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滑下去？”
“對啊，上山容易下山難，滑下去多快，敢不敢？”
宋棠倒不是怕，隻是沒體驗過，難免有些緊張，“你玩過嗎？”
“玩過啊，非常好玩。”
“呦，吹牛吹上了。”
“真的，不騙你，沒看起來那麽可怕，就是沖出去那一下需要克服一下，之後就是非常棒的體驗了。”
宋棠被說得有點心動，她擦了擦汗，往上指了指，說：“上去看看再說。”
“好。”
中途短暫地休息了一下之後，兩人繼續上山。
這裏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宋棠完全記不起當年的盤山公路是哪一條，車禍又在哪一段，她之前的各種各樣的顧慮完全不存在。
現在的桂蘭山，從山腳到山頂全部都是青石闆鋪就的台階，雖然人工痕迹明顯，但确實更加便捷，也更加漂亮了。
走着走着，宋棠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灰的味道，很淡很淡，她拉了拉榮楚欽的手，問：“你聞到沒有？不會是哪裏着火了吧？”
榮楚欽仔細地聞了幾下，左右環顧着四周以及上空，“天幹物燥，确實很容易着火，但是，這麽大的景區，應該不至于起山火。說不定是哪裏燒了點草木當肥料的。”
宋棠想想也是，沒當回事，繼續上山。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上面忽然傳來大公雞的聲音：“由于林區有突發事件發生，爲了廣大遊客的安全，請大家馬上下山，不要逗留。”
大公雞循環播放的聲音由遠而近，兩人往上看，隻見有一個身穿橙色馬甲的工作人員正舉着大公雞一路往下跑，時不時還會喊個兩嗓子，“不要問，快下山，爲了你們的安全，快下山……”
再往後看，确實有很多人正在往下走。
“看樣子，真是哪裏着火了，”榮楚欽拉着宋棠的手，“走，我們也下。”
“嗯。”
往下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好多人在這裏休息，大家指着對面山頭的濃煙都在議論，“這煙太大了，看不到火光，是滅了嗎？”
“不知道啊，這風向是朝我們這邊吹的，所以煙都往我們這邊飄。”
“看着挺吓人的，我們還是下山吧。”
“不對啊，這麽大的煙都往我們這邊飄，照這情況，還沒出山我們就成烤乳豬了。”
“……”
這時，上面的工作人員大概是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大公雞的内容已經變了，變成了——“不要下山，不要走當前的石闆路，大家盡快找垂直于石闆路的小路下山。”
這一變，大家都慌了。
石闆路上有人攔住了工作人員，問道：“是不是哪裏着火了？”
工作人員點頭道：“是，别往下了，走垂直的路，山背面有小路。”
他說完，不作停留，繼續拿着大公雞往下跑，他要通知更多的人。
就是說話的這短短幾分鍾時間，濃煙的味道已經從若有似無變得濃烈非常，有一些對氣味敏感的人，已經止不住地開始咳嗽了。
大家開始驚慌失措，有的人打給119，有的人打給親人。
宋棠倒是不慌，還幽默地自己調侃自己，“我跟桂蘭山大概八字不合，來了兩次，兩次都出事。第一次來沒了父母，第二次來……”
她看着榮楚欽，玩笑但堅定地說道：“看來我注定是克親人的天煞孤星，如果它把你帶走，那我絕不獨活。”
榮楚欽脫了外套風衣系在腰上，聽到她這話，連忙打趣道：“瞎說什麽，你明明是旺夫旺家族的福星，再說了，你爸媽會保護我們的。來，背包給我，你把外套脫了，我們得跑山路。”
宋棠照做了，看着頭頂的濃煙逐漸遮擋了陽光，看着上面和下面那些慌亂地往小路上跑的遊客，她不免也跟着緊張起來。
榮楚欽将兩人的外套衣袖打了一個結，萬一有意外，他們至少不會走散。
“别打死結，”宋棠說道，“我跟你說實話，我其實已經跑不動了。”
能上到這個位置，她的體能已經消耗了大半，如果真有意外發生，她肯定跑不了，但他可以。
榮楚欽沒聽，偏就打了一個死結，笃定地說道：“二十年前我就要娶你了，四舍五入約等于我愛了你二十年，往後餘生，不離不棄。”
他們全程都是自嘲和玩笑的口吻，唯獨這句，讓宋棠一下子紅了眼圈。
“這也能四舍五入？”
“重點是後半句，在往後餘生面前，四舍五入算個啥？”
宋棠笑了笑，眨一眨眼睛，豆大的淚水一下子挂了下來。
榮楚欽将她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緊握住她的手腕，鼓勵地說道：“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跟着我走，我們一定能平安出去。”
“好。”這一刻，她百分百地信他。
山上的大樹本就茂盛，層層疊疊的樹葉把日光遮擋了一半，那煙霧越來越濃，越來越黑，把那本就不多的日光又遮擋了一半。
有人在喊，有人在哭，好像哪裏都有人，但看不到，也碰不到。
好多人脫離了石闆路後，一開始确實是垂直走，但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整體還是往下走。
越往下走，溫度越大，濃煙也越大。
榮楚欽拉着宋棠一直在林間穿梭，他們是斜着往上走的，期間在半路遇到幾個遊客，大家就結伴一起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走上了一條盤山公路，至于其他人的那些喊聲和哭聲，早已聽不到了，隻剩下大山裏的聲音。
宋棠太累了，一下癱坐在路上，頭頂是昏暗的一片，她也不知道是天黑了，還是被煙霧遮的。
“火是不是滅了？我怎麽什麽都聽不到了？”她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榮楚欽從包裏拿了水給她，然後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天一黑，山路更難走。”
他往下看了看，依稀能看到山下的街景，那就說明，不是煙霧大，而是真的天黑了。
南城要比都城天黑得早。
榮從慕的電話打進來，他立刻接了起來，“喂，爸，我們現在應該在桂蘭山背面的一條盤山公路上。”
“那太好了，我們可以慢慢走下去。”
“沒事，我們都沒事，我看到不少手機燈光在閃，應該都是跑出來的遊客。”
“放心吧，我挂了，等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