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元神如烈日,于白玉廣場之上淩空而出,步步生蓮。
一縷又一縷劍氣交織纏繞在安樂的元神周身。
元神的強大與否,其實很容易觀出,元神乃心神凝聚之物,越是凝實,越是龐大便意味着元神越強大。
煉神四境開始才算真正起步,因爲元神的誕生,才意味着在煉神領域真正邁開步伐,哪怕五境之後的境界,皆是對元神的打熬過程。
煉神修的便是元神,而鍛體則是熬煉肉身。
可是,從未有人想到過,第四境的元神竟然能強大至此,雖然沒有坐忘境的霞光萦繞元神,可安樂元神的凝實程度,比之坐忘境絲毫不弱,甚至那周遭萦繞的劍氣更顯鋒銳。
“此子所習的煉神法門乃心劍花解冰所傳《劍瀑圖》,但《劍瀑圖》雖是頂尖的煉神法門,可所熬煉出的四境元神,亦不可能如此盛大……”
天玄宮中,有一雙雙眼眸投射出視線,落在了白玉廣場當中,觀那《山河圖》前的淩空而立,步步生蓮的強大元神。
不少元神磅礴的文官,俱是感到驚詫,太超乎常理了,這樣的元神,《劍瀑圖》不可能熬煉出來!
秦離士一張臉冷若冰霜,鋒銳如刀般的視線,橫跨天玄宮,落在了安樂的元神之上,面上無喜無悲。
盡管安樂的元神出乎意料的盛大,但是,沒有任何意義,改變不得什麽。
入了山河圖内,遭遇秦華安的五境坐忘巅峰的元神,必定會被碾碎!
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被碾碎。
那樣的話,安樂在本屆殿前會試上,想要争奪前三甲,就基本上無望了。
至于安樂的元神入了山河圖,是否會與秦華安的元神碰上,這點秦離士根本不擔心。
因爲哪怕未曾碰上秦華安的元神,但是,也必然會遭遇到司馬普度,還有王麒麟等人的元神。
他們的元神俱是五境坐忘,有霞光萦繞,強大且具備神異,安樂遇上任何一位,都必然會被碾碎。
畢竟,殿前會試之前,秦離士親自拜訪了司馬家與王家,得到了盛情的款待。
司馬普度和王麒麟看在家族的面上,也會出手的。
秦離士的目光一轉,落在了那佩劍端坐于白玉廣場上的少年,眼眸中殺機湧動。
喪子之痛,猶如一根長矛紮入他的心口,血淋淋的抽出。
他定要讓安樂償命!
林府、安樂,俱是要爲他死去的孩子們償命!
……
……
安樂的元神,踏足到了山河圖内,化作了一道墨色身影,飄然落在了其中。
這是安樂第一次接觸貨真價實的一品法寶,而且是一幅畫卷。
安樂在臨安首度揚名,便是以作畫的方式,他的墨竹他的奔馬,俱是讓無數人爲之稱道。
而眼前這一品畫卷,則是讓安樂亦是感覺到驚歎。
元神不受控制的湧入了山河圖内,眼前畫面俱是變化,墨色山河栩栩如生,仿佛當真出現在了一處處水墨山嶽之間般。
雲流袅袅,翻滾的雲海,像是仙境般迷蒙。
山河兩戒南北分,天地一氣華戎鈞。
山河圖内仿佛有一股龐大的力量,将其一分爲二,有的人元神被分在了山川之間,有的人心神則被灑落江流之上。
江流與山川,無可交集。
安樂被分在江流之上,像是一局水墨畫風的電影一般。
水流的勾畫,潺石的筆鋒,甚至連石上的苔痕,都畫的十分的清晰,故而方顯真實。
安樂的元神落在了江流上,一葉扁舟自是成型,落于他的腳下,腳踏孤舟在江流上漂流。
元神心神彌漫,在水墨風的畫卷内,宛若驕陽一般的無比璀璨。
耳畔有流水潺潺之聲,顯得有些靜谧。
安樂元神舉目望去,可見不少山嶽之上,已然有元神在彼此碰撞,正在進行着對抗,宛若絢爛煙花,在水墨畫卷中呈現出霞光漫漫。
安樂就這般在江流上漫漫的順流而飄蕩,他并不着急,反而彌漫出心神,體驗《山河圖》的細節,對于一位畫師而言,能夠親身體驗山河圖這等一品煉神墨寶的機會,可是難能可貴。
興許能夠從這幅一品煉神墨寶中,獲得特殊的感悟,對于畫技實現巨大的提升。
如今的安樂,畫師水平卻也不算差,因爲元神增強的緣故,他現在潑墨作畫,所作的畫卷融入心神,至少都是五品煉神墨寶。
但是,五品煉神墨寶與這一品墨寶的差距,卻是宛若天塹。
墨色山水,孤舟輕泛。
安樂欣賞着山河圖的景色,亦是在等待着對手元神的降臨,他知道,肯定會有人的元神會來尋他。
文試規則是按照元神在山河圖内存在時間的長短來給分,顧名思義,拖的時間越長,自然就得分越高。
秦相不想讓他在殿前會試中登臨前三甲,肯定要早早的将他淘汰。
因此,那位秦相唯一的子嗣秦華安,肯定會來尋他。
果不其然。
安樂耳畔很快便傳來了輕舟撕碎水流的聲音,順流的水,拍打着逆流的船。
遠處的江流上,一艘孤舟逆流而上,以極快的速度,破開江水,宛若快艇疾馳,水流往兩側迸飛。
一道人影背負着手,伫立舟上,水墨畫風的元神,竟是有絢爛霞光綻放與籠罩。
當二者相互見到對方的時候,兩艘孤舟似是在這一刻凝滞下來,彼此凍結在了江流之上。
安樂的元神因爲未曾踏足坐忘,并未有什麽霞光特效,近乎與山河圖的畫風融爲一體。
遠處的孤舟上,秦華安之元神背負着手,衣袂在江風吹拂下,獵獵而動,霞光漫漫,于其背後映照。
“等到你了。”
秦華安的元神開口,聲音似是逆着江風而來,傳到安樂的耳畔。
天地之間,霎時便有濃郁至極的心神力量彌漫。
山河圖間,風雲色變,有濃厚的黑雲湧動而來,那是秦華安的元神所形成的異象。
威壓降臨,江流之上,山河圖的水流似都被蒸發起來,猶如江霧彌漫,迷蒙着江上景色。
“我與秦千秋關系并不好,甚至乃競争關系,他的死,與我而言,是好事,因爲他一死,我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便獨一無二,我是成爲了父親唯一的子嗣。”
秦華安伫立在孤舟上,望着安樂,淡淡道。
言語之間,倒是并無多少仇怨。
可是,那不斷壓迫而來,層層堆疊,越發沉重的元神威壓,卻讓安樂知道,秦華安顯然不是單單來尋他聊天。
“但秦千秋畢竟是父親的兒子,我的弟弟,盡管同父異母,盡管我從小就羨慕他能夠得到父親的偏愛,可彼此血脈中流淌着同源的鮮血。”
“我也答應了父親,必須讓你無法在殿前會試登臨前三甲,我自然要說到做到。”
“所以,我來尋你了。”
秦華安說道。
安樂看着秦華安,水墨畫風下的元神,衣袂飄然。
“伱就如此自信?你就不怕……你的元神被我碾碎,在文試之中墊底?”
安樂說道。
濃厚的墨雲之中,開始有一滴又一滴的墨色雨珠落下。
像是山水圖中,下起了墨雨。
一粒粒傾斜的墨色雨水,讓山水圖顯得愈發的缥缈。
秦華安看着安樂,微微搖頭,言語中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爲小聖榜第三,元神坐忘巅峰,霞光高九丈,坐忘元神就快要霞舉登六境,徹底的超凡脫俗,你與我的差距,如天塹。”
“你的元神雖壯,可畢竟隻是四境,我非是葉銀瓶那樣元神剛入坐忘,單論元神,你沒有機會勝我。”
“這場文試,隻會是我碾碎你的元神。”
墨色風雨中,秦華安負手輕聲,自信像是一柄鋒銳的刀,斬開天地黑暗,将無盡光明照耀其心。
滋滋滋……
孤舟周圍,陡然有黑色的電弧竄動,像是雲後翻滾的驚雷。
此乃秦華安的觀想法所呈現出的風雷異象。
他的觀想法,乃秦相向大皇子處尋來的頂尖觀想法門《風雷怒》,觀想天地間的飓風,又觀想暴怒的驚雷。
秦華安天資縱橫,觀想《風雷怒》,領悟風之咆哮,雷之怒吼。
一道又一道漆黑的雷霆竄動在他的周身。
秦華安的元神背生霞光,擡起手,拘住一道雷霆,墨色雷霆宛若蛟蛇一般在他的手中竄動,滋出的電流咆哮不止。
山河圖中的江流水,炸起了層層巨浪,巨浪疊起,将秦華安的孤舟給堆起,高十丈。
伫立十丈巨浪上,拘持雷霆的秦華安,淡漠的看着安樂。
腰一扭,手中拘着的雷霆陡然被他一擰投擲。
無數的電流竄動,霎時墨色雷霆化作一頭咆哮的蛟蛇,朝着伫立孤舟上的安樂元神撞去。
欲要一瞬便将安樂洞穿,湮滅其元神!
徹底将安樂摁死在了文試開局!
安樂的元神同樣伫立孤舟,白衣衣袂飛揚,墨色的雨不斷落下,忽然開始越來越快。
那雷霆長矛撞碎一粒粒墨色的雨珠,迸濺開來的雨水,被蒸發迷蒙成了水霧。
安樂周圍,雨水瞬間磅礴,宛若宣洩而下的瀑布轟鳴。
每一粒墨色雨水,都開始嗡吟,發出了一聲聲清冽的劍吟。
劍瀑圖!
安樂擡起手,于身前一叩。
霎時,無數的雨水化作劍氣,在元神操控下,于身前堆疊成了宛若冰晶雪花般的墨色劍盾。
咚!!!
那墨色雷霆長矛馳騁而來,狠狠的撞擊其上,整個山河圖似乎都在這一刻,化作了墨色!
十丈高的巨浪上,秦華安伫立孤舟,眼眸淡漠。
他不信安樂能夠抵擋的住,《劍瀑圖》雖然是頂尖煉神法門,但他所修《風雷怒》同樣是頂尖煉神法門。
他以五境坐忘巅峰的心神壓制,安樂不可能擋得住。
他就是要以力壓人,就是要以境界壓迫安樂!
這是屬于他的自信,對自身近乎要霞舉登六境的元神的自信!
四周的江水頓時炸開,宛若水墨畫卷中的水花紛紛炸開。
激蕩的電流竄動不休。
然而,秦華安的眼眸一凝,望向了那江流中那艘孤舟。
孤舟上,安樂的元神依舊站立,元神毫發無損,絲毫沒有被碾碎的迹象。
秦華安怔然。
“不可能。”
……
……
山河圖中。
諸多考生的元神紛紛碰面,有的人自知不敵,轉身便逃,有的則是不服,硬是碰撞元神。
不過,迄今爲止,尚未出現有人元神被碾碎之狀。
畢竟,大家都是點到爲止,都知道,在山河圖中留存的時間越久,文試得分越高,故而,山河圖内的交鋒雖然激烈,卻并不慘烈。
而真正讓人矚目的,卻是江流之上,安樂與秦華安的碰面。
兩者的元神,皆是呈水墨狀,像是兩位畫中人遙遙相對。
但是大家皆是知曉秦相府與安樂之間的矛盾,也是知道秦華安能如此快速尋到安樂,定然是有意爲之。
二人的碰面,必然有一人會被碾碎元神。
不少人的目光挪移,俱是落在了狹長山河圖的一隅,盯着這一場元神交鋒。
果然,沒有任何懸念,秦華安一尋得安樂,便是雷霆出手。
以觀想的《風雷怒》,于山河圖内,召出元神風雷,擰腰之間,便甩出雷霆長矛,欲要一擊洞穿安樂。
可讓所有人未曾想到的是……
煉神修爲隻是四境的安樂,在山河圖内,元神竟是扛下了秦華安的風雷怒。
天玄宮中。
有不少嘩然聲響徹,窸窸窣窣,交流不休。
李幼安唇角挂起一抹笑意,安樂的元神雖是四境,卻無比的凝實與磅礴,故而才能越境擋下秦華安的風雷怒。
他似乎也猜到了安樂的元神會如此磅礴的原因了,遠遠超出了四境元神所該有的狀态。
一旁的武魁狄藏刺青面容亦是流露出一抹驚愕:“安樂不曾想,煉神一道竟是也有如此駭人天賦。”
“我以爲鍛體武道才是真正适合他,畢竟,短短時間,他已然踏足鍛體四境,内丹生出玄意,并且,此番玄意是以武魁石上所得的古妖異象作爲根基,融古妖異象入内丹。”
“古妖異象乃是根據上古兇妖的形意所化,盡管隻是異象,但俱是有着古妖氣魄,想要融入内丹,生成玄意,極其困難。”
“安樂能成功,武道未來不可想象!”
狄藏贊歎道。
李幼安看了狄藏一眼:“真正的天才,從來都是鍛體與煉神俱佳,偏之一方者,難成大器,你狄藏雖然作爲武道魁首,但你的元神卻也不弱,一出自如煌煌烈日,可日遊山河。”
狄藏點了點頭:“說的倒也是。”
“大趙這一代,真正展現出天賦的,也就白玉廣場上這幾位了,人數真不多,隻能說寥寥,元蒙帝國占據中土大地,元蒙皇帝汲取中土龍脈反饋各方,如今元蒙帝國的天才如雨後春筍……”
“我于滄浪江戰場都見得不少元蒙帝國的絕豔天才,元蒙少年侯、大宗正府首席俱是極其不俗的天驕。”
李幼安搖了搖頭,輕歎道。
大趙南遷五百載,可不僅僅隻是皇都的遷徙,更是放棄了中土龍脈,少了龍脈滋潤,大趙想要誕生出真正的天驕妖孽,将會越來越困難。
他曾就此事上奏過趙家天子,可是趙家天子并不着急,似乎尋到了取代龍脈的辦法。
可在絕壁上,見到過未來畫面的李幼安,眼底擔憂濃郁,他很清楚,趙家天子所謂的取代辦法,肯定是失敗了。
盡管他也無法确定那未來畫面是否是真實的,可那畢竟是聖師所留的未來劍氣所呈現的畫面,可信度自是極高。
因此,李幼安如今内心頗爲傾向安樂,這位執掌未來劍氣者,興許是收複中土的關鍵。
就在李幼安思忱的時候。
山河圖中畫面不由發生了變化,竟是引來了天玄宮中一片喧嘩。
……
……
江流炸開,飛濺起的墨色水珠,與天穹上灑落的墨色雨珠,俱是凝浮在了空中,像是一顆顆懸挂竄起的墨色珠簾。
秦華安伫立孤舟,元神背後生霞光,面容上第一次浮現出了詫異之色。
似乎沒有想到,安樂的四境元神,竟是能夠抗住他的風雷怒。
在煉神法門相差無幾的情況下,安樂憑什麽擋下他的元神攻擊,雷霆之矛?
他不解,但是不妨礙他繼續攻。
元神動蕩,霎時,觀想出的無數的雷弧竄動在他的周遭,墨色的雷霆宛若化作了雷池海洋。
伫立在十丈高巨浪上的秦華安,就宛若身沐雷池。
他的雙臂猛地擡起,霞光湧動,萬丈璀璨,猛然間,雷池中,一道又一道雷矛飛速的竄出,似在元神霞光沖刷下,轟然的宣洩而來。
宛若萬箭齊發,黑壓壓的蓋過一片。
這一幕的畫面沖擊感極其強烈。
全力以赴的秦華安,絕對堪稱此次殿前會試的佼佼者。
小聖榜第三的實力,亦是展露無疑。
哪怕安樂,也在這一刻,感受到自身元神有些扛不住秦華安所觀想出的這萬箭齊發般的雷池傾軋。
觀想劍瀑圖所凝成的劍瀑雖威能不錯,但畢竟隻是四境,雖然憑借着觀想未來劍氣與青山而壯大了元神……
嗯?
安樂忽然想到了什麽。
未來劍氣繞青山。
這也是他所觀想之物,興許也可呈現于山河圖内!
安樂眼眸忽然一凝,望着黑壓壓墜下的怒咆雷池,唇角不由的上挑。
他雙掌擡起,猛地在身前一拍。
電光火石之間罷了。
無數從墨色層雲中墜下的雨珠,于這一刻,被安樂的元神強行彙聚,于身前交疊凝聚。
漸漸的,一座墨色的山峰呈現,橫亘在江流之上。
山河圖分二界,山與河互不相交。
可此刻,山河圖的河流之上,一座墨色山峰拔地而起。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安樂的元神,似是在山河圖内,畫出一座巍峨青山,青山之上似有無形的劍氣萦繞。
元神于這一刻渾然釋放,安樂将觀想的未來劍氣繞青山,直接映照而出!
盡管不是十全十美的呈現,可哪怕隻是些許意象,便已然非比尋常。
劍瀑圖與風雷怒旗鼓相當。
但,加持了未來劍氣繞青山的劍瀑圖,絕對是超越了風雷怒的品秩!
噗嗤!
撞擊而來的雷池,像是破布一般被青山給扯的支離破碎,無數墨色雷弧炸開!
青山就宛若一柄出鞘的絕世神鋒,将雷池勢不可擋的捅碎!
與此同時。
獨立孤舟的安樂,身上白蟒無敵勢呈現,生出尖角的白蟒怒吼着,纏繞住了整座巍峨山嶽,仿佛安樂以雙掌握住了整座巍峨山嶽。
磅礴心神彌漫,竟是将整座山嶽,當成了一柄巨劍,狠狠的斬下!
墨色暮雲被斬滅!
雷池被斬碎!
江流都要被劈開!
秦華安的元神背生霞光,何等強悍,可在此刻,望着那揮砍而下,宛若要将山河圖一分爲二的墨色青山,一股寒意與絕望之感,陡然湧上心頭。
他的元神……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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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