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個當下,他也沒有勇氣再問一遍了。
很多年以後,當馮書雁終于決定要離開這座讓他無限留戀卻又不得不說再見的城市的時候,忽然想起這個夜晚。
他和他喜歡的姑娘吃着很甜的紅心烤紅薯,兩人的手都是溫暖的,卻不能牽住彼此。
他總在想,如果今夜的他能勇敢一點,再問她一遍,不知道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
人一旦忙起來,時間就流逝得很快了。
不管是不是學生,其實學習都是一件終生不得不去做的苦差事。
就算是學習成績最好的人,學習也不會是他快樂的源泉,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打遊戲的學霸呢?
每個人的娛樂方式不盡相同,學習好的人能從學習上獲得成就感,但一定不是快樂。
當葉薰甘願逃避到學習這件事苦差事裏面去,專心學習都成爲了她的一種拯救的時候,可想而知,她内心的苦痛,有多盛。
每天和馮書雁一起學習,把每一個知識點都吃透,把不熟練的地方都掌握好,直到把犄角旮旯裏的注解都看了一遍以後,期中考試如約而至。
葉薰考前複習得很全面,考試的時候沉着應戰,看到題目的時候,發現一切果然盡在掌握,等到成績出來的時候,她順利地拿到了全系第一。
當葉薰心無旁骛地隻做一件事的時候,她确實是無敵的。
祝黃萱看到她的成績單,驚喜地說:“香草,你又考第一耶!分數這麽高,好厲害呀!”
葉薰想的卻是:我這算不算是情場失意,考場得意?
思及此,她忽然一下就哭了出來。
這是她想要的得意嗎?
不是的。
考試這種靠自己就能控制結果的事,她一向做得很好。
而戀愛卻是要兩個人才可以談的,隻有她一個人想談是萬萬不行的。
她在追求裴炎這件事上,所花的心思,可比考前複習多多了,結果裴炎給她判了個零分。
太難了,想要喜歡的人做自己的男朋友,真的太難了。
隻是這樣一想,她就悲從中來,越發哭得無法自抑。
班上的同學見葉薰哭得那麽傷心,均是一臉驚恐:“你沒事吧?考第一還哭?”
“對啊,你還想怎麽樣?每科都要拿滿分你才滿意嗎?”
“你的眼淚是在告訴我今天我也是做分母的一天嗎?”
“我沒有資格在這個班上學習,是我拉低了班級平均分!”
大學裏根本就沒有平均分一說,都是各自爲營,考多少分隻與自己相關,大家不過是在調侃那個考了第一名還哭得像失戀了的姑娘。
失戀!
對哦,說起來,最近這姑娘天天泡在自習室裏,好像身邊的男生也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祝黃萱給了大家一個“邪魔退散”的眼神,這不是适合開玩笑的時候,然後她把葉薰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寬闊的肩膀給她靠着。
她說:“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才會認真地哭一場呢。”
葉薰哭得直抽抽,小聲地說:“對不起。”
祝黃萱灑脫地說:“你是應該跟我道歉,以爲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和裴炎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的傷挺嚴重的,我怕你毀了校隊的主力球員。”
“你的傷也挺重的,我認爲他應該跪下跟你道歉。”
“……倒也不必。”
雖然葉薰并不認爲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之類的話,但是她甚至都無法想象裴炎低姿态的樣子,更遑論是他跪下的模樣。
就算她如今選擇了放棄,也并不是因爲裴炎不好,隻是他們不合适而已。
裴炎還是裴炎,溫柔得像小太陽一樣的美好少年,她對他是沒有任何怨怼之情的。
在冷靜了幾天以後的現在,她的心境倒是歸于平靜了,漸漸地變成了:“将來任何時候想起我曾喜歡過你,都不會因此而感到羞恥,喜歡你是我做過的正确決定。”
………
裴炎的腳終于恢複到可以自由行走的時候,已經是受傷三周以後了。
一開始葉薰不在他身邊叽叽喳喳地鬧,他還有點不習慣,總是會幻聽到她又在歡喜地叫他,一聲又一聲的裴小炎。
程涵亮那時候就老說他:“你怎麽老是回頭看?根本沒人啊,見鬼了?”
他也隻是搖頭不語。
程涵亮心情倒是很好的,某個煩人的家夥不在了,他和裴炎的關系也變得好多了,于是開心地問道:“最近是不是感覺很清靜啊?”
裴炎隻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不僅很清靜,簡直就跟靜修似的,他感覺自己是越來越佛系了,對什麽事都提不起勁兒來。
因爲沒有人無時無刻地對他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他過得很輕松,輕松且枯燥,枯燥且無聊。
腳受傷的關系,周末他就沒有回家了,都是媽媽送換洗的衣服到學校來給他。
上次葉薰遠遠看見他就跑掉了,那時候他才知道她不想見他的心有那麽堅決。
他們兩家就隔着半站遠,總覺得周末回家會很容易遇到她,他其實也有點好奇,那時候她會怎麽躲他呢?
奈何腳不允許,沒能見到她一臉驚恐地跑走的模樣,感覺甚是遺憾。
經此一役,他搞懂了:有些人啊,嘴上說着命運,但是卻一點都不信命的;嘴上說着永遠,結果逃跑的時候,卻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馮書雁至今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完全就當他不存在一樣,他是真沒想到男人之間的冷戰還可以持續三周之久的。
程涵亮和楊依蔓跟他本來就是一個學習小組的,最近爲了照顧他的腳傷,三人都是在一起吃飯的,校園裏的時光基本都是一起度過。
裴炎一直以爲,大學生活有無數種過法,單看自己喜歡,怎麽快樂怎麽過。
這段時間他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不快樂。
他在做一個學生的本分,該上課的時候認真;他在盡一個朋友的本分,該捧場的時候笑出聲。
但是他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