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寶趴在沈意知肩頭,一直朝他望着。
燈火闌珊處,男人火紅的身影反而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清。
男男女女從他面前經過,卻根本看不見他一般,将他直接忽視了過去。
“小家夥,我們會再見的。”男人道。
明明他距離如此遠,但他的聲音卻穿過了人海,直接在卿寶耳邊響起。
卿寶睜大了眼睛,呆呆看着他的身影漸至虛幻,徹底消失。
“娘親,那個叔叔不見了。”
沈意知回過頭,果然發現那個奇怪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她皺了皺眉,算了,不過一個過客而已,隻要不來招惹她就行。
然而下一瞬——
卿寶舉着手裏的一朵花給她看,“娘親,花花。”
沈意知後背忽然竄上來一股子寒意,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朵花就是之前那男人拿在手裏的,他是何時送到卿寶手裏的?
她怎麽一點也沒有察覺?
那朵花紅得簡直不像是人間能養出來的,莫名透着一股幽冷詭谲的氣息,像是凝固的血。
蓦地,那朵花竟化作了一攤血,糊了卿寶滿手。
沈意知駭了一跳,然而再一看,那花還好好的,并沒有變成血。
但她哪裏還敢讓卿寶拿着?拿過來就丢進了空間。
不管這花是個什麽玩意兒,被空間裏的土壤沾上,就隻有被消化的份兒。
可惜這一回她卻是料錯了。
那朵紅花進了空間後,就自動燃燒了起來,燒到最後,剩下來一滴殷紅的血珠子。
血珠仿佛一個調皮的精靈,在空間裏四處轉悠着,這裏看看那裏瞅瞅,對什麽都感到新奇。
沈意知将紅花丢進空間就沒再關注,所以并沒看到這一幕。
“法船來咯!燒法來咯!……”
人群中傳來一陣歡呼。
沈意知抱着卿寶随着人流而行。
她施展了一個障眼法,人群會不自覺避開她,所以縱使人潮洶湧,她和卿寶這裏也自成一方世界,不被外界打擾。
乾五和坤三則緊緊跟在她身後,時刻謹防意外的發生。
據說法船是載那些孤魂野鬼前去幽冥往生的,可以使他們免受地獄沉淪之苦。
不過隻有在七月十五之前亡故的人才能享受到這項待遇。
七月十五以後的,就趕不上趟了。隻能自己靠兩條腿了,少不得要經受各種苦難。
“法船來了,法船來了!”
衆人都表現得很是激動興奮,不住往前擁擠。
沈意知隻能看見一大片烏壓壓的人頭,卿寶被她抱着,要比她高一些,但前面遮擋物也多,即使伸長了脖子也看不清。
恰好旁邊有一座樓宇,樓上欄杆前窗戶前也都是人頭,估計是提前預定好了位置的。
不過屋頂上卻是空的。
沈意知當即使出輕身術,縱身一躍,借着着力點三兩下飛身來到了屋頂。
從這裏望下去,底下一覽無餘,卿寶很是滿意。
乾五和坤三也都施展輕功飛了上來,看得底下衆人一陣驚歎。
屋頂位置很寬敞,就是兩面都是斜坡,要防止不小心掉下去。不過這在沈意知這裏都不是事兒,她拿出一張躺椅來,抱着卿寶坐上去,又給乾五兩個拿了兩張闆凳,讓他們也坐下。
不用和别人擠,獨占這一大片位置,視野又好,别提多爽了。
尤其在看到底下那些人踮腳伸脖時,就更爽了。
不知道寶絡他們現在在哪兒?有沒有找到好的觀賞位置?
一群人雖是一塊兒出來的,但到後面就漸漸分散開了,再加上人又多,分開了也不容易再聚齊。
另一邊,韓寶絡對于死皮賴臉跟着自己的墨飛揚簡直煩到了極點。
“你幹嘛一直跟着我?”語氣兇兇的。
墨飛揚蓦地将她往身邊一拉,讓她避開了一個沖過來的小孩。
“我來保護自己未來的媳婦啊,要是她出了什麽意外,我将來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了,多慘啊。”
墨飛揚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趁機将人往懷裏攏了攏。
韓寶絡反應過來後氣得跳腳,“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嫁給你了?!”
墨飛揚掌心握着她的腰,忽然湊近她:“遲早會的。”語氣笃定。
韓寶絡被他忽然的靠近弄得愣了愣,聽他說得這麽笃定,瞬間怒了,猛地将他一推,“你死心吧,我這輩子就算是嫁給一頭豬,也不會嫁給你!”
這人真是太可惡了!
韓寶絡悶頭往前走,墨飛揚在原地站了會兒,臉上的嬉笑霍然沒了,神色看起來有些陰沉可怕,然而很快,他又揚起了笑,快步追上去。
“吼吼……”他模仿了兩聲豬叫,“現在我變成豬了,你是不是該嫁給我了?”
韓寶絡:“……”
這人還能再要點臉嗎?
她懶得理會他,就任他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
墨飛揚居然也不覺得枯燥,反而還很樂在其中的樣子。
“法船來咯!快去看!”
前面傳來一陣騷動。
韓寶絡也想去看,從前每年七月半她都是一個人縮在屋子裏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度過的,聽着外頭的熱鬧,自己一個人黯然神傷。
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她也成了這熱鬧的一份子。
然而看着眼前洶湧的人流,她就産生了些遲疑。
以她現在的小身闆,萬一被人撞倒了怎麽辦?她會被踩死的!
墨飛揚将她的渴望與顧慮全都看在眼裏,朝岸邊的一株大樹指了指,“看見那棵樹了嗎?坐在樹上既不用擔心擁擠,又能看得清楚,想不想過去?”
韓寶絡自然想,可她自己怎麽上去?
墨飛揚不由分說攬住她的腰,身形瞬間騰空,朝大樹掠去。
韓寶絡驟然失重,下意識緊緊抓着他,雙手雙腳都用上了,整個人都貼着他。
幸福來的太快,墨飛揚差點把持不住,從半空中掉下來。
落在樹枝上,濃密的枝葉将兩人身形包裹在内,形成了一方隐秘的小空間。
韓寶絡察覺自己現在的姿勢,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忙從墨飛揚身上下來。
他無聲笑了笑,倒是沒有說什麽,免得把這丫頭惹毛了,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看,法船開過來了。”他撥開枝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