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入職手續,其實就是一個外聘人員的合同。我這才知道這老鴉山火葬場屬于民政部門的下屬事業單位,想成爲正式員工,不是容易的事兒。
老頭姓李,我尋思着就叫老李得了。他說,到了這裏,我以後就是他的人了,以後要多做事少說話,不該看的不能看,不該問的不能問,又叮囑我說以後路過火葬場那邊的陳屍間,不管看見什麽,聽見什麽,一步都不能停。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想這鬼地方規矩還挺多的,也沒上心,跟着老頭就往殡儀館走。老李說工作的地方是在殡儀館裏的化妝間,這地方是給死人化妝的,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死人化妝前幫他們填補好身上的缺陷。
吹屍體就是這麽個意思。
老頭說這一行是最輕松的也是最爲緊要的,原因很簡單,現在很多人都會在殡儀館舉行追悼儀式,這就需要我們将屍體美化,再供家屬追悼。
第一天上班,迎接我的不是殡儀館的館長,而是一具帶着餘溫的女屍。她靜靜的躺在一張單人床上,看樣子高高瘦瘦,文質彬彬,二十出頭的樣子。
即便已經死了,手還是握成拳頭狀,眼睛睜得老大,隻不過毫無生氣,整個面部都已經扭曲掉了,像是生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而且應該剛死不久,血液都還挂在嘴角上,正慢慢的往下流。
老頭順手操起一根毛巾,将她臉上的血迹都抹了,然後走上前,對着女屍的臉就是一陣揉捏,手法極爲熟練。躺在床上的女屍的臉,很快就被老頭的手捏回了原狀。
“你試試?”老頭忽然轉過身來說道。
我指了指自己,頓時打起了精神,心裏倒不是好奇,而是害怕,畢竟第一次幹這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雖然女屍的臉部已經被塑造出來了,可該從哪裏下嘴吹屍體?
總不能從那破碎的臉部的縫隙裏下嘴吧?
我猶猶豫豫的還是靠了過去,接觸到屍體的時候,突然的感到了一絲體溫,我莫名其妙的覺得她還沒死,或者說還沒死透。
“不要怕。”老頭在身後鼓勵我。
我壯着膽子,對着女屍的嘴巴就親了下去。嘴唇剛一接觸到女屍的嘴唇,就被老頭一把拉了回來。
“你在幹嘛?”
“你不是要我試試吹屍體嘛?”我疑惑的看着老頭,反問道。
他一把将我拉到旁邊,厲聲說:“我是讓你去捏一下,誰叫你去親屍體?”
“啊?”
“啊什麽啊,就算是吹屍體也不能用嘴啊!”
被老頭這麽一說,我徹底傻眼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拿了一根金屬光澤的小管出來,慢慢的放進了女屍臉上的縫隙裏,然後拿了一塊凝膠,捏吧了兩下之後,直接按在了女屍的臉上。
随着老頭不斷吹氣,女屍的臉部也慢慢的膨脹了起來,那些極爲柔軟的凝膠慢慢的滲透進了女屍的臉部,将原本支離破碎的臉部填補成了一張動人的臉龐。
等老頭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拿了個電吹風出來,調成熱風之後,對着女屍的臉就是一陣猛吹。女屍臉上的凝膠很快便凝固了,整個臉部看上去有點僵硬,不過好在沒什麽裂紋了。
等做完這一切,老頭就往盛放屍體的冰櫃走,看樣子是準備再取一具屍體來吹,順便教教我這個嫩頭青,而我人生地不熟的,隻能在原地等着。
一個人站在原地等着,心裏直發毛,畢竟對着一具屍體。眼睛很刻意的在逃避着眼前的屍體,可這屋子就這麽大,她就躺在我面前。
很快的,老李帶着一個魚缸回來了,幾條不大不小的金魚在裏面飄着,看樣子是死魚,不過還沒什麽臭味。我想這上班的時候還有心思擺弄死魚?
老李将魚缸放在女屍旁邊,然後順手撈起一條金魚,撥弄了幾片魚鱗下來,貼在了女屍的臉頰上。
“你這是幹啥?”我疑惑的問道。
老李神秘的笑了笑,再次拿起電吹風,調成冷風的模式,對着女屍的臉就是一陣猛吹。我甚至能看到女屍臉上的魚鱗在凝膠上蠕動,那樣子極爲怪異。
等老李做完這一切之後,我湊近了一看,這才發現原本滿是裂紋的女屍臉頰,現在看上去竟然極爲光滑亮澤,沒有了一絲裂縫的痕迹。
“現在懂了吧?”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頓了頓繼續說:“跟我來。”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原來是拿魚鱗混合着凝膠在遮蓋女屍臉上的裂紋,看着倒是很精巧的樣子。
跟着老李準備将屍體放進冰櫃冷凍,可就在屍體要被放進冰櫃的時候,我發現這具女屍的眼睛竟然還是睜開的,直勾勾的對着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俗話說閉眼了才叫死,這眼睛都沒閉上,恐怕不好。我連忙拉住老李,指了指女屍的眼睛,“這是咋回事?”
老李愣了一下,明顯沒注意到女屍的眼睛,他将冰櫃的再次拉出來一看,頓時眉頭便皺了起來,“這…我也不知道啊。”
我們再次将屍體擡出來,放在床上。老李試圖用手将女屍的眼皮撥弄下來,可無論他怎麽撥弄,女屍的眼皮就是一動不動,老李卯足了勁兒,使勁一扳,女屍的睫毛都被他弄了下來,粘在老李的手上,可女屍的眼睛還是睜着的。
“這怎麽辦?”我嘀咕了一句,遞給老李一張紙巾。
老李一屁股坐到闆凳上,将手上的睫毛弄了下來,看着眼前的女屍陷入了沉思。
死不瞑目這四個字不斷的在我的腦海裏浮現,現在連老李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我猶猶豫豫的上前,心想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可能是因爲冰櫃裏太冷,将女屍的眼皮凍住了,撥弄不下來是很正常的,等過一會兒就好了。
“會不會是被凍住了?”
“可…可能吧。”老李遲疑了一下,起身對我說:“我去找個熱水袋來敷一下,等冰化開就好了。”
我連忙點頭,目送着老李離開。
說實話,我雖然接受過高等教育,但是面對着一具屍體,心裏還是很慌亂的,況且還是睜着眼睛的女屍。我起身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等着老李回來。
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我看了看時間,老李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到現在還沒回來。
我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女屍的臉上的冰也該化開了,遲疑了一下之後,走到床邊,伸手就想去把她的眼皮扒拉下來,畢竟她睜着眼睛看着我,怪滲人的。
可我的手一接觸到女屍的臉,原本應該冰涼的臉頰,現在卻有點溫熱的感覺。我身體像是觸電了一樣,快速的收了回來,盯着眼前的這具女屍,蹬蹬的退了好幾步,頭皮都麻掉了。
就在這個時候,老李拿着個紅色的熱水袋回來了。
“你傻愣着幹嘛呢?”
我渾身一個激靈,趕緊迎着老李走了過去,“這女屍有…有體溫!”
老李笑了笑,一把将手搭在女屍的臉上,然後說:“哪兒來的什麽體溫,這麽冰的,你吓唬自己了。”
我又伸手去碰了一下,結果真的冷冰冰的,真的是我感覺錯了?
老李将熱水袋放在女屍的眼睛上,很輕松的就将女屍的眼皮撥弄了下來,然後我們再次将她放進了冰櫃裏,這才算完事。
晚飯的時候,老李拎着兩瓶二鍋頭一個勁兒的喝,說是找到繼承人了,心裏高興。我心裏卻跟吃了死耗子似的,别提多難受了。
這上班第一天就遇上怪事,以後還能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