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他目前沒有能力養她,就算他真的養得起她,也不是一言不合就直接破壞她的職業規劃的理由啊。
她想做什麽工作,跟什麽人交朋友,想過什麽樣的生活,應該由她來決定,而不是别人替她做主。
她是不是應該把這些想法告訴他?
“裴炎,我發現你誤會很深。”
裴炎以前很不習慣葉薰給他改出多個花式昵稱,現在他卻不習慣她這麽一本正經地叫他的名字了。
總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懂愛,你知道嗎?”
葉薰的聲音在顫抖,有些話她早就該說了,但她一直忍着,想等他自己發現,想等他慢慢長大,結果直到這一刻,他依舊還是小孩子的心思。
“愛不是你恣意妄爲地給我的生活添亂,更不是你花錢養着我就好的。
愛應該是你理解我的想法,尊重我的決定,知道我身處困境便給與支持,你甚至可以不用爲我做任何事,哪怕隻對我說一句‘盡管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我都能感覺到你對我的愛和支持,可你沒有這樣做。
今天,在你去我的公司以前應該就已經想好了,就算我失去這份工作也沒關系,你會養我,可你沒有問過我,那是我想要的生活嗎?那真的不是。
我是一個非常想要實現自我價值的人,我讀了那麽多書,就是想靠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去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參與社會活動,不斷進取,看自己究竟能走多遠;我想感受這個世界,随它一起日新月異,不想落伍。我想過的根本就不是柴米油鹽廚房竈台的居家生活。你養我,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有道是,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
裴炎當然知道學姐心比天高,可是,他想養她的感情,也沒必要被踩踏到這個份兒上吧?
縱然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那也是他的真心啊。
“你變了耶,想要的不一樣了。”裴炎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中充滿了探究,“我感覺你好陌生啊,不像我認識的學姐。”
風花雪月固然美,可誰又能一生不被現實打擾呢?
在她走出象牙塔的那一刻,便邁入現實了。
他倆一個在塔外一個在塔内,塔外的人知道塔内的簡單純粹,塔内的人卻不知道塔外的複雜痛苦。
葉薰就坐在床邊上,一伸手就能摸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
五月天裏,他的手是冰涼的。
裴炎像是被電了一下一般,瞬間把手抽開了。
葉薰哂笑了一瞬說:“你看,隻有我變了嗎?”
裴炎移開了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麽。
葉薰懷念地說:“你本來是性格那麽溫和的一個人,現在會跟我賭氣了,會暴躁,還會情緒失控。我沒有能力讓你開心了,我也給不了你幸福……”
裴炎回頭望着她,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的話:“你想說什麽?”
“我等不到你長大了。”
這句話,她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裴炎的回答還是一如兩年前那樣:“我還要長到多大?”
葉薰覺得很難過,難過于,她發現,他倆終究還是交錯而過了。
她說:“以前我甘願做一個給予者,也不介意你是一個索求者,我願意維持這樣的關系。可是如今我再給不了你想要的,這樣的關系就維持不下去了。”
裴炎凝神想了一瞬,縱然答案呼之欲出,他還是不敢相信:“你是要跟我分手嗎?因爲你丢了一份工作,就要幹脆再弄丢一個男朋友嗎?”
“我隻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我們勉強在一起,我也能預見得到我們的關系會是怎樣的結局:不再柔軟,再無激情,互相責怪,相看兩厭。多可怕的未來啊。
其實直到這一刻我都不曾後悔,我用盡全力愛過你,我們在一起有開心也有難過,這就夠了。走不到永遠我很無奈,可與其走向最壞的情況,不如趁我們之間還有溫度,依舊記得彼此的好的時候和平分手,我不想讓結局太糟糕了。”
裴炎敏感地問道:“你不愛我了,對嗎?”
他總在問這個問題,爸爸你愛我嗎?學姐你不愛我了嗎?
以前葉薰認爲,就算她和裴炎之間有堵牆也沒關系,她有把牆撞穿的毅力,現在她才知道,她和裴炎根本就處于不同的世界。
他們從未互相理解,這段愛情,不過是一段互相遷就。
她說:“我是愛你的,但我太累了,不想再愛了。
我們之間沒有第三者,沒有誤會,也沒有恨,我希望我們可以平靜地結束,安靜地回歸自己的生活。
我腦海裏真的太喧鬧了!因爲你,我多了很多煩惱;因爲你,我發現其實我根本不會處理感情;因爲你,我無法靜下心來做别的事;因爲你,我現在甚至有很重的負罪感!
我不能再耽湎在這些事情裏面了,我還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每一件都比我的感情生活來得重要。”
裴炎沒想到,全能的學姐也會情緒失控,就像他一樣。
這世間讓他幾度失控的人隻有一個,就是葉薰。
她曾說,他是她的命運,當時他忘記問了:你是我的什麽?
現在看來,她是他的劫數。
“你以前動不動就對我許諾一生一世,”裴炎苦笑了一瞬,“我隻是沒想到一生一世這麽短。”
“許諾的時候我是認真的,那時候我甚至不在乎明天,如果那個明天裏不知道有沒有你,我甯可月亮不要東落太陽不要東升。我以爲我可以哄着你一輩子,結果我并沒有那麽好的毅力。”
對于不能信守承諾的事,葉薰非常自責,那些承諾和決心她記得比誰都清楚,可如果這段感情必須建立在抹滅她的個性,失去自由和永遠遷就他的基礎上,她真的無法堅持下去。
裴炎輕笑了一瞬,果然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他說:“原來你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