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回憶這段的時候,一直看着宋棠,“這一找,我就在那個轉彎口的草叢裏找到了一個小女孩,渾身都是泥,就剩了一口氣。我馬上把你抱到了山下的衛生院裏。”
“我尋思着,你也不可能一個人在那裏,我夜裏聽到的巨響聲,很像撞車的聲音。所以我就喊了村裏好多人再去找。還讓我老伴去派出所打聽。但是,我們沒找到車,派出所也沒有接到報警電話。而在醫院的你,醒是醒了,但就是不說話。”
“醫生給你做了詳細的檢查,聲帶沒問題,可你就是不說話。你不說話,我們找不到你的家人。二十年前,通訊不像現在這麽發達,你不說話,我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當時我們也想到了,你的父母很有可能出事了,連人帶車摔在了哪裏。但是山腳那麽大的地方,我們怎麽找?從哪找?誰又願意去找?”
“我還帶着幾個人往上找,車是從上面下來的,哪裏丢了人,肯定也要找。但就是很奇怪,沒有,連派出所都一直沒接到報警電話。”
宋棠面色泛白,雙眼泛紅,手裏捧着一杯熱可可,但終究溫暖不了她的心。
榮楚欽長長的手臂從背上抱着她,他一直都很注意她的表情,隻要她說一個“不”,他一定把她拉回來。
沈老越回憶越清晰,那是他第一次從死神手中救下一個孩子,所以記得很清楚。
“後來沒辦法,你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你也不說話,我也不能把你帶回家養,隻能把你送到福利院去。一直到兩年後,福利院的楚院長給我打了個電話,她告訴我,你的家人找到了,原來你的父母在那次意外中就過世了,車子掉進了一個深坑裏,被一個挖筍的村民無意間發現的,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
沈老欲言又止,哪怕過去再久,這對孩子來說,都是很痛的經曆吧,他已經不忍心再說了。
但是宋棠卻主動問道:“是事發多久之後被找到的?”
沈老深深歎氣,十分的惋惜,“一個月。”
“那這一個月裏,就沒人報警?”
“是啊,我也一直很納悶,那段時間我經常跑派出所,就算我沒時間,也會讓我老伴去問。我想,家裏人不見了那麽久,怎麽會沒人報警呢?還有,既然已經發現了車,車裏少了個孩子,怎麽也沒人找?後來我想,可能是有信息差吧,車子最後的位置在另一個村,像我們這些山村,地廣人稀,消息閉塞,同一個村都不一定全知道,更别說是另個村了。”
宋棠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小幅度的顫抖,但情緒方面她能控制,一直壓抑着。
原來,自己去揭開這層困她多年的紙,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這是她身爲女兒,本就應該面對的,也是早就應該去弄清楚的。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沈老感慨道,“孩子,你是會說話的啊,那時候是不是吓出什麽病來了?楚院長說你在福利院也沒開過口,後來呢?回去之後就治好了?”
宋棠臉色不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但是,她始終都壓抑着悲痛的情緒,臉上露着得體的笑容,“嗯,後來回家了,慢慢長大了,不去想,就忘記了很多事情,然後病就好了。”
“時間是治愈一切悲痛的良藥,你父母要是知道你現在健康平安,他們肯定很欣慰。”
“真的嗎?”一句話,讓宋棠的眼淚差一點控制不住。
沈老也是心疼,語重心長地說道:“當然了,爲人父母的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樂就好。”
宋棠吸着鼻子,睜大了眼睛,努力承載着不斷增加的眼淚。
榮楚欽抱了抱她,溫柔道:“哭出來,沒事,有我在呢。”
宋棠一眨眼睛,兩行淚水直接挂了下來,眼淚直接滴到了手背上,刺痛着她的皮膚,灼燒着她的心髒。
她一直在咬牙隐忍着,背上的衣服早就因爲虛汗而濕透。
榮楚欽怕她出狀況,沒有再追問許多,按照沈老的意思,楚大姨應該知道得更多,不如回家再問問楚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