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然而當他想要細看時,琴譜已經被風卷跑了,不知吹向了何處。
劉景然自忖閱遍天下琴譜,這世間就沒有他不會彈的曲子,除了那些早已經失傳的。
然而剛才那驚鴻一瞥,他很确定自己沒見過那份琴譜。
所以,那個沈意知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劉景然後悔不疊,剛才他怎麽就這麽沖動呢!
也不知那份琴譜還找不找得回來!
“猴兒,快,幫我把東西找回來。”劉景然對小猴子道。
猴子很通人性,然而就是因爲太通人性了,這時候竟還知道趁火打劫,沖他邊叫喚邊比劃,目标赫然就是他挂在腰間的那隻葫蘆。
那葫蘆,是他有一回路過一戶人家的院子,見屋檐下挂着一溜葫蘆,一眼挑中的。
這葫蘆并非什麽天材地寶,就是普通農戶養出來的,但顔色均勻,底部的花臍小且正,形态亦是圓潤可愛。
跟那家農戶買來之後,他就拿來當成了酒器,往裏頭灌滿了酒,将葫蘆挂在腰間,沒事就拿出來把玩一番。
如今幾十年過去,葫蘆已被他把玩得體表油潤,如同包了一層漿。
當然,猴子感興趣的并非葫蘆,而是葫蘆裏的酒。
在這深山野林裏,要弄到一口酒可是很不容易,所以劉景然平日裏也不怎麽舍得喝,但和酒比起來,他還是更癡迷于琴。
爲了找回琴譜,他也隻得将酒舍出去了。
他将腰間的葫蘆解下來往猴子懷裏一塞,“就一口,喝了趕緊幫我把東西找回來。”
猴子忙不疊點頭,可惜它的一口跟劉景然理解的一口根本就不一樣!
它扯掉葫蘆塞子,将葫口對準張大的嘴巴,直接豪放地将酒液往裏倒。
一口下去,葫蘆就空了。
劉景然:“……”
所幸猴子也頗講信用,喝了酒,打了個酒嗝,将葫蘆丢回給他,轉身就從窗口直直跳了出去。
要知道這裏可是半山腰,距離底下少說也有數千米之遙,猴子這一跳豈不是得屍骨無存了?
然而劉景然沒有表現出絲毫擔憂。
無他,猴子在山壁間攀援跳蕩的本事他是見識過的,誰都有可能掉下去,但它不會。
果然,一落數十米後,猴子就靈活地抓住了山壁間的藤蔓,蕩開了去。
等待期間,劉景然惦記着那本琴譜,連彈琴都沒心思了,一個勁兒地往下瞅。
可惜,底下一片雲霧缭繞,啥也看不清。
約莫小半個時辰,猴子回來了,嘴裏銜着東西。
劉景然一把搶過來。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猴子東西是給他找回來了,但琴譜已經被打濕了,變得支離破碎。
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了。
劉景然跌坐在地,錘了自己胸口幾下,他悔啊!
等等,這份琴譜毀了不要緊,沈意知那裏肯定保存着原本!
明月山莊,十月初一開業是吧?
今天什麽日子來着?好像也沒幾天了。
劉景然立馬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下山往請貼上的地址趕去。
作爲琴聖,古琴界的翹楚,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劉景然爲師。其中有真心的,也有别有目的的。
真心的自然是愛琴之人,想要學得更高超的琴藝。
别有目的之人,可能是爲了他背後的政治資源,也可能是爲了通過他而獲得一個好名聲。
但無論懷着何種目的,這些人對劉景然都是分外關注。
幾乎就在他下山出現在官道上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對于劉景然突然下山的舉動,他們自然是好奇的,然後紛紛跟了上去。不能跟的,也派了下人去打探消息,看這位琴聖到底要去何方。
與此同時,帝都内,秋水閣。
歌舞雙絕的頭牌玉玲珑也收到了一份請帖。
藏春塢的琵琶大家樂海棠、玉雕界的大拿聞道明、調香聖手褚碧濤……
除了給劉景然這位琴聖發了請帖之外,棋、書、畫、舞、曲、醫等各界的大拿那裏,沈意知也都發了請帖。
他們接到請帖時的情形,和劉景然這裏大同小異。
而帖子裏提到的東西,很大程度上都是他們無法拒絕的。
能在一個領域中走上巅峰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癡念。
比如劉景然,爲了彈琴,母胎單身四十多年,在他眼裏,心愛的琴就是他的妻子。
爲了和琴相伴,他不惜隐居山中,過着在常人看來清苦的生活。爲了提高琴藝,他可以跋山涉水千裏迢迢去拜師學藝。爲了湊齊一份失傳已久的琴譜,他不惜傾家蕩産散盡家财……
這樣的癡人,如何能不在琴之一道上獲得巨大的成就?
劉景然是這樣,其他的像玉玲珑、樂海棠、聞道明這些人,同樣如此。
這些人,很大可能會爲了請帖中提出的東西而趕赴明月山莊!
沈意知也正是悉知這一點,所以才用了這一招,“勾引”他們過來。
請帖是發出去了,但那些大家們都分布在全國各地,有的甚至還在别的國家,距離都比較遠,如何能保證他們順利在十月初一趕到李家莊呢?
爲此,沈意知打算兵分三路。
一路是夏冥,她将天舟借給了他,讓他去将那些接到請帖并有意願前來的大拿們接過來。還給了他不少符篆,好讓他應付突發情況。
同時,也将小蛙給了他。
倒不是怕夏冥帶着天舟跑了而讓小蛙監督他。
不說夏冥被她種下了神識烙印,他就算跑得再遠,她想要他的命也是一個念頭的事。
就說天舟,它可是死心塌地認了卿寶爲主的。夏冥隻能暫時操控它而已,要是帶着它逃跑,它轉頭就會丢下他自己跑回來。
所以沈意知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隻是怕夏冥可能會遇到強敵,有個小蛙在身邊,也能有個照應。
第二路,是羅杳杳。
起先他還不太情願,當然,他表現出來的不情願,也隻是爲了從沈意知這裏要好處罷了。
在她答應了各種條件後,他就樂颠颠地踏上她給的淬日碗,一溜煙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