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唱得比平時練的時候要小聲一些,結果收音效果不太好,又重來了一遍。
這首歌他已經練了很久,旋律和歌詞早已爛熟于心,之前精力集中在“練好它”這件事情上,也沒多想什麽。
但是今天他的内心特别的敏感,在第二次唱的時候,光是“幾度花開花落,有時快樂,有時落寞。很欣慰生命某段時刻,曾一起度過”這幾句都讓他情難自禁到鼻頭發酸。
他盡量控制住心神,堅持唱了下去,結果剛唱到“時光的河入海流”這一句,隻是想到下一句的歌詞,就再也控制不住,悄然之間淚流滿面。
大家聽他鼻音越來越重,最後沒了聲音,紛紛跟着難過了起來。
當熱鬧的畢業慶典結束的時候,就是大家分離之時,想到那個時刻就在不遠的未來,大家心中皆是一酸,流下淚來。
那天的視頻拍攝得很艱難,爲離别在即而落淚的人不少,拍攝進度就被耽誤了。
終于拍完視頻的時候,全班同學都沒走,一起坐在碧草如茵的操場上,不說話,隻是望着天邊瑰麗的夕陽,直到它褪去了最後一絲金色。
時光不等人,不管你有多舍不得别離的到來,太陽還是照常西沉。
裴炎從昨天到今天哭了兩場,他感覺自己仿佛經受了一輪洗衣機脫水一般,在再也流不出眼淚的此刻,他終于接受了現實。
縱然難過得要命,可年輕時候的愛情,就是用來緬懷的吧,就像初戀都是用來懷念的一樣,就像那首歌所唱的那樣:“終于我們分頭走,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
裴炎畢業典禮那天,胡夢茹女士早早就起來收拾自己了,她期待這一天很久了,一心想要去驚豔全校。
“金榜題名時”和“洞房花燭夜”都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兒子今日也算是完成金榜題名這件大事了,那洞房花燭夜還會遠嗎?
不管兒子是不是才因失戀而抱頭痛哭,身爲母親的她眼光必須要長遠啊,要懷揣希望,好事才會降臨嘛。
胡女士早就準備好了一件華貴的旗袍,就等今天華麗登場了。
長長長長的珍珠項鏈在脖子上饒了四五圈,再戴上一對形狀完美,大小完全一緻的珍珠耳環,她覺得自己這一身搭配真是:内斂的奢華。
裴炎黑人問号臉表示:您可能對内斂有什麽誤會。
胡女士一旦穿上喜歡的衣服,戴上昂貴的首飾,再化個滿意的妝,女王氣場就自然形成了。
她歡喜地邁着貓步去叫裴炎出發,推門就見他煩躁地将領帶從襯衣領子裏抽了出去,看都沒看,直接往後一甩,還好領帶落在了床上。
他很不耐煩地把襯衣扣子解開了一顆,看起來是不準備再打領帶的樣子。
今天是個很正式的場合,他又是畢業生,不打領帶不夠莊重啊。
向來溫柔好脾氣的兒子,居然還有這麽暴躁的一面嗎?
看來失戀的後遺症很嚴重啊,情緒起伏大不說,性格都變了。
胡女士撿起領帶走過去,溫言道:“我給你打領帶啊。”
裴炎面上的情緒明顯緩和了一些,胡女士并不像葉薰一樣有興趣鑽研各種各樣的領帶打法,她隻學了最基礎也最不會出錯的一款,所以也不詢問裴炎的喜好,着手就打起了交叉結。
裴炎記得葉薰曾說馬車夫結比較适合他的年齡,想問問媽媽會不會打那種領帶,結果剛張口,那沖動便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媽媽不是學姐,媽媽想打什麽結就打什麽結。
交叉結的特點在于打出的結下有一道分割線,打得夠好看的話,那分割線看起來就像人鼻子下方的人中一樣,會形成一個很好看的形狀。
胡女士好多年沒幫人打領帶了,所幸步驟都還記得。
眼角餘光掃到媽媽打領帶的手,讓他想起上次在葉薰背後看她給馮書雁打領帶的場面。
他都不曾享受過那樣的待遇,那個場面就像個噩夢一樣,每每想起都讓他有種嘔到要噴血的沖動。
胡女士整理好了領帶的每一個細節,退後兩步看了看說:“嗯,完美,可以走了嗎?”
裴炎這才從回憶中脫身,任由媽媽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去了學校。
大部分的大學生都是外地人,陪孩子參加畢業典禮的父母不是很多,胡女士在家長之中也是屬于既漂亮又年輕的。
同學們都很羨慕裴炎,誰不想有個美人媽媽呢。
這樣的話,就有很大概率可以遺傳到美人媽媽的基因,讓自己赢在人之初啊!
畢業典禮儀式在一片祝福和歡騰中結束,裴炎手上拿着畢業證和學位證的封皮走出了禮堂。
學生在禮堂中間坐,家長是在觀禮區呆着,裴炎和媽媽約好典禮結束後在禮堂外面見。
胡女士實在是太顯眼了,就算校園裏人頭攢動,裴炎還是輕易地找到了她。
她拿着手機一直在東拍西拍,開心得不行。
胡女士沒讀過大學,若不是兒子念大學,她都沒機會跨入大學的校門。
今天觀禮的時候,她可認真了,宛如自己也是今天畢業的一分子一般,全情投入地聽着台上校長講話、榮譽校友發言、學長和學姐們送祝福。
她幾度忍不住落淚,那是她沒能進入的世界,那是她遙望一生的世界,她是第一次和大學如此親近。
裴炎正被同學們要求拍合照,手機就響了,說是有他的花,讓他去校門口簽收一下。
他看了看身邊高興得眉飛色舞到處留影的媽媽,輕輕笑了一瞬,心道:“都陪我參加畢業典禮了,還送什麽花啊,真是的。”
他溫柔地摟了一下媽媽的肩膀說:“我去校門口收東西,你就在這裏不要跑遠了,一會兒我來找你。”
媽媽“嗯嗯”應着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找不到我就打電話啊,我就在校園裏還能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