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世上并沒有絕對正确的人生選擇,我們不過是拼盡全力讓自己的選擇變得看起來更加正确。
所以當下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很明顯,程涵亮這是後悔了。
“工程部在設計院很弱勢,設計部的人要指手畫腳,财務部的人要萬般爲難,就連市場部都覺得自己是賞飯給工程部吃的人,真正風吹日曬又苦又累又操心,加班熬夜幹實事的工程部一直處于食物鏈底層,人家覺得我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一個工程幹完,盈利比預算多的部分會按一定比例發給參與工程的各個部分,分到工程部的錢是最少的。
幹最累的活兒,拿最少的錢!
我之所以願意受這樣的鳥氣,就是因爲依蔓在設計部!
我要支持她的工作,我要和她齊頭并進,工作隻是人生的一部分,她才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盼頭啊!”
裴炎也是搞工程的,風吹日曬那就是日常,熬夜加班也是常态,他完全能理解程涵亮的不容易,因爲幹這行的大家都不容易。
“你什麽時候升項的目經理?”裴炎關心地問道,既然程涵亮提到了前程的問題,他就要關心一下他的職位了。
“還沒升呢,那麽多前輩都沒升,排隊也還輪不到我啊。”
程涵亮說起這事就更來氣了,這家設計院以前是國企,後來國改私,但是企業内部做事風格還是國企遺風。
一個蘿蔔一個坑,要出一個項目經理,除非是工程量突然增大,有實際需要了,不然就是有項目經理離職或是升上去了,否則就算他的學曆、資曆、工作經驗都足夠了,證件也是齊全的,那也是不能給他晉級的,講的就是個按資排輩。
所以程涵亮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混出頭,這三年他也從一個鬥志滿滿的熱血青年熬成半個國企人了,有了循序漸進,該我的總會給我的心思。
裴炎“哦”了一聲,心直口快地說:“我已經升上項目經理有大半年了,現在帶着個小徒弟,公司還給點兒補助。
這樣看來我們公司還是挺器重年輕人的,崗位都是能者居之,倒沒聽說過論資排輩的事,聽你這麽一說我忽然想起來,我們公司的員工确實偏年輕化。”
這就是喝酒的不好之處了:管不住嘴!
程涵亮心情複雜地看了裴炎一眼,大家都是一個專業的,學的東西都一樣,能力也不差多少,一起畢業,做的是同行,但是眼見别人不到三年就爬上了一個台階,自己還在原地踏步,哪能沒點兒想法呢!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自己混得不好,而是自己混得不好的同時,别人卻混得很好!
那打擊,不是成倍增長,是呈N次方增長,N還大于2!
程涵亮心塞到無法呼吸,又“敦敦敦”了不少酒下去。
裴炎爲了節約一點酒,自己就喝得特别的少。
畢竟,這些酒也都還挺貴的,他能省下一瓶的話,學姐就能多喝一瓶,他爲學姐省酒,他驕傲!
“實力算個球球啊,在我們院裏,實力強的不如馬屁拍得好的,那些小人得志的撲街不要太多哦!
我才不想幹這種事呢,惡心死人,髒了我的嘴!”程涵亮憤憤兒地說。
裴炎認可地點頭,他也覺得有實力的人不需要靠溜須拍馬上位,是金子自己就能發光,領導自會看到優秀員工的閃光點。
“嗯,阿亮你沒問題的,穩紮穩打,展現實力,領導早晚看到你的能力卓絕,一定會器重你的。”
“沒用……”程涵亮絕望地說,“我們工程部的領導是不懂工程的,誰的專業能力過硬,誰才是真正能挑大梁的人,他一點都不清楚,也不在乎。
所以他用人和提拔人的主要條件就是要合他的心意,這就是國企遺風之一:别站錯隊。
像我這種不想選隊伍,隻想保持中立的人都不行。領導會覺得我不是他的自己人。可我真的不想成爲他的自己人,領導的很多想法真的過分想當然了,決策又過分傻逼,導緻我分分鍾都想怼他……
這樣的我就算是金光閃閃那麽閃,也是不可能被重用的,要麽換領導,不然我的前途注定一片黑暗。”
“不講實力隻講做事方法是否符合領導心意?那不就是領導的私人助理應該幹的事嗎,技術崗就是誰厲害誰就上啊。”
裴炎十分不能理解程涵亮的領導的邏輯。
技術崗上的人員如果真的在自己專業領域上牛到一定境界了,就算是恃才傲物又怎麽了?不會拍馬屁又怎麽了?工程做得好,不要有安全問題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一看你就是沒經曆過‘職場宮鬥’的毒打,”程涵亮笑言道,“有時候爲人處世的圓滑程度比工作能力本身還要重要得多,做領導的需要很強的專業能力嗎?不需要!下面幹實事的才需要啊!
所以,專業能力強的人可能就永遠做最基層的技術崗好了,會溜須拍馬的人就早早上管理崗,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合理安排’吧。
你試想,要是把兩種人對調了,那事兒還做得成嗎?”
裴炎一聽就覺得,程涵亮這幾年心裏應該很苦吧,誰不想年少有爲,誰不想前程似錦,可他都學會自我麻痹和接受現實了。
他擔心地說:“你們部門既是如此,班長也是一樣的嗎?”
楊依蔓的專業性很強,又很驕傲,那真的是恃才傲物本物,所以裴炎想當然地以爲她受到的迫害不會比程涵亮少。
結果程涵亮忍不住嗤笑得很大聲,然後說:“依蔓今年升設計部副部長了,你敢信?”
程涵亮連項目經理都升不上去,楊依蔓居然都已經榮升副部長了。
兩人是同時入職的,現在一個人是普通技術員,一個人已經離部門最高職務隻有一步之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