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就變得跟媽媽一樣了?
況且當時爸爸也沒有聽,他基本還是煙不離手,酒不離口。
正因爲裴炎無意識地說出了胡夢茹曾經老講的話,裴宏志看向他的眼神就更複雜了。
他四周看了一圈,确定這裏是公共場合,還有别的客人在,無法抽煙,于是越發煩躁地快速轉動着煙盒。
葉薰借此看到裴炎爸爸的臉了,是個很英俊的中年男人,有型有款,沒有中年發福,面部線條依舊棱角分明的那種帥氣的成熟男人。
裴炎的輪廓很像爸爸。
其實就算沒見過裴炎的父母,以他的顔值,葉薰不用見都猜得到他家二老肯定是美人!
今日見到他的爸爸,就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至此,也算是明白爲什麽那個年輕的漂亮姐姐願意跟他在一起了,必然是圖他長得帥,圖他很有錢啊!
裴炎爸爸果真是個大忙人,從他坐下來到現在,手機就不斷發出信息提示聲,基本上一分鍾會響一聲,他會看一眼,但是基本不回。
十分鍾左右就會有電話進來,他接或是不接都有。
裴炎本來見到爸爸是非常激動的,但是幾次三番地被打斷談話,信息提示聲也很容易打斷他的思路,搞得他都不能好好地跟爸爸聚一下。
不過眼前的狀況他是熟悉的,因爲以前爸爸在家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況,他總是很忙很忙,忙得都沒有時間陪他。
他小時候對此是有過怨怼之情的,但是現在看到爸爸兩鬓上已經微微有了些白發,卻還是這麽忙碌,他也已經長大了,更能理解大人的身不由己,再不覺得怨怼,隻是關心他說:“爸爸,你有白頭發了。”
裴宏志望着面前的茶,渾不在意地說:“也該有了。”
裴炎關心地說:“你太操勞了。”
裴宏志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望着裴炎說:“離婚的時候錢都留給你和你媽了,我淨身出戶,不操勞又該怎麽生活?”
裴炎呼吸一窒,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所以爸爸對當初離婚時淨身出戶的事情是後悔了嗎?至今還在耿耿于懷嗎?
裴宏志拿出一支煙來銜在唇上,火都打燃了,又想起這裏不能抽煙,遂滅了火,卻是叼着煙,并不取下,這樣就占住了嘴巴,他就不用說話了。
裴炎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局促,鼓起勇氣說:“我将來賺了錢,會養你的。”
裴宏志整個人都震驚了,他的兒子,善良得讓他心中一片暖軟。
但他還是冷漠地說:“不需要,都七年了,我的身家當然是比以前更多了,我過得很好,管好你自己就行。”
裴炎現在還是個學生,尚且未能做到經濟獨立,更遑論贍養父母了。
他也覺得想養爸爸這件事隻能是一個待實現的目标,目前是沒辦法讓爸爸信服的。
他拿出那個精美的禮物來說:“爸爸,我給你選了樣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裴宏志看到那個小袋子就愣住了,他都沒給兒子買任何東西,兒子卻給他買了禮物,這孩子的教養真是讓人感到很舒服。
他剛剛伸手拿到東西,去花錢的年輕女朋友已經回來了,她拎着好幾個袋子出現在他的身邊說:“我買好了,你的茶我喝一口,渴了。”
那女人喝完了茶說:“你們還要多久?”
裴宏志也沒有當面拆開禮物,隻說:“我們也結束了。”
結束了?
裴炎完全不敢相信,才剛剛見面就要結束了?
他本以爲,約在這個時間點,兩人聊聊天,然後再跟爸爸一起吃頓午飯。
裴宏志的電話依舊響個不停,他坦然地說:“你也看到了,我很忙,面也見過了,我先走了。”
裴炎見他真的起身就要走,忍不住跟着起身說:“爸爸!”
裴宏志一下站住了,轉身望着他說:“怎麽了?”
裴炎以前并不是特别感性的人,但是跟葉薰交往的這段時間,他變得感情豐富了許多。
他覺得和親近的人之間表達喜歡或是愛是一件非常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但是從小到大,爸爸都沒有直接表達過對他的愛。
于是他脫口而出道:“爸爸,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愛我嗎?”
那個年輕的女人都驚呆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中國人還是含蓄的,很少說什麽喜歡啊愛的話,她跟裴宏志都交往兩年多了,就連喜歡也沒聽他說過,更不要說愛了。
其實她還蠻好奇,他到底會怎麽對兒子說,畢竟是千裏迢迢專門來這裏看他的親生兒子啊。
裴宏志的嘴唇幾度開合,卻是沒有發出聲音。
他拿起自己的手包,從裏面取了幾沓塑料都還包着的未開封的錢,放在裴炎的面前說:“任何時候,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而已,我沒有時間愛你。”
裴炎看都沒看那些錢,眼望着爸爸離開的方向,瞬間紅了眼眶。
葉薰從未有如此慌神過,她根本就沒見過裴炎哭,但她知道他現在心裏有多難過。
她幾步跑過去,抱住站在當場,無聲落淚的裴炎說:“沒事的,沒事,還有我在你身邊。”
說完這句話,她竟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這太讓人難過了,哪怕他真的沒有時間愛自己的兒子,也該騙騙裴炎的啊。又不是天天見面,也不是天天問。七年來,或許是十八年來,裴炎問他一次,他說的卻是這麽殘忍的話。
葉薰不懂,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呢?
一定要對自己的親兒子這麽殘忍嗎?
裴炎一直以爲,他不缺愛。
哪怕父母離婚了,他也擁有媽媽全部的愛,他一直以爲,遠在他鄉的爸爸一定也是愛他的,縱然兩人不在一起生活,但是父子感情是不變的。
結果爸爸說:不是,我沒有時間愛你。
正午時分,室外溫度有30來度,裴炎卻覺得渾身都好冷,如墜冰窖那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