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大叫道,“是我害了晶石竹啊!是我害了晶石竹啊!”
破雲傻了。
怎麽也沒想到老者自己會因爲幾根竹子号啕大哭起來。如麽一個年過古稀的老者,在一個年輕人面前大哭特哭,讓人瞧見,破雲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破雲摸摸腦袋,一臉尴尬神情。“前…前輩。你也不用這麽傷心了。這竹子還會再長出來的,何苦這麽傷心呢。”
老者一臉淚容,怒道,“你知道什麽!我這竹子數年才張不足一尺!一下子讓你砍掉這麽多,你說要多久才能長出來!”
破雲一陣無言,這麽久才長這麽一點,這麽多竹子,這老爺子還真不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了…
老者哭鬧不停,破雲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結果現在反而變成老者是受害者一般,而自己卻變成了一個欺負老人的大壞蛋。
破雲苦笑勸道,“前輩如此多竹子何必在乎這麽幾株,再者此次實在是意外,前輩再如何悲傷,竹子也不能完好無損了。還是想開一點吧。”
老者突然止住哭聲,蹭一下子蹦起來,胡子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一臉敵意的看着破雲道,“你叫什麽,爲什麽跑這裏來了。”
破雲本不想回答的,看老者這副摸樣心中不忍,淡淡笑道,“我叫石雨。沒辨别方向誤闖進來的。前輩高姓大名?”
老者坐在石桌邊,指着對面的位置,示意破雲坐下,憤憤道,“你還真是塊石頭,這麽硬。你早從給你開的路走不就完了,非要留下。”
破雲苦笑。
“你不是專程而來此晶石竹林的?”老者對破雲還是比較戒備。
破雲搖頭,“晚輩真的是迷路才誤闖進來的。”
老者輕輕點頭長出口氣,盯着破雲道,“老夫就是人送綽号‘解持’的解尖芒。不過看你乳臭未幹,不一定知道老夫。”
破雲并沒有反駁老者,而是眼睛一陣收縮。
他竟然是‘解持’!
以破雲的年齡來說,同輩人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解持’這個人,因爲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在江湖中走動了。如果破雲不是小時候把大長老的南柯短劍偷出來玩,也不會知道這個名号‘解持’的人。
破雲現在還記得把南柯短劍偷出來時,大長老快急瘋的模樣,簡直是丢了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平日裏大長老對南柯短劍愛逾性命,時常輕撫劍身一臉陶醉,是以被破雲偷出來後險些急瘋。而這南柯短劍就是出自‘解持’早年之手,而且隻是中流的檔次。
‘解持’乃是絕世鑄将!
破雲曾經奇怪,爲什麽大長老對人家做出的這把,中流檔次的短劍都如此愛不釋手,是不是目光太過短淺了。當時大長老沒有辯解,隻是癡癡的看着短劍告訴破雲,出自‘解持’之手的兵刃,無一不是極品。他所鑄出的中流武器要比其他鑄劍師鑄造出的極品兵器還要好上很多很多,所以才有了‘解持’這個綽号。
在他面前,沒有人敢炫耀自己的武器,除非是‘解持’鑄造的!
沒有人敢炫耀!
不過在二十餘年前,‘解持’就不知爲什麽,在江湖中消失匿迹了。有誰能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現今時過境遷,自己家破人亡,而自己尊敬的大長老竟然是内奸!
憶起往事,破雲不由牙關緊咬眼中冒火,雙拳攥得咯咯直響。
“喂!”‘解持’一臉訝然的看着破雲,“老夫不過隻是報了字号,你就如此強烈反映?看你小小年紀,不可能見過老夫吧…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可不曾有什麽對不起人之事,你…是不是記錯了…”話說的漂亮,但後來明顯中氣不足,心中有些發虛。
破雲回神,苦笑搖搖頭,一臉壞笑調侃道,“晚輩隻是被前輩的名号所震驚了。想前輩名震宇内,今日一見,讓晚輩驚喜的很啊。”
‘解持’見破雲憤怒之相不是因爲自己,不由被拍得渾身飄飄然,忽然瞪眼道,“小兔崽子拍馬屁也不管用!老夫平生就喜兩樣事。一是鑄劍。”‘解持’眼中浮現出癡迷之色,忽而瞪眼道,“第二就是我這片晶石竹林!既然你不能讓我的晶石竹完好無損,又沒有上好精鐵鑄造利器,而且老夫也不想鑄造。那你就在這裏陪老夫生活一年吧。”臉上恨恨的表情,吃了很大虧一樣,“讓你住一年實在是便宜你了!我的晶石竹啊!”
破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如此不講理之人。
因爲把人家困住讓自己的東西損壞了,結果反怪人家的不是。
破雲沒好氣道,“前輩這麽決定是不是有些草率。我損壞竹子完全因前輩而起,怎能讓我受罰。”眼睛斜斜的盯着‘解持’,悠然道,“難道前輩想以輩分壓人不成。”
‘解持’大怒,瞪眼道,“什麽以輩分壓人!老夫說的是事實!”陰陰一笑,“小子。告訴你,雖然老夫許久沒有在江湖中走動,但隻要我放出話去,江湖中絕對沒有你藏身之所。”一臉悠然的樣子,“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吧。老夫也不會吃了你,隻是找你聊聊天罷了。”說着臉上浮上一副詭異的表情。
看着‘解持’一臉的壞相,破雲暗忖,鬼才相信這隻是聊聊天如此簡單的事情。不過若說是江湖通緝卻沒有誇大,‘解持’所鑄造的兵器,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利器。爲了讨好他,追殺個把個人,又算得了什麽。
不過‘解持’可真是許久沒有在江湖中走動了,自己本來就被雷殃門追的沒處躲了,還怕你的要挾?
破雲心念一動,嘴角浮上一絲壞笑,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期期艾艾道,“前輩這是爲難晚輩啊。晚輩正是有急事,才行不擇路闖進前輩這迷霧之林的。晚輩沒有時間和前輩呆在這啊。不如我先辦完事情再來找前輩可好?”
‘解持’輕哼一聲,嗤鼻道,“你小子要騙老夫也是編一個好點理由。有急事,有什麽急事?家中高堂老母等着侍奉?膝下三歲孩童等你照顧?還是怕家中嬌妻離家跑了?”一點不信加上‘你太不會編瞎話’的表情刻在‘解持’的臉上。
破雲暗罵這老頭好損的嘴巴,臉上卻擺出無辜的樣子。“晚輩還不曾成家哪來的家室。晚輩這次着急辦的事情是關于龍契圖的。”破雲眼看這‘解持’武功不高嘴巴卻不饒人,忍不住拿出龍契圖的幌子來騙騙他。
‘解持’眼睛微眯,皺眉道,“龍契圖?傳說有巨大寶藏的龍契圖?”
“正是!”破雲暗笑這小老兒上鈎了。
不料‘解持’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道,“什麽龍契圖蛇契圖的,老夫沒興趣。你就安心留在這裏吧,有什麽事情等一年以後再辦。你這麽年輕,一年不過一晃而過罷了。很快,很快的。”
破雲愣了,都有點氣急敗壞的情緒了。
這個老頭到底什麽做的,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啊。弄得破雲不知道說什麽了。
‘解持’悠然道,“放心,老夫自會好生待你的。”話語輕松淡然,說得好像在安慰一名剛搶來的媳婦一般。
破雲心中氣不打一處來,暗罵自己這是走的什麽運,爲什麽總遇到這麽不可理喻之人,搖頭苦笑着掏出淼刃,改轉話題道,“前輩既然是鑄家高手,想必能看懂此刃。依前輩看,晚輩的這把匕首如何?”說着遞給‘解持’。
雖然破雲郁悶‘解持’的蠻不講理,但從小的尊老愛幼的習慣讓破雲講話還是很恭敬的。
而且雖然‘解持’把他困在林中,又以金剛經擾亂心神,但這些都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這也是破雲恭敬對‘解持’的一個原因。
淼刃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寒光,‘解持’接過淼刃看了兩眼,微微點頭道,“前人莫泣的手藝。隻可惜銳利有餘,鋼勁不足。勉強算是中上品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破雲心愛不已的淼刃劃在中品的檔次上,氣得破雲牙根癢癢。
破雲惡狠狠的不服道,“前輩可别光說不練。簡簡單單的就把晚輩的兵刃劃爲中品,前輩是不是拿出些根據來。”
“就知道你個毛頭小子沒有見識,不會相信的。”
‘解持’嘻嘻一笑,撿起掉在地上的錘子,一手持錘一手拿匕首,雙手在空中相互猛的一擊。
當的一聲脆響,一截東西飛了出去。
破雲立時傻了眼。
飛出的東西竟然是一截淼刃的劍身!
淼刃被錘子砸成了兩截!
伴随自己出生入死、浴血殺敵、心中最愛的兵刃,就這麽随随便便的讓‘解持’斷成兩截!
破雲傻了,徹底傻了。
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半截劍身,臉上顔色變了數遍。
終于,破雲一聲怒吼,沖向‘解持’!
“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