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大師坐在院中青松下的蒲團上,手裏拿着一串念珠,閉着眼睛一顆一顆撚動着。
小僧人将她帶來後,遠遠地朝長風大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沈意知站在一邊,靜靜等待着。
長風覺得高人風範裝得差不多了,适時睜開眼睛,一雙眸子空明靜澈,似将所有的紅塵浮華都沉澱了下去,隻剩下看透世事的清明與純然。
沈意知的心不覺就靜下來。
緩緩上前,“大師,我做了些素食帶來給您嘗嘗,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一面說,一面将食盒打開,将裏頭的粥、菜、點心端出來,擺在面前的一方矮幾上。
長風聽說是素食,還有些失望來着,然而聞着那股香味,他眼睛又是一亮。
一臉急切,恨不得立刻就上手才好。
然而當沈意知直起身時,他又恢複了一派淡然的大師形象。
“大師,您嘗嘗。”
長風先舀了勺粥,看起來甚是寡淡的粥,吃起來卻是鮮香清爽!
好喝。
又一一嘗了下那幾道菜。
越吃心裏的驚喜就越濃。
“大師,您覺得怎麽樣?”
“好,好,不錯。”長風不住點頭,也顧不得裝逼了,吃飯的速度越來越快。
沈意知看着面前的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驚愕了一瞬,不過旋即覺得這位大師更可愛了。
毫不做作,該吃就吃,這才是高人風範啊。
吃完後,看着面前的一桌空盤子空碗,長風反應過來,不由得頓足,他怎麽就暴露了呢!
然而觑了對面的沈意知一眼,卻見她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依舊對他一派恭敬,就放下心來。
看他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沈意知也是高興,“大師,如果您喜歡的話,日後我還給您做了送來。”
“這多不好意思……”長風口不對心道。
“大師,不過一點吃食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嗯,那就麻煩你了。”
沈意知收了桌上的碗碟,将背後的竹簍拿下來,将裏頭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這是我做的一些鹵味和醬,您放心,都是素的,一點葷腥都沒沾,您平日裏可以拿來佐飯或者拌面吃,都挺不錯的。”
“嗯,你有心了。”
長風平生最好的就是一口吃食,看着面前那些吃食,他迫不及待想打開看看都有些什麽,但礙于沈意知,隻好忍耐住了。
沈意知也看出幾分來,莞爾一笑:“那我就不打擾大師了,以後我每隔三天給您送一趟吃食如何?”
“好。”
走到門口,沈意知又想起來一件事兒,“大師,那天擄走卿寶的人——”
結果一轉身,就看見長風大師撲在那些吃食面前。
許是沒料到她會突然轉身,長風一陣尴尬,好不容易維持出來的高人風範破滅了!
淡定地将嘴裏叼着的一塊鹵豆腐吃下。
“噢,你問斬玉春啊,那就是個不男不女的玩意兒,修煉的乃是采補之術,他估計是看中了小娃娃的體質,想擄走了養大給自己當爐-鼎。你以後可得将那小娃娃看緊咯。”
爐-鼎!
沈意知深吸一口氣,若是那人再出現在她面前,她非得将她抽筋扒皮不可!
“多謝大師告知。”沈意知躬身行了一禮。
“看在你給我做了這麽多好吃的份兒上,以後要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兒,盡管來找我。”
長風也不避諱沈意知了,兩手抓着鹵味開吃。
“好。”沈意知感激應下,這回是真的走了。
下山下到一半時,突然下起了雨,雨勢還頗大,沈意知借着竹簍的遮掩從空間裏拿出一把傘,打開撐着。
走了一陣,眼角餘光突然撇到一抹青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即使天上下着瓢潑大雨,他也無絲毫慌張,隻靜靜坐在那裏,任由雨水沖刷在身上。
沈意知卻看不下去了,快步走過去,将傘撐在他頭頂,“公子,你一個人嗎?那邊有個亭子,我推你過去吧?”
賀不羁驚訝擡眸,見了沈意知,溫雅一笑,“那就麻煩姑娘了。”
其實這次出來他身邊是帶了人的,隻不過去取水了,誰想這一會兒的功夫就下起了大雨。
“沒事。”沈意知推着他來到亭子裏。
這處亭子本就是供行人休憩的,裏頭石桌石凳都有。
沈意知收了傘擱在桌子上,見賀不羁身上都濕了,臉上還沾着水珠,遞過去一張帕子,“你擦擦吧。”
賀不羁一愣,他有潔癖,向來不喜與他人觸碰,更别說用一個陌生人的東西。
但看着面前那隻柔嫩玉白的手,他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帕子上并沒有熏香,隻有一股淡淡的自然清香,并不讓人反感。
賀不羁擦着臉上的水珠,沈意知不好盯着他看,便望着亭外的雨簾。
雨聲唰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泥土混合着草木的芬芳。
一聲悶哼響起,沈意知轉頭看去。
賀不羁閉着眼睛,臉上是隐忍的痛色,雙手緊緊捏着輪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爆出,顯然他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意知立刻上前,“我是大夫,我幫你看看。”
給他摸了脈,她心裏便有數了,正準備卷起他的褲腿查看他的腿時,冷不丁一股大力襲來。
沈意知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
“你想對我們公子幹什麽!”
沒等沈意知問責,來人反倒先對她呵斥起來。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哪裏都是圓的,明明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此刻那雙眼睛卻是狠狠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一樣。
“真真,這位姑娘是好心。”賀不羁睜開眼睛,艱難地擠出這句話。
雖如此,真真還是對沈意知充滿懷疑和警惕,不過好歹沒再怒目而視了。
她從懷裏拿出藥來,倒了兩顆在他手裏,“公子,您先别說話,快将藥吃了。”
賀不羁将藥悶進嘴裏,生生咽下。
沈意知在旁邊看着,剛才診脈時她就發現了,這男人是中了寒毒,但寒毒都被逼到了下肢,也就是他的腿部,這才導緻了他的不良于行。
隻要給她時間研究一下,她相信自己能夠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