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琳爬起來，給他倒了杯水過來，“老爺喝口水定定神。”
唐璧将水喝了。
兩人重新躺下來，隻是這一次，誰都睡不着了。
“夫人，你與你姐姐是否生得很像？”
唐璧的聲音忽然響起。
謝婉琳心跳亂了一拍，“老爺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說起來，我跟姐姐是有幾分相似，畢竟是雙生子，不過我和她性子截然不同，姐姐要開朗活潑些，沒少偷溜出府去玩呢。”
“是嗎？”唐璧聲音淡淡的。
他翻了個身，沒再開口。
謝婉琳也翻過身去，看着立在床前的屏風，一夜沒合眼。
翌日，唐璧在書房待了一天，飯也沒出來吃。
謝婉琳十分擔心，提着食盒走進書房。
看見他負手站在窗前，走過去将食盒擱在桌子上，“老爺，你都一天沒吃飯了，便是有再大的事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她擺好了飯菜，拉着唐璧過去坐下，将筷子遞到他手裏，眉眼溫然：“都是你愛吃的。”
唐璧怔怔地将飯往嘴裏送。
謝婉琳看書桌有些亂，走過去幫他整理，誰知一低頭，就看見上面躺着一幅畫，畫的赫然就是她那死去多年的姐姐謝婉香！
明明隻是一幅畫，卻是栩栩如生，就連嘴角的笑都那麽生動，好似要從畫裏走出來一樣。
謝婉琳受到的沖擊着實不小，手中的鎮紙一不小心砸了下去。
恰好砸在硯台上，将其打翻，裏頭的墨汁都濺了出來，星星點點灑落在畫上，将畫中人的笑意污染。
然而她看着，心情卻放松了下來。
“老爺，我……乍然看見我年輕時的模樣，一時看得入了神，不小心打翻了硯台，将畫給弄髒了，你不會怪我吧？”
唐璧此時已經放下了碗筷，靜靜看着他，眼神洞然。
謝婉琳被他這樣的眼神盯着，一股寒氣自腳底闆升起。
蓦地，唐璧又端起碗來，“一幅畫而已，無礙。”
謝婉琳心裏着實松了口氣。
然而自這天開始，謝婉琳就陷入了無盡的噩夢中。但凡睡着，就會夢見謝婉香來找她索命。
一連三天，她眼底下的青黑就沒消下去過。
三天都沒睡好覺，謝婉琳着實憔悴了不少，原本看着不過四十許，現在卻在迅速地衰老下去，面相看着和真正的六十歲老婦人無異。
看着鏡中的自己，謝婉琳驟然将妝台上的東西都拂到了地上。
謝婉香！
她心裏咬牙切齒地念着這個名字。
都死了那麽多年了，爲何還要來糾纏她？
轉世投胎去不好嗎？
隔天，謝婉琳讓管家請來的大師到了府上。
大師一番驅邪做法，令她心安了不少。
謝婉香漂浮在半空，“一般人連續做上三天噩夢，就是不被吓死也要被逼得瘋了，而她倒好，非但沒有絲毫忏悔之心，還找所謂的大師來超度我，哼。”
沈意知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殺人你不準，吓她也沒用，那我隻好自己上了。”
謝婉香上了謝婉琳的身。
謝婉琳的魂魄被擠到了一邊，眼睜睜看着她占了自己的身體，做出種種瘋狂之舉。
當得知老夫人竟脫了衣服在府裏各處亂跑時，唐璧趕過去，将她制住，盯着她的眼睛：“婉香，是你嗎？”
謝婉香一怔，旋即又露出癡傻的笑容，将手裏抓着的一把泥土往他嘴裏塞：“吃，吃……”
唐璧長歎一聲，下令：“将老夫人送回去，将院門封鎖，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将她放出來。”
沒幾天，唐府老夫人瘋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應城。
曾受過她恩惠的老百姓都是一陣唏噓。
“老夫人那麽好的人，怎麽就瘋了呢？”
謝婉香又在謝婉琳身上待了幾天，讓她的瘋婆子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這才離開。
謝婉琳身體重獲自由，然而之前爲了不讓她亂跑，丫鬟将她的腳用鏈子綁了起來，她的活動範圍被限定在了一塊狹窄的範圍内。
“把鏈子打開！”她沖門口的丫鬟叫道。
“小蹄子，我讓你把鏈子打開你聽見沒有……”
謝婉香在半空中顯形，謝婉琳看見她，猛撲過去：“謝婉香！都是你害的我！”
謝婉香幽幽盯着她，直盯得她心裏發毛：“我害你？看來你是人老癡呆了，連當年将我親手推下水害死的事都忘了。本來我是想讓你血債血償的，但是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也挺不錯的。以後，你就在這裏被關到死吧。”
“謝婉香！你給我回來——”
她猙獰叫嚣的樣子，落在丫鬟眼裏，更加印證她已經瘋了的事實。
從前的老夫人不知多慈愛，現在怕是被鬼上身了吧。
想到此，丫鬟打了個寒戰，愈發不敢靠近她了。
夜晚。
唐璧坐在書房裏，神情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麽。
外頭起風了，樹影婆娑，印在窗戶上，如同群魔亂舞。
忽的，一陣陰風掃過。
唐璧擡眸，就看見一道身影虛浮着立在半空中。
“婉香……”
謝婉香看着這個曾令她一眼心動的男人，心中再沒了波瀾，“唐璧，有句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你他娘的真是眼瞎！”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心裏一直憋着的那口氣，終于順了。
她再也沒看唐璧一眼，身影直接化作一縷煙霧，消失在了原地，和沈意知彙合。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沈意知問。
她現在執念已消，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入鬼門關轉世投胎了。若不願，還可以轉爲鬼修，以後未必沒有重新修成人的那一天。
兩條路，各有優劣。
謝婉香望着無盡的夜空，灑然一笑，“我要修煉，去見識更多的風景！遇見更多值得相交的人！唐璧，謝婉琳，算個什麽！等我修煉有成那一日，他們早就化爲一抔黃土了！”
“說得好！”沈意知給她鼓掌。
謝婉香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她：“來了應城這麽多天，我還沒好好逛逛呢，明天你陪我轉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