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父親在發現他逼債下藥的時候,也是生氣,也是憤怒,可是,他的眼睛裏,還沒有這樣的眼神!小的時候,他做錯了事,父親也隻是教育和幫助爲主。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簡直恨不得要打死他的模樣!
“一川,你還是走吧。這裏有我們專門請來的保镖看着,不會有事的。”葉知秋一看到丈夫那波瀾不驚的眼神,也知道,淩慕楓是真的生氣了。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見到這樣生氣的淩慕楓!像是一頭沉睡的獅子,終于醒了過來!
淩一川恍惚間回頭,看了一眼玻璃門裏,還在熟睡的紀流年,以及,她身邊,戒備無比的紀啓軒和安秀如。
一股酸澀,忽的彌漫腦海。
他明明是真的喜歡她,他也是做了一些威脅她的事情。可她的本意,不是要害她,害她的家人,他隻是想要像救世主一樣,成爲她的依靠。他并沒有喪心病狂到,真的要害死她的家人,爲什麽,爲什麽他們就不肯讓他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隔着玻璃,紀啓軒和安秀如又警惕的很,像是護着幼崽的野獸一樣,警惕的盯着他這個獵食者。
他幾乎什麽也看不見,看不清她臉上細微的表情,看不清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不清她對自己,到底是怨是恨,是舊情難忘還是心如死灰。甚至于——她罵自己一句,打自己一架也好,就是不要無視他,不要真的把自己,踢出她的圈子裏,以後永世不得翻身!
可不管怎麽樣,他此時,除了離開,除了走,他還能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程沫籽和歐陽晨這兩個人也跟來,淩一川幾乎是用完全有氣無力的聲音對他們說:“幫我,好好的看着。不要讓記者媒體來打擾他們,也不要,讓他們再吃什麽虧。我……”
他喉結上下,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轉頭,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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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淩一川剛剛離開,門裏,剛剛還在閉目養神的紀流年,忽的睜開了眼睛。
“女兒……”紀啓軒和安秀如,看到女兒忽而乍睜的眼眸,也是無比傷心:“女兒,别怕,他已經走了。”
她不怕,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怕他。
當所有的事情襲來的時候,她居然沒有覺得有多痛恨他,讨厭他,憎惡到,恨不得殺了他的地步。好像跟他在一起,有他在身邊,已經成爲了自己的一種習慣,不是愛,不是恨,隻是一種微茫到,好像全世界,都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崩塌的碎片。
她不敢去想,隻要想到,任何一個和他有關的畫面,好像,原本早就已經被利刀刺入,絞碎,破敗成灰的心髒,還會痛楚不堪一樣。
沒有他,沒有他們在一起的信念,她的整個世界,好像都變成了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