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煙氣彌散,帶着淡雅的金輝。
泛起的漣漪,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黏住水流,上下晃動而形成的波瀾。
許久未曾汲取到流金歲月氣,不曾想,今日與西門求花一戰,竟是能得一縷。
安樂頗爲欣喜,隻覺得此戰,當真是收獲頗豐。
越是汲取歲月氣,就會發現流金歲月氣的出現,毫無規律可言,因此,安樂珍惜每一次流金歲月氣的出現。
一縷流金歲月氣,可化歲月道果。
歲月道果能夠給安樂帶來很大的助力,亦如此次自饋清氣,提升修爲的道果【無畏心】,便是安樂敢在如此緊湊的時間内,蓄無敵勢,走傳奇路的底氣之一。
因爲,無畏心在,身懷無畏,少年自有膽魄一路披荊斬棘,又因可得反饋修爲,隻要一路戰勝強敵,便不斷變強,最終屹立巅峰,一覽衆山小!
壓下心頭激動心緒。
心神沉凝,開始觀摩眼前漸起波瀾的歲月畫面。
……
……
雨水不停的下,水珠飛墜人間,如一柄柄鋒銳的箭矢,齊發而下。
砸在地上,迸裂開,展示出如昙花盛放那瞬間的美麗與剔透。
少年安靜的伫立在窗前,迎着那朦胧了整個人間的夏日暴雨,身前擺着一副焦尾黃梨木古琴,古琴上一根根琴絲散發着銀色的光華。
他不知所謂的慢慢彈着,手指撥弄琴弦,發出嗡吟碎聲。
在他的面前,則擺着一份琴譜,譜上書寫的是《胡笳十八拍》,乃是他身後的貴人,專門收集來贈與他。
少年很感謝身後的貴人,因爲對方的賞識,才能讓他有機會安穩的修行,慢慢的變強,讓母親與自己于臨花閣内過上好日子。
不需要爲生計而發愁,讓他能夠好好的讀書修行。
可是,對于《胡笳十八拍》少年心頭毫無頭緒,因爲他未曾去過戰場,他從小到大,都在臨花閣。
他看到的天空,都是臨花閣窗外所能看到的天空。
他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文院,他隻知道些之乎者也,從未去過邊塞見過鐵血的将士,也未曾看過胡蠻的兇殘與狠厲。
所以,他彈不出胡笳中的情緒,他的心神境界,亦是因此而卡住,無法得到突破。
他很無奈,盡管臨花閣幕後那位存在,說他有天賦,可他依舊覺得自己有太多的不足。
門推開了,一位穿着簡單,眉間帶點我見猶憐情緒的女子,緩緩的進入屋内,那是西門求花的母親。
放下一盤新切的水果,西門求花唇角挂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母親坐在他的旁邊,與他一同望着窗外的暴雨。
“你已經在窗前枯坐很久,平日裏,這個時候你應該在練琴,是遇到什麽疑惑了嗎?”
女子柔聲說道。
西門求花本不想與母親說與修行有關的事,因爲母親并不是修行者,可想了想,西門求花還是開口,将自己遇到的困境輕輕訴說。
母親安靜的聆聽着,許久,拍了拍西門求花的肩頭:“看到窗外的暴雨了嗎?你将每一粒墜下的雨,皆看做是胡蠻射來的,夾雜侵略心緒的箭矢。”
“伱可還記得你小時候所遇到的苦難?而在滄浪江以北,我們曾經的故土,如今被胡蠻所踐踏的土地上,有太多的百姓,遭遇着比你小時候所承受的苦難困苦百倍的艱辛……你或許便會有所感悟。”
“這些是以想象的方式,待得以後,你親自踏足邊塞,踏足滄浪江畔,便會真正感受到胡蠻的野蠻與可怕。”
母親輕聲說道。
“臨安的盛事與繁華,皆是盛開于滄浪江畔那些士卒們用血肉擋下胡蠻鐵騎下的悲壯中。”
西門求花看着母親,他的母親讀過書,曾經是大家閨秀,隻不過遭逢大難,不得不入臨花閣爲舞女。
從小母親的教誨,便是教他做人,哪怕生活在臨花閣這樣的環境,他依舊要保持這讀書人的品性,不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才有幾乎改變命運。
母親離開了,留下似有所悟的西門求花。
西門求花望着夏日暴雨,那一滴滴看不得軌迹的雨珠,仿佛在他瞳孔中,當真變成了一根根箭矢,那是胡蠻攻城是彎弓射來的箭雨。
一陣壓抑浮上心頭,耳畔似乎響起了金戈鐵馬的聲音,弓如霹靂弦驚,他聆聽到了将士們的怒吼,與箭雨落墜下聲撞擊在了一起。
屋内,不知何時響起了琴音,手掌撫在古琴上,琴弦一根根被撥動,急驟的聲音,蓋過了暴雨落下的聲音。
他按照母親的辦法,回想自己艱苦的童年,感同身受想到胡蠻鐵騎下,比他童年悲慘百倍的那些人的生活。
似有一陣怒意,慢慢上湧,他的悲慘是因爲出身所緻,而那些人的悲慘,卻是因爲胡蠻的鐵騎。
琴聲愈發急驟,似融合了他的憤怒,已經不能稱是彈琴,雙掌拍打,琴聲如馬蹄、如金戈、如斷弦。
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沉沉飛雪白。
先拂商弦後角羽,四郊秋葉驚戚戚。
伴随着琴音,西門求花的心神宛如沸騰,他閉上眼,沉醉在琴音中,面容上滿是肅殺,屋内铿锵不斷。
西門求花眉心之中,亦是有元神凝聚,在元神徹底成型的刹那。
如幕暴雨轟然炸開。
連續十八響,炸起十八個雨幕空洞。
……
……
畫面至此,緩緩的消散。
安樂的心神退出,耳畔猶自留有那嘈嘈切切錯雜彈的琴音,宛若胡蠻鐵騎踐踏之聲。
音律有的時候,頗動人心,能激發特殊的情感,是情緒的發洩與傳播之處。
西門求花的心神法門,與音律有關,借着音律上的感悟,他的元神方能愈發的強韌。
或許,西門求花想要前往邊塞,也是打算見識一下真正的胡蠻鐵騎,想要感受一下真正的塞外風光。
除了追逐其父的腳步,亦是爲了完善胡笳琴曲,爲了讓心神能愈發壯大,亦是爲了對音律之道的探索。
夜色逐漸泛白,漫天星輝開始逐漸隐匿光芒。
黑夜将去,昏霭的黎明降臨。
微涼的晨風吹拂而來,撩動老槐樹葉片上凝挂的雨珠。
安樂睜眼,結束了流金歲月的觀摩。
眼前,光幕浮動。
【獲得歲月道果:音律五殺】
【注:音律五殺(道果):宮商角徽羽,五殺之音,以心神交融的獨特手段,音波之力,可展殺伐(可加持于戰鬥過程中任何發出音波的明顯載體之上)】
一縷流金歲月氣,凝一顆歲月道果!
終于再一次誕生新的歲月道果,音律五殺!
以心神融合音律的一種殺伐手段,可攝人心魄,在戰鬥中施展,定會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但是,真正讓安樂在意的是,這音律五殺可加持在戰鬥中任何發出的音波載體上。
也就是說,若戰鬥中發生的劍鳴,拳腳崩出的破空之聲,興許皆可成爲音律五殺的載體,融技巧于中,迸發出其不意的殺伐!
安樂眸光精亮,感覺到有些欣喜。
對于音律,他倒也非是不通,前世雖然是美術生,卻也曾因追女生而摸過吉他,可奏兩小曲,懂得些弦音,雖然比不得古琴大家,但也算粗懂些許的音律。
如今得【音律五殺】道果,似乎又重新喚起了安樂對于音律的記憶。
安樂眸光精亮,心神一動,身後插在老槐樹上的墨池頓時微微搖晃,遂暴掠而出,懸浮在安樂身前。
安樂手掌輕撫過墨池劍身,複屈指一叩。
“噹——”
一聲清冽的劍吟,陡然從墨池之上迸發。
安樂微微側過腦袋,心神湧動,感覺墨池劍身的一切動靜都放緩,可以感受到劍身被他一叩之際,微微顫動,劍身上下抖動,抽擊空氣迸發出的聲音。
“宮!”
安樂眉心之中,端坐劍爐心劍劍胚之上的元神,似是張嘴吐出一個音符。
霎時,墨池之上震動的音浪,陡然一變,被擴大開來,宛若一頭出淵巨龍,發出了震耳咆哮!
劍吟炸開,化作一股沖擊波,狠狠的撞擊在了老槐樹上。
老槐樹的樹幹陡然一抖,樹皮炸裂些許,簌簌抖落片片槐葉。
安樂瞥了一眼老槐樹,不由抿了下唇角。
威力……出乎意料的強大。
當然,這是因爲如今他的煉神境界,已然踏足四境,凝聚出元神的緣故。
劍氣近,加上音律五殺……
皆可形成出其不意的爆發,讓對手措手不及,露出破綻。
對于這新收獲的道果,安樂心頭十分滿意。
他端坐在老槐樹下,心神不斷湧動,時不時的叩劍墨池,進而來練習音律五殺的技巧。
宮商角徽羽,五種音波,層層遞進,展現愈發高亢的音律爆發。
舌戰春雷、指叩劍身、氣血奔湧、拳風呼嘯皆可融入音律五殺!
可以說,【音律五殺】道果的獲得,讓安樂的戰鬥實力提升一大截!
當然,如今的安樂,嘗試之後,發現自己的元神能承受的五殺之音,也就爆發到“角”字音,往下的“徽”就頗爲吃力,強行施展,對元神是不小的負擔,但威力相對而言也更加恐怖。
再往下的“羽”字音,安樂如今的元神根本承載不了,爆發不出。
若安樂修爲突破,元神增強,便自然而然的能夠掌握。
天色大亮,今日的穹天又暮雲遮蔽,沒了春日的暖陽。
春日的天色,三天小雨三天晴,想來今日又是要下一場朦胧細雨。
安樂照常在小院内鞏固修爲,在演練音律五殺的同時,觀想《劍瀑圖》。
似有新發現,二者竟是皆可增強元神,交融下的觀想,甚至可讓心神提升頗爲顯著。
當然,在熬煉心神的同時,安樂也未曾忘記鍛體的修行,甚至融入音律五殺,來鍛體。
腰間千年蛇妖的妖源寶玉,釋放精純的妖氣,絲絲縷縷的漫入肉身,安樂演練虎式,氣血推送,于皮膜下炸開,似有層層血霧彌漫,隐約形成上古妖虎異象,配合音律五殺之“角”字音,爆發出的沖擊,宛若當真像是上古妖虎莅臨現實!
隐約間,安樂對于古妖五禽的理解似乎更上層樓,内丹湧動,仿佛欲要将古妖五禽的異象融入其中,形成玄意似的。
安樂不由一怔,眼眸一亮,對于鍛體第四境通玄意的修行一下子有了門路,仿佛推開門戶,豁然開朗。
融古妖異象,形成武道玄意!
細雨自萬丈高空落下,墜向太廟巷的小院内,卻蒸發在了少年滾動的氣血之中。
……
……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一輛馬車安靜的停在臨安府外,細雨纖纖,飄灑于天地之間。
秦千秋端坐車廂内,擡起手将簾布掀起,望向那遠處的官道。
隐約間,可見官道上,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那是一位僧人,穿着藏青肮髒僧袍,脖頸挂一串褐色佛珠,每顆佛珠上都镌刻着一個梵文,頭戴鬥笠,人高馬大,一身魁梧的肌肉,将破舊且肮髒的僧袍給撐起。
背後背負着一根燒鐵棍,棍上聞有奇獸紋路。
腳下踩着一雙泥濘且肮髒的黑白格間的布鞋,緩緩行來,宛若苦行僧。
秦千秋眼眸頓時一亮,這人便是他邀請的諸多降妖師中,最讓他看好的一位,蓮華寺渡海聖僧的徒弟之一,法空和尚。
哪怕秦千秋的心神被安樂的浩然劍氣一斬,跌落至胎息,卻依舊能感受到這和尚身上的壓迫感。
恐怖的殺機,近乎要凝聚成實質,仿佛有無數妖魂在凄涼的嘶吼。
“難怪會被臨安府伊親自下令拒之府外,這等殺氣,一入城内勢必引起騷亂,不過,就是要這般兇悍,才有機會廢掉安樂!”
秦千秋撫掌而笑,眸光中異色連連。
盡管他對于降妖師看不上,因爲降妖師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大多都是些刀尖舔血遊走在死亡邊緣的江湖修行者。
但是法空和尚卻不一樣,師承蓮華寺的渡海聖僧,足以令他重視。
渡海聖僧可是曾在臨安府鎮壓過千年大妖的修行者。
僧人沐浴斜風細雨中徒步行走而來,臨近車辇,殺機愈發的濃郁,但秦千秋卻是忍住這份殺機,流露出一抹笑意,他邀請法空和尚登車。
進入車辇内,甚至還親自爲法空和尚泡茶。
“一千枚元靈通寶,三顆妖靈丹,廢掉此子。”
車辇内,碳爐滾沸,秦千秋将泡好的茶推到僧人身前,法空和尚雙掌合十,謝過秦千秋後,便端起茶盞,飲了起來。
“西湖龍井,先苦後甜,好茶。”
法空和尚笑道。
“秦施主,你說那安樂當真身上有妖氣彌漫?”
法空和尚并未談及一千枚元靈通寶和妖靈丹,反而問起了與安樂有關之事。
秦千秋點了點頭:“此子所租的小院,本身便藏有一頭女妖,後來女妖離去,從那以後,此子身上便有了妖氣,後于武廟觀武魁石,更是悟得古妖五禽,如今妖氣更甚。”
“具體妖氣如何,大師前往一觀便是。”
“此子如今于臨安之内,狂妄無比,欲養無敵勢,戰臨安諸多天才,法空大師師承蓮華寺渡海聖僧,亦是名門之後,正好破一破他的銳氣。”
“哪怕殺不得,擊潰他,廢他無敵勢便也是極好。”
秦千秋認真說道。
他其實并不覺得法空和尚能殺安樂,有花解冰、李幼安還有秦相所言的那位神秘的老皇叔相助,安樂不一定會被殺死。
但是,隻要公平挑戰中赢下了安樂,自然就可以廢了安樂的無敵勢。
保不準,安樂也會如那洛輕塵一般,惹來一個豆腐道心,淪爲臨安笑話。
“阿彌陀佛,妖氣纏身者,貧僧自是要謹遵師尊教誨度化他。”
“秦施主,這個任務,貧僧接了。”
“一千枚元靈通寶,三顆妖靈丹,施主勿要忘了。”
法空和尚笑道。
秦千秋眯了眯眼,飲了口茶:“隻要你勝了,這些皆不是問題,秦相府亦奉你爲座上賓。”
“小僧雖然煉神雖未踏足五境坐忘,但自論實力亦可登小聖榜前十,此子修爲鍛體不過三境,煉神剛入四境,便敢走無敵路,着實狂妄了些。”
法空和尚合掌道:“小僧願意爲他澆滅狂妄,于佛前當謙卑。”
秦千秋聞言,頓時開懷大笑起來,心頭湧現無盡的期待。
一片被春風攜起的葉片飄來,落在車辇輪毂上,被碾的粉碎,馬車轉身入了臨安府,馬蹄滴答,朝着清波街緩緩的行駛而去。
……
……
蒙蒙細雨飄灑,暮雲沉沉。
安樂結束了對音律五殺的研究與融合,劍瀑圖加音律五殺,配合上萬古奇才道果的增幅,安樂的心神有了顯著的提升。
鍛體修爲亦是于内丹内隐隐生出些玄意,至少知曉門路在何處,突破也将很快。
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衣,安樂披散爽發,撐起油紙傘,屈指一鈎,青山與墨池便掠來,别于腰間,持一書籍,一邊觀看一便出了小院,朝着西湖而去。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景緻,安樂正好去賞一賞西湖雨景,放松一下以音律五殺融劍瀑而緊繃的心神,放松下身心。
踩着被雨水浸濕的青石闆路,剛踏上了白玉階梯,一陣湖上春風攜帶語氣吹來。
安樂唇角不由翹起,閉上眼,感受着春風細雨中,讓靈魂放松的舒适與恬靜。
忽而,有車輪碾動青石的細碎聲傳來。
安樂緩緩睜眼,扭頭看向了白玉長堤上,緩緩駛來的華貴車辇。
腰間的千年蛇妖的妖源玉佩在這一刻,微微顫動,似是帶着嘶吼的憤怒。
春風細雨似驟然停歇。
安樂望向自西湖長堤盡頭,穿過楊柳拂枝,越來越近的車辇。
觀那車辇中湧出似溢滿湖的殺氣。
眼眸逐漸的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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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