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吹動,似乎讓空氣都有幾分凝固。
龍脈之力凝聚而成的魁梧身影,在朝陽下,散發着金光,擋在安樂的身前,擡起手,便攔住了鐵烈的屍體,震碎了那以元蒙皇帝血脈凝聚而成的血鶴。
鐵烈的頭顱砸在了地上,生命正式走到了盡頭。
不過,他雖然身死,可先前之所以怒目圓睜,不肯瞑目,則是因爲第一山主飄灑的香灰,操控他的屍體,欲要将他的屍體當成炸彈,用來當做對安樂的最後一道考驗。
這對于鐵烈而言,是一種侮辱。
他可以戰死,但是死後屍體被如此侮辱,自然會爲之而憤怒。
甚至,他體内元蒙皇帝的血脈都被抽離了出來,如此侮辱,簡直讓鐵烈恨不得詐屍!
幸而,元蒙皇帝徹底煉化了龍脈,他所掌握的龍脈之力,在這一刻成爲了元蒙皇帝降臨的媒介。
金色的龍脈之力,彙聚成了元蒙皇帝的模糊模樣,身軀魁梧,伫立原地,宛若一尊草原上古老的天神,周身纏繞着一道道電蛇般的力量。
安樂眉心泥丸宮中劍氣肆虐,緩緩的将心劍給收納入了其中,面容之上,倒是略微浮現出一抹古怪之色。
因爲,哪怕是安樂都未曾想到,出現攔阻第一山主對他最後考驗的,居然會是元蒙皇帝。
安樂見過元蒙皇帝,對于這位天下第一,自然也是有着深刻的印象。
這是一位真正的鍛體煉神俱是十境巅峰的強者,屹立在人間的最巅峰,是如今的安樂依舊需要仰望和難以企及的存在。
山上,靜谧無比。
金色龍脈的力量,仿佛在這一刻真正的複蘇,動蕩之間,便猶如四海之中的龍屬在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第一山主端坐迎客松側的磐石,眸光深邃,微微發出了一聲歎息。
但是,很快他的面容便恢複了如常。
安樂收起了竹劍青山,他知道接下來,應該是沒有他什麽事了。
第一山主這押注上了自身山主資格的考驗,随着元蒙皇帝借助龍脈之力降臨的力量給擋下,便已經算是安樂通過。
但是,安樂此刻并未在意自己是否成爲第七山主,他凝眸看向了魁梧的元蒙皇帝龍脈之軀,眼眸中有一抹震動。
很強大!
單單隻是借助龍脈之力降臨,便給安樂一種強大的窒息感,仿佛随意一動,就能改變天象,讓四周環境爲之而更疊!
可以說,這一刻元蒙皇帝借助鐵烈身上所存在的龍脈之力降臨,有着接近十境的力量!
這非常可怕!
要知道,當世十境才幾位啊。
而元蒙皇帝以一種分身降臨的方式,都能達到如此地步。
這便是龍脈力量的恐怖,這便是徹底煉化了中土八道龍脈的元蒙皇帝的強大!
龍脈所化的元蒙皇帝,身軀魁梧閃爍金光,平靜的看着枯坐磐石的第一山主。
“拿孤之後裔的屍體來當做考驗……燕同叔,你是在挑釁孤?誰給你的資格如此行事?”
平淡的聲音,從魁梧的身軀中傳出,卻蘊含着霸道的威嚴,震蕩在山上山下。
山巅之上,朝陽瞬間被暮雲遮蔽,雲後有驚雷炸響,似在爲鐵烈的身死而震動而悲戚,這般異象,自然印證了鐵烈的不凡與不同尋常。
但再如何不凡,鐵烈已經死去。
第一山主端坐在磐石上,托着香爐,眸光深邃宛若星空,浩渺星辰在不斷的流轉。
“隻是一場考驗而已,鐵烈身上背負着天命,他是最适合之人,以天命摧毀變數,才能讓世間的一切再重歸正軌。”
第一山主平靜的說道。
安樂眉毛微微一動,似乎在這一刻,隐約間捕捉到了第一山主爲何要針對他的緣由了。
隻因……
他是變數?
“變數?強者是不會畏懼變數,因爲他自身便是變數。”
元蒙皇帝不屑一笑。
“你燕同叔乃天下第一的蔔算之人,算盡天下事,哪怕是伯言,亦或者大理國的陸依山在蔔算一道,皆數不如你,所以,孤不知你看到了什麽,在恐懼什麽,于孤而言,你拿鐵烈屍體爲謀,便是在侮辱孤。”
“孤,不可辱。”
元蒙皇帝冷冷道,話語落下,他邁出一步,與第一山主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第一山主燕同叔從磐石上緩緩站起身,一張臉愈發的愁苦,像是霜打的茄子,他搖了搖頭:“唉,元蒙皇帝,你的确戰力無雙,可是,你小觑了變數的可怕,變數如旋渦,吞噬一切,哪怕是你踏足十一境,亦是會在變數下殒沒。”
“那孤便入十二境。”元蒙皇帝豪邁言語,且再度邁出一步。
“十二境,你以爲那麽好進入的嗎?”
“哪怕是萬年前的始皇都未曾入十二境……”第一山主燕同叔搖了搖頭。
“那不代表孤入不得!”
元蒙皇帝霸道話語炸裂響徹山巅!
他邁步的動作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已然在山巅之上,宛若一道奔雷!
龍脈的力量交織,似是一頭咆哮的神龍沖撞!
轟!
元蒙皇帝的身軀撞入了第一山主的身軀,第一山主飄然出了磐石,像是一團棉花,任由元蒙皇帝的龍脈分身以磅礴的力量沖擊,依舊飄搖不斷。
蒼穹之上,頓時密密麻麻交織着一道道老人的身影,每一道老人的身影俱是端坐在了雲流之上,眼眸之中,仿佛有夜空的星辰閃爍,神秘莫測。
金色龍脈之力交織,所化的魁梧身軀踏空而立,氣魄如虹。
“不愧是當了七百年的第一山主,十境之上,你比那些老家夥都要走的遠,當今天下,你确有資格讓孤出手。”
元蒙皇帝環視着漫天虛影的老人,那每一道虛影都是真實的身軀,但是這些真實卻又是虛假,因爲真身隻隐藏于其中一尊。
關于第一山主的修爲,一直是個謎,但可以猜的到,肯定是踏足了十境,否則第一山主不可能活如此漫長的歲月。
可在今日,得元蒙皇帝親自驗證,第一山主的修爲真正展現在世人眼前。
安樂伫立在山巅,飓風突兀的呼嘯着,吹動他身上的衣袂獵獵。
他的眼眸中無喜無悲。
第一山主說他是變數,這點确實沒有說錯,安樂也知道自己是變數,因爲他本不屬于這個天地,他的到來,甚至帶來了光幕,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道果。
對于一位以推演天機而求道的修行者而言,他的存在,确實會讓其寝食難安。
當安樂弱小的時候尚且不算什麽。
但是,安樂強大了起來,那影響力就非比尋常,對整個天地的改變就絕然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這一切關安樂什麽事。
他既然來到此世,不能因爲自己會改變此天地原有的軌迹,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吧?
他安樂不是什麽聖人,況且如此行徑,也未必稱的上是聖人。
因爲改變原有的天地軌迹,也未必不是什麽壞事。
安樂未曾再去觀摩天穹上元蒙皇帝與第一山主之間的争鋒。
他緩緩行至了絕壁之前,擡起手,殘缺的山主令,最後一點缺口,也驟然被彌補而上。
這意味着,安樂正式成爲了聖山第七山的山主。
興許是聖山最後一位山主。
山主令閃爍起光澤,在安樂的面前懸浮漂浮了起來。
天穹之上,無數位第一山主,眸光俱是落在了安樂的身上,滿是複雜之色,看着那漂浮而起的山主令,長歎了一口氣。
“老夫……仿佛看到了天地的末日。”
“看到了聖山的崩塌,一位位山主的隕落。”
第一山主喃喃。
那是他無法承受的未來。
他擡起頭,望向了無盡高的穹天。
“老師,難道您看不到嗎?”
“可您爲何不阻止……”
第一山主蒼老的臉上,滿是疑惑與難以接受,他知道,聖師肯定能夠從安樂的身上看到那份恐怖的變數旋渦,旋渦吞噬着一切的因果,改變着皇朝國運,改變強者氣運……
會給人間帶來混亂,而人間的混亂……則是給聖山的敵人最大的壯大的養分。
“說的冠冕堂皇,你之所爲,不過隻是爲自身利益罷了,若孤所猜測的不錯,你所修行的道,乃是順應着天地的道,前朝的覆滅,應該有你的影子在,而安樂如此變數的出現,讓天機紊亂,讓一切按照原有軌迹行走的道開始扭曲,你的道,不通了。”
“所以,你才恐懼變數。”
元蒙皇帝冷漠的說道。
忽而。
龍脈所化的元蒙皇帝擡起頭,望向了穹天,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卻見,雲海翻湧的天穹,突兀的出現了無數的星光,仿佛星河流轉,星鬥漫漫!
像是一顆巨大的眼珠子,從另一個維度在俯瞰着人間!
山巅之上,安樂握住了第七山的山主令。
天穹之上,聖師的目光再度投落人間。
第一山主燕同叔仰頭望去,身軀在止不住的顫動,眼眸之中,甚至有一抹欣喜與期待:“老師……”
然而,他眼中的期待與欣喜,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吾爲聖山新晉山主而賀。”
恢弘的聲音,在這一刻,落在人間,如遊蛇驚雷,滾滾湧動,昭告天下。
聖師來賀,天地俱震!
而懸浮在空中的第一山主,怅然歎息,聖師如此言語,自然是承認了安樂的身份和地位。
同樣也在告知他,該履行他曾經提出的承諾。
漫天身影之中,有一道身影緩緩站起身,虔誠且恭敬的作揖。
那是老人的真身,元蒙皇帝的龍脈分身,目光瞬間掃了過去,盯住了這道身影。
卻見那伫立起來的老人張開了手,一枚古老的山主令,在他的掌心懸浮而起,光澤深邃。
“第一山山主燕同叔,願賭服輸,今日脫離第一山主之位。”
老人仰頭望天,面色平和的說道。
話語落下的瞬間,所有人的面色俱是微微一變。
扶松山之上,一位位山主的元神分身平靜的看着,沒有人出來攔阻,也未曾開口挽留。
山腳之下,第六山主站立起身,手掌搭在了松木劍匣之上。
對于第一山主脫離山主之位,這樣的事,其實并不算什麽稀罕事,聖山萬年前隻有一座山,那座山是聖師坐鎮,後來聖山開辟了一座座山嶽。
從第一山到如今的第七山,經曆了太過漫長的歲月。
第一山作爲開山最早的聖山,第一山主的更疊是一代又一代,往昔亦是有發生第一山主脫離山主之位的情況出現。
所以,對于今日第一山主因爲一場賭約脫離,雖然令人震動,但并不算很稀奇的事。
天地一片寂靜,蒼穹之上,并無任何的聲音垂落。
老人燕同叔仰頭望去,看了很久很久。
沒有得到聖師的回應,也沒有得到任何的挽留,他的眼底浮現出了濃郁至極的失望。
“老師……弟子看到了很多,看到聖山會因爲安樂這個變數,而分崩離析,山主們會不斷死去……”
燕同叔深吸一口氣,顫聲說道。
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場,他曾以爲讓安樂對話聖師,以聖師的能力,自然能夠看清楚安樂這個變數。
然而,聖師所想與他果然還是不同。
“準了。”
燕同叔的話語,并未得到聖師的回應。
但是,冥冥之中,無盡的星穹之上,有人輕聲開口,聲音回落人間,隻有燕同叔聽得。
他身前那枚懸浮的,古老的山主令,頓時浮現出了裂紋,咔嚓一聲,密布裂紋,最後仿佛被一團無形生出的火焰給焚燒消弭。
燕同叔白發飛揚,白袍獵獵,眼眸中有幾分怔然的望着那逐漸消失的星穹。
聖師……并未挽留他,甚至準許了他的脫離。
燕同叔一時間竟是不知道何等心緒。
後悔?悲怆?
數百年與聖山的緣,敵不過一個充滿變數的少年?
皆不是……
燕同叔的心底深處,甚至有種……如釋重負。
他與聖山沒了牽扯與瓜葛,一如那些脫離聖山的諸多山主那般,心頭莫名的有了些輕松的心緒。
可他知道,這種輕松和如釋重負,不過是他作爲逃兵的一種心理。
很多時候,能看到世人所看不到真相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
……
……
第七山的山巅,安樂收回了眼眸,聖師的意志重歸人間,并不是因爲第一山主,甚至對于第一山主的脫離,聖師隻是淡淡的回了個準許。
聖師意志重歸人間的目的,其實是給安樂的那件早就說好的贈予。
腳下的扶松山,似乎在聖師意志一掃而過之後,發生了不同尋常的變化,安樂攥住了完整無缺的第七山山主令,令牌之上,镌刻着一個古老的“七”字。
攥住這塊令牌,能感受到自身與第七山産生了一種獨特的聯系。
整座第七山像是化作一處洞天福地,在此山中修行,安樂能夠得到極大的增幅,甚至對于修行的感悟,都能夠有所增加。
若是讓安樂來概括……
第七山對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顆增幅性的歲月道果。
當然,這個效果并不是最重要的,安樂可以感受到通過第七山主令,安樂能夠感受到第七山的内部,存在着一股磅礴至極的氣息。
當安樂的心神越發的沉浸其中,便可以看到……那是一口古老的三足青銅鼎!
三足青銅鼎上布滿了銅鏽,充滿歲月的氣息。
巍峨且磅礴,埋藏在第七山的内部,令整座第七山似乎都煥發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安樂眼眸一凝,他曾對話聖師,聖師曾言,鎮壓龍脈的九鼎,聖師得七。
也就是說,這一口古老的三足青銅鼎,便是曾經鎮壓龍脈的九鼎之一,乃真正的天下至寶,擁有着極其磅礴的威能!
“這便是聖師給我的禮物嗎?”
安樂深吸一口氣,不由呢喃。
“不……應該不僅如此。”
安樂忽然想到,聖山有七座山,也就是意味着每一座聖山的内部都有一座曾經鎮壓過龍脈的古鼎。
那這算什麽禮物?
他攥着第七山主令,心神一動,陡然間産生了一股力量,像是時空的挪移一般,安樂直接出現在了第七山的内部,出現在了那尊古老的三足青銅鼎之前。
古鼎龐大無比,高足有百米,直徑也有數十米,古老的銅鏽,其上镌刻滿了蟲豸、鳥獸、仙靈等等圖像。
忽然,這尊古鼎之上,無數的光點漂浮凝聚了出來。
形成了模糊的聖師的身形。
聖師的虛影,微笑的看着安樂,輕聲道:“聖山有七座鼎,此爲其一,吾給你的禮物,便是煉化古鼎的資格。”
“至于如何煉化古鼎,便是你的事了。”
“其他的山主,隻知山中有古鼎,雖借古鼎之力輔助修行,卻無法成爲古鼎的主人,而你與他們不同。”
聖師虛影的言語,無疑是證實了安樂的猜測。
成爲曾經鎮壓人間龍脈的古鼎的主人?
安樂心頭微微震動,毫無疑問,這是一件不弱于武魁石、文曲碑的至寶!
聖師的虛影很快便散去,山腹之内,隻剩下了安樂與那口巨大的古鼎。
安樂緩緩而行,走到了古鼎之前,伸出手碰觸到了這口鼎。
一瞬而已,安樂便感覺到了一股悠遠的氣息彌漫。
這古鼎,并非是聖師所鑄就,乃是更遙遠時候的皇者所鑄就,鎮壓中土龍脈,凝聚人間氣運,爲人間帶來穩定與太平。
隻不過,最終被天上仙所算計,失去了鎮壓龍脈力量的功效……
但這古鼎鎮壓龍脈,凝聚氣運,在這般暈染下,早已經非是凡物。
如何煉化這口鼎,聖師未曾說明,隻是說讓安樂自己想辦法。
安樂盤膝坐下,山腹之内無比的幽靜,這個地方乃是由古鼎坐鎮,哪怕是世間十境修行者,沒有山主令亦是無法進入此地,可以說是十分安全的地方。
安樂手掌抵在古鼎的青銅足上,泥丸宮微微一顫,七彩琉璃心劍之上,心神不由的流淌而出,不僅如此,丹田氣海之内,先天靈氣亦是被汲取湧出。
兩股能量,湧入了古鼎之内,卻宛若卻填補無盡深淵,根本見不得半點填補完成的迹象。
幽靜的山腹内,安樂的先天靈氣和心神之力很快便消耗幹淨。
睜眼的安樂,不由蹙起眉頭。
若是以心神和先天靈氣去煉化……安樂覺得,以他如今鍛體心神六境的修爲,根本不用想着煉化這口古鼎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按照這種填補煉化方式,除非安樂修爲踏足到十境,或許才有煉化的可能。
山腹之内,古鼎微微泛起的光芒,并不顯得黑暗。
安樂在沉思,他也并不急着出去。
第七山山主的争奪已經落下帷幕,安樂成爲山主,已經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情。
他倒是可以在這幽靜的山腹内部,慢慢的煉化這口至寶古鼎。
忽而,安樂心頭微微一跳。
【帝皇】道果顫動,隐約間,他的身上竟是有一股冥冥的氣魄湧動起來。
那平靜坐落在山腹内的古鼎,竟亦是開始顫動呼應。
……
……
安樂消失在了第七山的山頂之上。
元蒙皇帝的龍脈分身注意到了,那脫離了山主身份的燕同叔也注意到了。
“他進入了山腹,看來聖師給他的山主賀禮,非比尋常。”
燕同叔作爲第一山主,自然知曉每一座聖山内部的古鼎,那可是萬年前,引起那場天上地上驚世之戰的罪魁禍首,是導緻那位萬古絕代帝皇殒沒的根本原因!
他對古鼎自然也是無比眼饞,可是沒有聖師的允許,哪怕以他十境的修爲,坐擁古鼎數百年,也沒有資格去煉化。
燕同叔思索,聖師給安樂的禮物,興許是與古鼎有關。
安樂此刻的消失,自然是進入山腹之内。
元蒙皇帝的龍脈分身卻是不管這些,安樂去了何處,他并不在乎,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可能出手去殺安樂,更逞論……安樂如今成爲了第七山的山主。
這個身份,會讓元蒙皇帝都忌憚些,他雖然自信,雖是天下第一強者,但是面對聖師,還是會收斂一些。
但是……
“燕同叔,你如今已經不是山主了。”
元蒙皇帝的龍脈分身,盯着雲海之上的身影,冰冷說道。
燕同叔的身影端坐虛空,無數的身影便再度混亂了身形,無法捕捉出他的真身。
他自然知道元蒙皇帝的意思,沒了山主身份,不再有聖師撐腰,元蒙皇帝出手便再無顧忌。
羞辱鐵烈屍體的舉措,元蒙皇帝……要算賬了。
與此同時。
北地,大都。
高聳的城牆陡然震動了起來。
宮阙之内,元蒙皇帝魁梧的身形從龍脈凝聚的皇座之上起身,一步踏出,便立于大都的城牆之上,擡起手一抓。
八條龍脈交織成型,便化作了一把龍脈擰成的大弓!
這柄大弓太過龐大,凡人根本不可能握起,可是元蒙皇帝渾身氣血交織,竟是将這一柄大弓給舉起。
擡起手一抓,便引來天上一道紫雷爲箭矢。
弓拉滿月,刹那間大都上空,天穹晦暗,暮雲滾滾!
無數的雷霆在其中不安的竄動。
一箭而已,便引得天象大變!
元蒙皇帝雙眸之中,雷霆躍動,眸光似是跨越了萬裏之遙,手指一松。
刹那間,紫雷化箭,宛若一頭紫色的神龍,呼嘯而出,橫亘過人間大地!
瞬息便來到了滄浪江上空!
滄浪江中有大惡,哪怕是九境強者都不敢輕易飛躍。
可是,這一道紫雷箭矢躍然而來,雖然惹得江水掀起了千重浪。
但卻,意外的未曾讓這道箭矢止步。
滄浪江戰場,葉龍升、種師極、狄藏三位絕世武夫登天而起,宛如三顆煌煌大日,眸中帶着震撼。
“好強大的一箭……”
“這便是天下第一強者的全力一箭!”
三位絕世武夫頓時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李幼安周圍星光爛漫,懸浮于空,眺望着扶松山以及這道無視了滄浪江的大惡規則的箭矢,眸光凝重。
忽而,他扭頭看向了遠處,那兒……有一位身穿大紅袍的官員踏空而來。
那官員不是别人,正是奉了趙家天子命令的秦離士。
李幼安眼眸之中的光芒頓時冷了下來。
秦離士這等身份的官員,親自出現于此,看來……趙家天子此次所傳的诏令,要惹來大事了。
……
……
元蒙皇帝自大都射出的紫色雷霆箭矢,其力量之磅礴,宛若一道向人間展現力量的箭矢。
西梁國,無數白骨堆疊成的皇座之上,一位半頭白發半頭黑的身影,端坐其上,眯着眼,盯着那橫空而過的紫雷箭矢,眼底閃過一抹驚悸。
“這一箭,元蒙皇帝在展現力量!”
“八道龍脈俱是被煉化成功,元蒙鐵騎……要開始踐踏天下了。”
驚悸很快轉化爲瘋狂,他站立起身,白發與黑發不斷紛飛。
“不夠,如今的西梁……已經無法讓我的力量再進一步了,我需要過江!我需要大趙,大趙富庶,富庶養人無數……定然能讓我的修爲,更加精進!”
……
大理國,摘星台上。
端坐在輪椅上的國師陸依山,望着那天穹上橫亘過的紫雷箭矢。
隻是一箭,就足以讓天下所有強者都自慚形穢。
這是十境巅峰的力量,是融合了八道龍脈之後的元蒙皇帝,初向人間各國展現的肌肉,像是指揮官揮舞下的,讓大軍開拔沖鋒的旗幟。
國師陸依山眼眸低垂,眸光中帶上了幾許猶疑。
如今的大理國……擋得住嗎?
忽然,摘星台上,有一位宦官低眉順首而來,望着那觀摩天象的國師,恭敬的躬身。
“國師,陛下請你走一趟。”
宦官說道。
中年文士模樣的國師端坐在輪椅上,聽聞了宦官的話語,緩緩轉身,眼眸中毫無波動:“你再說一遍。”
宦官莫名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眼前甚至出現夜空中無數星辰墜下的恐怖景象。
宦官趕忙跪伏在地,不斷叩首道:“是奴婢的錯,奴婢傳錯了意思,陛下是讓國師您去一趟,不是走一趟。”
宦官恨不得抽爛自己的嘴,對着坐在輪椅上的國師,說讓其走一趟……這是嫌命太長了啊。
國師陸依山并未爲難這個宦官,靠在輪椅上,眼簾低垂,淡淡道:“你轉告陛下,就說我身體抱恙,無法前去請安了。”
國師陸依山轉身,繼續看向遠處,輕輕擺了擺手。
宦官哪裏還敢多說,恭敬的退走。
“前些時日還願意來摘星台上做做樣子,如今連樣子都不做了……陛下啊陛下,你把如今的局勢想的太簡單了。”
“不過,這是新皇的意思,還是摘星教那位太上長老的意思?”
陸依山輕歎了一口氣。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的大理國,漸漸的開始容不下他了。
……
……
雲海瞬間被撕裂,拉扯出空洞的溝壑,宛若一頭紫色的怒龍蜿蜒長空,瞬息而至。
扶松山的上空,雲海茫茫。
燕同叔的諸多分身身影,也自然見得了這一箭。
面容上頓時湧現出凝重中之色,這是元蒙皇帝洩憤的一箭,卻也是借着射殺他的由頭,來像整個天下展現實力的一箭。
甚至,是向大趙、西梁和大理三國宣戰的一箭!
天下大勢……稍稍偏離了他的預料。
這一幕他自然看過,隻不過,沒有想到他自身會成爲元蒙皇帝祭箭的對象。
安樂這變數……影響果然大!
不過,燕同叔乃是貨真價實的十境修爲,他不願與元蒙皇帝死戰,作爲天下最會蔔算的存在,打打殺殺不是他的風格。
無數的分身,翩然朝着山腳下落去。
隻要落在山下,他便能隐入人間,難以探尋。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在山腳下的天才人堆中的時候。
以龍脈之力所化的元蒙皇帝分身,宛若流星般飛墜砸在了山腳下,金色的龍脈身軀陡然朝着天空揮拳。
密密麻麻的拳影,倒挂向天!
燕同叔落下的分身竟是紛紛被拳影所撞中,被阻礙了落下的身形!
與此同時。
摘來天上紫雷所化的一箭,已然而至。
那恐怖且壓抑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感覺呼吸一滞,眼中隻剩下了紫色!
砰砰砰!
燕同叔的所有分身,在箭勢影響下俱數炸碎。
箭矢中蘊含着一股封鎖的意念,甚至形成了一種道的力量!
這股力量,讓燕同叔的真身,無可躲避!
燕同叔眼眸一凝,擡起手,掌中香爐頓時迎風暴漲,像是化作了一口三足鼎般!
這是燕同叔觀摩第一山山腹内的古鼎後,所仿造的香爐。
雖然非是真品,但蘊含着三足鼎的意蘊!
也算是頂級法寶!
以香爐擋箭,這件陪伴了燕同叔漫長歲月的香爐,僅僅抵擋了不到兩個呼吸,便被紫雷一箭給直接摧毀了去。
紫雷箭矢破了香爐貫穿而來,燕同叔的身軀卻仿佛化作一個扭曲的點,徑直的被吞噬了進去,徹底的消失無蹤。
隻剩下一片袍服的邊角,被紫雷箭矢給湮滅!
燕同叔消失不見了。
山腳下,元蒙皇帝的龍脈身軀亦是開始消弭,化作純粹的龍脈力量,融入了伯奇、圖真和戈小鵝的身軀中。
一場驚鴻一瞥般的大戰,就這般落幕。
以曾經的第一山主遁走而落幕。
趙黃庭白發蒼蒼,觀摩這一戰,飲着美酒,面容上,有幾許怅然。
“這元蒙皇帝……當初我燃起涅槃戰他,怕是都未曾動上五成實力。”
那時候,元蒙皇帝尚未煉化龍脈,還身受龍脈限制,否則,趙黃庭根本無法在元蒙皇帝身上留下一道劍痕。
第六山主站起身,背起了松木劍匣,冷酷的臉上,眼眸瞥了趙黃庭一眼:“你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比起燕同叔戰都未戰便逃的姿态,你那一戰,很爽利。”
趙黃庭聞言,頓時心神釋然,大笑起來。
笑聲漸漸收斂,他望向似乎發生蛻變的扶松山,眼眸中流露異色:“真沒有想到,安樂這小子,居然能夠成爲第七山山主……”
“當初那小子艱難登你那第六山,在山階石徑上,演練五禽鍛體的畫面,恍如昨日。”
“實際上,并未過去多久。”第六山主說道:“這便是天驕,一鳴,便驚世。”
趙黃庭笑着點頭,表示認同,如此天驕,萬年難遇。
“第一山主……嗯,前第一山主是什麽情況?”趙黃庭問道。
扶松山上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也了解到了些許。
第六山主面容淡漠:“沒什麽情況,理念不合,退出聖山。”
“簡單的說,當逃兵罷了。”
逃兵?
趙黃庭聞言,不由默然:“燕同叔說,安樂是變數,加入聖山會讓聖山崩塌,山主盡皆隕滅……你不怕嗎?”
第六山主斜了趙黃庭一眼:“隻是燕同叔當逃兵的借口罷了,老師說過,聖山的對手……一旦抓住機會,會将聖山往死裏破滅,所以,不管有沒有安樂,聖山崩塌,山主盡隕的情況都有可能出現。”
這已經算是涉及到聖山的密辛了,第六山主本不會說,可是對時日無多的趙黃庭,他并未選擇隐瞞。
“所以,燕同叔不過是如那些曾經的山主們一樣,當了逃兵,老師從不限制逃兵,他們要逃便逃,燕同叔不過是諸多逃兵中的一個。”
“鐵打的聖山,流水的山主。”
“沒什麽好驚奇的。”
第六山主淡淡的說道。
“如今天下間強大的江湖勢力中,仍有曾經的山主存活于世,蓮華寺、真武觀、摘星教……都有曾經的山主,甚至還有一些我不知道身份的。”
“聖山之所以超脫,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如此。”
“燕同叔脫離聖山,聖師準許,我們自然不會去挽留,在情感上來講,我更傾向于老七。”
第六山主說道:“燕同叔修行的蔔算之道,清除變數能夠讓道看的更清晰,也有利于其修爲的提升,天下亂局起,他唯有身入亂局,才有機會得道,他早有脫離聖山之意,所以……脫離聖山的他,敢對老七動手,我的劍……便将不再留情。”
“一個我不是對手,還有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等山主們,若是山主,你我皆是同門,若非山主欺山主,自是仇人。”
第六山主的話,給了趙黃庭一顆定心丸。
趙黃庭扭頭看向了第七山,輕輕笑了笑。
這下子,飛的越來越高了。
……
……
第七山的山腹之内。
安樂感覺到了古鼎的顫動,他體内那顆【帝皇】道果,湧動出氣機,似乎……是惹得三足青銅古鼎震顫的根源!
眸光微微亮起,盤坐在地上的安樂,心頭不由激蕩。
【帝皇】道果,是他從那位萬古帝皇蘇醒的意志上,所提取來的一縷紫金歲月氣所化,自然非比尋常。
帝皇道果的蛻變,甚至需要安樂一統天下,收複北地山河。
這件事的難度自然極大,如今的安樂毫無根基,想要一統天下根本是無稽之談。
不過,現在的關鍵并不是這點,而是安樂或許可以借助【帝皇】道果,來煉化這古鼎,因爲能夠讓這古鼎有反應,便已然是不容易之事。
盤膝而坐,安樂開始觀想青山劍氣圖,心神便開始飛速的恢複。
丹田之内,青山五禽異象,亦是幫助他快速的恢複消耗的先天靈氣。
不一會兒,安樂的狀态便恢複到圓滿,這份恢複速度也遠超世間修行者,這其中青山之上所觀得的殘缺古經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狀态恢複後,安樂并未再如之前那般,不知疲倦的将心神與先天靈氣灌入古鼎之内。
反而開始嘗試引動【帝皇】道果,心神沉入了到了道果空間。
一顆顆道果如星辰般閃耀。
帝皇、萬古奇才、通神劍體、無畏心、豪氣引、音律五殺、血觀音、戰傀!
總共八顆道果,懸浮着,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道果出現。
這些道果在修行路上給了安樂極大的幫助。
而【帝皇】道果,在諸多道果之中,宛若煌煌大日。
這是安樂第一次進入道果空間,其實之前熬煉出心劍的時候亦有捕捉到影蹤,如今,随着煉神修爲踏足六境,進入道果空間比起之前更容易了些。
而在道果空間内,有萦繞的歲月氣在浮沉。
有從聖師身上汲取的最爲稀薄的一縷流金歲月氣,還有從鐵烈身上汲取的流金歲月氣,以及六縷灰色歲月氣。
安樂掌控歲月氣,其實便是從道果空間中調動而出。
“那我是否能夠嘗試……将道果亦是具現于現實?”
安樂眸光閃爍。
泥丸宮開合,劍氣肆虐,琉璃心劍之上,元神睜眼,萬丈霞光轟然托舉,元神躍然走出心神空間。
進入到了道果空間!
元神飄然而起,朝着【帝皇】道果飄然而去。
然而,【帝皇】道果如煌煌烈日,光芒灼熱,安樂感覺自己的元神幾乎要被焚燒爲虛無一般。
他牽引歲月氣來相助,歲月氣纏繞在他的周身,讓【帝皇】道果的威能逐漸的軟化。
最終,安樂的元神托舉到了【帝皇】道果。
宛若托舉起一輪大日!
第七山的山腹之内。
三足古鼎震顫的頻率越來越大,擴散出的威能,仿佛讓整座第七山都開始劇烈的震動!
盤坐在古鼎之前的安樂,猛地睜開了眼眸。
頭頂之上,元神出竅,托舉一顆烈陽!
刹那間,璀璨的光芒,讓整座山腹都變得無比的明亮,被無盡的白熾所充斥!
宛若一團照亮無盡黑暗的火種!
三足青銅古鼎震顫突兀的停止,一股吸力迸發,開始不斷的汲取着璀璨的光芒,像是沐浴在陽光下倔強生長的小草!
待得安樂的心神耗盡,元神退回泥丸宮,帝皇道果回歸道果空間後。
安樂隻感覺山腹之内,重新歸于黑暗。
可安樂卻是一笑,望着那百米高的巨大青銅古鼎,擡起手,輕輕一叩。
宛若古鍾被敲響的聲音于鼎内回蕩。
巨大的青銅古鼎,竟是慢慢的開始縮小,縮小……最後,被安樂一手抓住,輕輕舉起。
山腹内,少年白衣勝雪。
單手舉鼎。
宛若舉起了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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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