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吞了吞口水，克制住想要後退的沖動，僵着身體坐在床上。
顧雪霆一步步朝他走過去，明明落地無聲，皇帝卻覺得他每一步落下都有如重鼓槌下，重重敲在他的心口，讓他心口控制不住的撲通撲通狂跳。
室内太安靜，他懷疑自己的心跳聲都被顧雪霆聽見了。
終于，在距離皇帝三步遠時，顧雪霆停了下來。
這樣近的距離，皇帝清楚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的寒氣，是真的寒氣，而非氣勢上帶來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凜冽感。
當然，他此刻的氣勢也不小就是了，皇帝直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悄悄摸向枕頭底下，那裏擱着國師給他的傳訊符，隻要捏破國師就能立刻趕來。
可惜就在他碰到符篆的那一刻，顧雪霆手指一彈，一顆真話丸落入了他的嘴裏，且來勢不減，直接順着他的喉管就滑進了他腹中。
皇帝被噎得眼睛暴突，卡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好一陣，想要将那玩意兒嘔出來，結果嘔出來的都是酸水。
“你給我吃的什麽？！”皇帝厲聲問。
顧雪霆此時沒有任何跟他交談的欲望，直接進入正題：“你爲什麽要殺我？”
他知道了！皇帝心中驚駭。
而令他更驚駭的是，他心裏明明想的是否認，将他糊弄過去，嘴卻不受自己的控制：“容仙兒那個賤人威脅我，若不将仙醫門的人放出去，就要将我的秘密告訴你。我隻能先下手爲強将你除掉。”
“什麽秘密？”
不能說！皇帝心裏瘋狂呐喊，然而嘴巴卻有自己的意志。
“我盜走你母親屍身，想要讓煉屍宗的人将她複活。”
顧雪霆眼中寒芒爆射，皇帝心頭驚跳，直要以爲自己會死在他的目光之下。
他的大哥，竟然一直懷着這樣龌-龊的心思！
現在再回想，小時候他對他那般關懷，對他這個弟弟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好，其實那會兒就已經對母親生了不倫的心思，這才對他“愛屋及烏”吧！
枉他以爲這個大哥是真的對自己兄弟情深！
在他打聽母親的事情時，根本就不設防，甚至還很主動地将母親的事告訴他！
這個罔顧人倫的畜生！
顧雪霆如今得知真相，越是回憶過往的種種，就越是痛恨，既是對他，也是對自己。
皇帝見他眼睛通紅地盯着自己，額頭上黑色的魔紋若隐若現，心頭咯噔一下，心知他這是要犯病了，吓得忙從龍床的另一頭爬下去，試圖遠離他。
可惜他腳還沒落地，就被顧雪霆一張手攝了回去，脖子落入了他手中。
顧雪霆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擲，滿身煞氣地朝他走過去。
皇帝吓得身子不住哆嗦，爬起來随手抓起東西來朝他砸過去，茶盞、花瓶、硯台……抓到什麽就砸什麽，沒一會兒殿内就變得一片狼藉，然而這依然無法阻止顧雪霆的靠近。
“哪隻手碰了她？”他在皇帝面前蹲下來，語氣平靜，好似在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然而皇帝都要吓死了。
他卻是平靜，就代表他殺死他的決心越重。
皇帝嘴唇哆嗦着：“兩隻手都碰過。”
話出口，他的神色變得驚恐無比，明明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顧雪霆反而笑了笑，笑得皇帝如墜冰窖。
他握住他的手，一寸一寸将他的指骨碾碎。
十指連心，指骨生生被碾碎，那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啊啊啊——”皇帝發出了慘烈至極的痛呼。
然而整個殿内像是被隔絕了一樣，内裏的動靜絲毫沒有傳到外面去，導緻裏面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都沒有一個人進來看看。
顧雪霆不緊不慢，将皇帝另一隻手的指骨也俱都碾碎。
皇帝痛得在地上打滾，看着顧雪霆的眼神滿是恨意，強烈得猶如實質。
“小畜生！枉我這麽多年待你如親子！到頭來竟敢對我下如此狠手！早知如此，當年就該将你斬草除根才是！”
而不是将他送去邊關，反倒給了他增強實力、壯大勢力的機會！
顧雪霆此刻反倒冷靜下來，淡淡看着他，眼神淡漠得如看地上的蟲子：“這才是你心裏一直以來的想法吧？”
皇帝也不過是痛極了才一逞口舌而已，說完就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生死全在顧雪霆的一念之間，一陣後怕湧上來，身體不住往後縮。
顧雪霆擡手，一枚空間刃在他指尖醞釀，皇帝心髒驟縮，一股巨大的死亡恐懼将他籠罩，他想求饒，但嗓子卻跟黏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道歎息在空闊的殿内響起。
國師楚雲空身影驟然出現在半空。
皇帝看見他的那一刻簡直狂喜，國師來了，他有救了！
可惜他想得太美了。
楚雲空落下來，“宸王殿下，皇帝身上有龍氣護體，你若殺了他，必被龍氣反噬，遭孽龍纏身，屆時修爲氣運都會大損，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何妨借助别人之手呢？”
皇帝如遭雷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緊接着就是暴怒：“楚雲空！朕給你國師之位，給你無上的尊崇，你居然如此對朕！”
楚雲空被他如此指責，非但沒有露出什麽羞愧之意，反倒微微一笑。
“陛下，并非是您給了我國師之位，而是我纡尊降貴，勉力來當這個國師。俗世間的一切榮華富貴，于我而言不過過眼浮華而已，若非天元帝國國勢昌隆，國師也可以分到一點氣運，助我修行，你以爲我會願意陪你演戲嗎？”
演戲！他當自己是台上的戲子嗎！
皇帝目眦欲裂，恨不得沖上去咬死他。
楚雲空看向顧雪霆，言辭懇切：“宸王，天元帝國氣數還有不少年，顧崇禹死了不要緊，但不能是由你來動手，否則這因果孽債就太重了，最好是由下一任皇帝動手。如果你放心的話，這件事可以交給我來操作，保準不牽連到你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