的膝蓋了,于是趕緊退了回去。
這裏應該是一條岩脈,就像人體内的血管一樣,是大山的血管。我往兩邊看了一下,發現兩邊地下河道似乎呈現出收縮的趨勢,寬度逐漸變小,在左邊的那條河道兩邊的岩壁上,還拉着很多鐵鏈。
正在奇怪的時候,那年輕人已經怪叫着從暗道裏走了出來,一腳踩在水裏,大叫:“我操,這麽燙!”
我回頭看去,看到另一個年輕人跟着他後邊走出來,這人帶着副眼鏡,看上去文绉绉的,應該就是那個小賈,他走近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這人也上了點年紀了,并沒有遠看那麽年輕。第三個出來的是成哥,後面跟着一個有點發福的中年人,然後就是斧頭,我以爲後邊應該還有一個人,卻發現沒人跟着了,心裏納悶,我下水的時候,他們不是五個人的嗎?
他們幾個全部都打起手電,幾條光柱在岩脈裏來回掃蕩,那小賈低叫了一聲:“真是鬼斧神工,通往蛇柏的神道竟然是條地下河,要不是親眼看到,我還真不信。”
那年輕人往水裏走了幾步,皺了皺眉頭退了回來,對那幾個人說道:“他娘的還挺深,斧頭,這裏難走,不好趟。”
年輕人走過去拉鐵鏈子,拉了幾下,拉不動,有點不安地看了一眼前面,說道:“斧頭,這樣走水路,恐怕不太妥當吧,剛才李哥死得那麽慘,要是再碰到那種魚,我們全部都得交待了啊。”
小賈摸了摸水,說道:“沒事,這裏水這麽熱,底下肯定有溫泉口,絕對不會有魚,有也焖熟了,小鬼你想太多了。”
小鬼咧了咧嘴巴,似乎不太相信,問道:“真的?”
小賈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想說什麽,突然小鬼背後的水裏炸起了一個巨大的浪花,幾乎是一瞬間,我們就被沖得摔進水裏,渾身濕透。我慌亂間把手電轉回去一看,隻見一道水柱沖出水面,碰到洞頂,滾燙的水變成雨一樣地灑落下來。
小賈吓得臉色慘白,坐在水裏直發抖,不知道有沒有尿褲子。斧頭到底是見過風浪的人,站起的時候一手已經将槍舉了起來,對着小賈大叫:“他媽的,這是啥玩意!”
地下河水水流湍急,水溫極高,原來以爲裏面肯定沒有生物,沒想到話還沒涼,水裏突然沖出一股黃色的水柱,直騰上洞頂,将所有人全部沖倒在淺灘上。
混亂之下我也沒看清直接給水柱沖到的小鬼情況如何,隻聽到斧頭大聲地問小賈水裏是什麽東西,後者給吓得屁滾尿流,連話也說不出來,根本無法回答他。我轉頭去看,也隻看到一大片水花,水底下到底有什麽東西,連個形狀也分辨不出來。
那水柱子沖上洞頂片刻也不見衰落,反而有越來越兇猛的勢頭,讓我想起海裏的鲸魚,可這山溝溝裏怎麽可能會有鲸魚,要真能碰上這麽離譜的事情我也不想活了,可除了鲸魚,什麽東西還能撲騰出這麽大的動靜?我轉念一想,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那種大魚?心裏直叫命苦,這年頭菩薩閉眼,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溜達。
這時候小鬼突然撲騰了幾下從水裏鑽了出來,不知道爲何渾身通紅,才走了幾步就跌倒在水裏,一動也不動。斧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狠狠地踢了我一腳,讓我去把他拉回來。
我心中暗罵這女人不是東西,可是後脊梁有槍頂着也沒有辦法,隻好硬着頭皮沖進水花裏,水柱噴上洞頂的水正下雨一樣淋下來,我一給淋就發現不對,這水燙得離譜,沾到身上就是一個水疱,慌忙間隻有拉起衣服遮擋,另一隻手去拉那小鬼。
可是當手一碰到小鬼的身體,我就給燙得一縮,心中駭然,他娘的這孫子已經熟了,沒救了。
這時候,忽然又是一聲巨響,水柱子那裏又噴出一道黃氣,我一看不對,這他娘的絕對不是魚,任何生物在這麽高溫度的水裏活動,早熬成老湯了。
成哥沖我大叫:“你他娘的發什麽愣呢,快潛到水裏去,這是間歇性的熱噴泉,燙死人不償命的。”
這水柱越來越大,滾燙的水開始像瓢潑大雨一樣灑下來,我忙貓着腰鑽進地下河裏,其餘的人被越來越大的沸水雨燙得跟殺豬似的,一看我往水裏逃,也紛紛紮猛子跟了過來。
噴泉水和地下河水混合在一起,河水的溫度也高了很多,一猛子紮下去,簡直就是遊進了砂鍋裏,全身都燒了起來。我遊出幾米探出頭來,回頭一看,泉眼四周的水已經沸騰了起來,熱流迅速蔓延,我能看到幾乎整個河面都開始冒出水氣,再不找個地方出水,就要和那小鬼一樣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