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倚着凳子,似乎是在打盹兒,不過想想也對,這大晚上的,早該困了。好在她沒質問我爲什麽回來,也沒問我是怎麽進來的,否者我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可。
“小黑說它喜歡你呢。”老婆婆冷不丁的冒了這麽一句,吓得我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小黑,我知道這是外面那頭黑驢的名字,不過它喜歡我,這事……
我可沒這惡趣味!
“它能說人話?”我反問道。
老婆婆仿佛來了興緻,說:“也不能這麽說,它本就不是一隻黑驢,而是人的靈魂,驢的身子罷了。”
我聽得心裏七上八下的,什麽叫人的靈魂,驢的身子?
後來我才知道,小黑原本是人,隻不過肉身沒了,隻能暫時将靈魂寄居在驢的身子裏,從而活了下來,也難怪它能跟老婆婆對話。
我說爲什麽它不能跟我對話,老婆婆卻說:“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可以呢?”
我将她的話記了下來,準備出去的時候試試,說不定真的能行。之前都是我在說話,小黑隻是哼唧,說不定它一說,我還真就懂了呢?
“你要将你的心放在我這裏嗎?”老婆婆忽然說。
“我的心?放在你這裏?”我吃驚道。
她點了點頭,起身拿起油燈放到棺材邊上,對我說:“對,你的心,放在我這裏,說不定還有機會。”
我似懂非懂的,也不知道怎麽就點頭了,緊接着老婆婆就忽然轉過身,朝我走了過來。我下意識的想往後面退,誰知道身子跟灌鉛了似的,根本動彈不了!
她走到我面前,沖我笑了笑,一張老臉皺紋密布,輕輕的擡起手朝着我的心口位置去了。那雙略微有些顫抖的手,緩緩的放在了我的胸口,有些溫熱,也有些沉重。
我心口猛的一縮,一股很是奇異的力量似乎在左右我的身體,緊接着,老婆婆的手微微一抓,我隻感覺胸口一陣沉悶,然後撕心裂肺的疼痛愈演愈烈。
“啊!”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渾身哆嗦着問她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麽,老婆婆卻不答話,手掌慢慢的往後縮,一顆紅色的心髒緊跟在後。
“嘭嘭!嘭嘭!”
紅色的血線清晰可見,它就是我的心嗎?
老婆婆手掌慢慢的引導着心髒進入了棺材,然後猛的一番,紅色的心髒一下子沒入了棺材内的那具屍體的心口位置,薄冰很快覆蓋住了那一抹鮮紅。
跟随着皮膚跳動,我的心徹底沒了影子。
我感覺呼吸急促,渾身顫抖着一下子癱軟到地上,良久之後,我才漸漸的反應過來,她對我做了什麽。我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沒了心跳,甚至沒有傷痕,人無心能活嗎?
使勁的搖晃着自己的腦袋,我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喝問着眼前的老人,“你對我做了什麽!”
“我隻是将你的心留下,有一天你死了,或許我還能救你一次。”
“你經過我同意了嗎!人沒心會死的,會死的,你懂嗎!?”
“現在你死了嗎?”老婆婆的語氣有點戲谑,指了指我的心口,說。
我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的好好的,可是這是爲什麽呢,我的心沒了,我卻還活着?人無心能活,那怎麽可能呢?
老婆婆再次拿起油燈,照着屍體旁邊青霓的屍體,說:“出來吧,或許你還能幫幫她。”
話音剛落,一道白色的身影漸漸的從屍體裏浮了出來,看樣子有些清秀,不過透着些寒氣,令人後背一涼。她是青霓,我之前遇見的那個女人,隻不過她當時沒現在這麽恐怖。
青霓撩了撩自己的頭發,對我說:“浩子,還記得我不?”
我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緊接着又搖了搖頭,說:“你…你是…。”
她笑了笑,跟我說我不記得她也是正常的,畢竟這麽多年了,又如何如何的,我完全沒聽懂,這感覺有點像是兩個情人的蜜語,現實卻是一個女鬼跟一個愣頭青的對白。
我配合着點頭,順着她的意思說話,可越說越糊塗,後來索性沉默着,不說話。
她一個人估計說得有些無趣,後來也跟着不說話了。
我其實挺喜歡她的,不過人鬼殊途,我們是不可能的。雖然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我還不想這麽沉淪下去,跟女鬼沒前途,我心裏明白。
要真跟了女鬼,還不如回去娶了牛小花,至少我媽高興啊!
僵持了片刻,老婆婆讓青霓送我出來,說是以後有事就去找她,她會幫我的。我也沒放在心上,畢竟我沒得心,跟着青霓出了地下室,又往裏面望了兩眼。
我很想将我的心要回來,可一想到我後面可能發生意外啥的,又安心的将它放在了那裏。後來我才知道,這可能是我這一生做的最爲明智的決定。
出了茅草屋,我四下裏一看,頓時傻眼。成哥沒了身影,小黑驢就卧在院子裏,看來成哥的繩子是一點用都沒有,到現在還挂在黑驢的脖子上,明顯被機智的黑驢給啃掉了。
見我出來了,小黑驢又哼唧着站起身,在我手臂上蹭了兩下,示意我上去。
青霓沒多說一句話,我騎着黑驢出院子的時候,她才猶猶豫豫的跟我說:“小心點成不憂,他不是什麽好人!”
我回身點頭,騎着黑驢朝村口的位置去了。
等到了村口,天已經蒙蒙亮了,成哥靠着樹,看樣子是睡着了。我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這老小子,說好的給我放風,居然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睡大覺,真是!
我疾步過去,對着成哥的屁股就是一腳,看着他那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我就來氣。
“啪!”
成哥應聲倒下,嘴裏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站起來,“誰踢我,誰他嗎的敢踢我?”
“我!”
我氣沖沖的吼道,成哥立馬就嫣兒了,說:“你…你還活着啊?”
“屁話,我當然活着,你昨晚跑哪兒了,說好的放風呢!?”
成哥幹笑了兩聲,說:“我昨晚本來想回去叫你來着,結果我越往前面跑,越是往後退,還有,你知道嗎,這黑驢會說話!”
我白眼一翻,老成也是喪心病狂,說謊話也不打草稿的,什麽越跑越後退,還黑驢會說話,你咋不上天呢?
“你不信?”成哥反問。
“我又不傻。”我沒好氣的說。
誰知道成哥徑直往小黑驢旁邊走,不過成哥隻是站在黑驢旁邊,并沒有上背去,喝問道:“你倒是說句啊,别裝了,昨晚你話不是多得很嗎?”
成哥一本正經的對黑驢說着,我一下就樂了,這老小子真是無聊,驢怎麽可能會說話呢?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眼前的黑驢忽然眼睛一轉,有模有樣的說:“你要我說啥,說你是傻逼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這……這小黑驢真能說話!?
“你看吧,我說這畜生會說話,你現在信了吧?”成哥得意的說着,不過小黑驢的話立刻将他嗆得說不出話來。
“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還敢騎我,褲子爛了吧,回不去了吧,這下涼快了吧?”
我愣了一下,差點笑岔氣,這黑驢太極品,居然會說話,而且還會嘲諷人,簡直絕了!
成哥氣沖沖的,但不敢上前對黑驢怎麽樣,估計是昨晚吃了苦頭,知道這黑驢厲害,不敢輕易動手。
他走到樹下,對黑驢說:“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正經的黑驢!”
“說的你是正經的人一樣!”
我笑得合不攏嘴,這一人一驢都能吵起來,真是醉了。以前就聽說過跟狗吵架的,沒聽過跟驢吵架啊,而且狗隻會汪汪汪的,這黑驢的嘴可是有些……!
最後,這一人一驢互相看不順眼,就此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