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四年前那次發作,我冒犯了知知……之後三年更是沒有盡到一絲父親和丈夫的責任,嶽父盡管責罰。”
他低頭等着沈江寒的反應,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
内心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緊張。
沈江寒冷哼一聲:“責罰?說得輕巧,我要是真對你做了什麽,意寶怕是第一個不依。”
話裏彌漫着濃濃的酸醋味兒。
“罷了,看在卿寶幾個的面子上,暫且饒過你,但若是日後你做了任何讓意寶傷心的事,到時我必叫你神魂隕滅,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沈江寒這句話說得清淡,然話中的寒意,卻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顧雪霆默了默,還是告訴了他一個事實:“我與知知,已經締結了同生契。”
同生契,同生共死,神魂相依。
“什麽?同生契?”
沈江寒這一驚非同小可,周身氣勢外放,險些震碎石亭的屋頂。
顧雪霆伸出手,将平時隐匿起來的同生契指環顯露出來。
看着那枚指環,沈江寒心情很是複雜。
對顧雪霆的不滿不由去了幾分。
作爲一名有無限可能的修士,願意将自己的性命與另一個人綁在一起,已足以證明他對意寶的感情有多麽認真。
但是問題又來了,若是他有朝一日發生什麽不測,豈不是要連累意寶?
沈江寒眼中表達的意思太明顯,顧雪霆秒懂,立刻做出保證:“嶽父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我還要看着卿寶他們長大,陪着知知度過往後餘生,與她一起領略這世間萬般風景。”
沈意知來時,恰聽見這一句。
沈江寒一擡頭,看見亭外閨女一臉動容的樣子,涼涼掃了顧雪霆一眼。
這小子,真是心機!
莫非就是瞅準了意寶過來,恰好說給她聽的?
他這樣想還真是冤枉顧雪霆了,一來他真沒注意到沈意知過來了,二來,他也沒必要這樣做啊。
畢竟以他和沈意知的感情,何需耍這種小手段?要說情話也是當着沈意知的面說不是?
沈意知走進亭中,徑直來到沈江寒邊上,挽住他的胳膊,“爹,你跟雪霆都聊了些什麽呀?”
沈江寒斜她一眼,似笑非笑,看得沈意知有些不自在。
顧雪霆主動道:“嶽父問了我魔毒的事。”
“爹,你這麽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對付魔毒對不對?”沈意知目帶希望地朝沈江寒看去。
沈江寒歎了一聲:“說起來,這魔毒還是當年我弄出來的,天道輪回,今日終究是遭到反噬了。”
他的話一出,沈意知和顧雪霆都大吃一驚。
“爹,你說什麽?這魔毒是你弄出來的?”
沈江寒淡淡憶了下當年:“那時我得了一件至寶,遭到各方勢力觊觎,他們都想從我這裏将它搶走,哼,我豈會讓他們如願?我一怒之下,便将這魔毒弄出來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魔毒還遺禍至今。”
沈意知:“爹,既然魔毒是你弄出來的,那你肯定有辦法解了它?”
沈江寒沒作聲。
沈意知心裏咯噔一下,“爹,你别跟我開玩笑啊。”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沈江寒還是不得不開口:“雖說魔毒是我弄出來的,但是當初,我隻想着滅殺那些來搶寶的人,根本沒想過給他們解毒。何況,魔毒經過這麽多年的衍變,毒性早已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眼見氣氛變得沉悶下來,沈江寒摸了摸沈意知的腦袋:“不過,我雖無法完全解毒,卻可以将其壓制一番。”
沈意知急聲問:“怎麽壓制?”
沈江寒從指尖逼出一點精血,沒入顧雪霆眉心處。
“好了,現在你體内的魔毒已經被我壓制住了,不過隻能壓制三年,三年後,若是還尋不到解藥,你便很可能墜入魔道。”沈江寒對顧雪霆道。
亭中一時陷入了沉默。
這時,念念飄過來:“沈姨,鍋裏的水開了!”
沈意知起身:“爹,你和雪霆再坐一會兒,晚飯馬上就好了。”
她回到廚房,鍋裏的魚湯已經成了奶白色。
半個小時後,沈意知身後跟了一串娃,重新回到石亭中,将做好的菜從空間裏拿出來一道道擺好。
這是一頓全魚宴,煎、炸、烹、炒、蒸、燴、炖,所用材料都來自于那條茈魚。
主菜是魚頭炖豆腐。
茈魚十個身子才配一個魚頭,可想而知這顆魚頭有多大,普通的盆根本放不下,沈意知用來盛菜的是一隻陶盔。
盔是一種橢圓形的容器,有兩耳,像一隻小船,揭開蓋子的一刹那,一股濃郁鮮美的香氣沖将出來,白霧彌漫,一隻完整的魚頭躺在裏面,奶白色的湯汁,夾雜着嫩嫩的豆腐。
其他的菜都圍繞着主菜,将其拱衛在中央。
色香味俱給人以巨大的沖擊。
面對如此美食,什麽廢話也不必說,先吃爲敬!
飯後,沈江寒剔着牙:“行舟,你留下來,陪我下兩盤棋。”
下棋是假,将顧雪霆留下來不讓他跟沈意知獨處才是真。
沈意知一眼就看穿了老爹的心思,跟顧雪霆對視一眼,眼神傳達:好好哄哄我爹。
顧雪霆恭敬應道:“是。”
走之前,沈意知又回轉身,拿出幾盤小食——燴鴨舌、紅糟魚、醬羊肉、幹貝蘿蔔球,擺在小幾上,“爹,你們下棋要是餓了的話,就吃點東西墊墊,我帶卿寶他們去睡了。”
“嗯,去吧去吧。”沈江寒已經開始下了,聞言頭也不擡。
給卿寶幾個洗完澡,哄他們睡下,沈意知捶了捶腰,直接倒在了軟塌上。
每次給卿寶他們仨洗澡,那簡直就跟打一場大戰似的,洗完之後,她隻想靜靜地趴一會兒思考思考人生。
其實平日裏她并不是每天都給他們洗澡,而是直接用清潔術,一個法術下去,他們身上沾上的泥巴啊塵土啊就都沒了。
但是這一回足足與他們分開了一個月,她便想着親手給他們洗一洗,進行一番有愛的母子互動。
然而真正進行時,她恨不得直接将三個小瘋子敲暈,将他們塞進被子裏。
沒見到他們時,心裏想的念的都是他們的可愛之處,然而真正見到了,她覺得,她應該晚點再回來的。
在軟塌上滾了滾,她将雙手枕在下巴處,看着窗外的星空。
也不知道顧雪霆什麽時候才會被老爹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