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裴皆然和有玄以及很少數的洞冥境巅峰修士或骁菓軍裏第四境的武夫,剩下盡數被掀翻,饒是劍神和常祭酒及時防護,仍是有十數人直接喪命。
“澡雪境巅峰的妖王?!”
下一刻,奈何海裏走出更多被黑色氣焰包裹着的妖怪,那極具壓迫感的氣息讓常祭酒都心驚膽顫。
躲在暗處的魏先生,面色凝重。
他剛剛才開始嘗試引出妖王,妖王便已出現,甚至整整出現了六個!
奈何海此次生亂,要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這意味着劍神和執劍者要以一敵三,奈何海裏的妖怪本就比别處妖怪更強幾分,哪怕是劍神和執劍者,面對六大妖王,也恐雙拳難敵四手。
他能殺死褚春秋的時間就更短了。
而且真把褚春秋殺死,但凡再有妖王出現,磐門必将被夷爲平地。
魏先生艱難取舍。
山澤不會針對百姓,他沒有介入就算了,可既然身在磐門,就得考慮這些事情。
但沒等他做出取舍,便見滿棠山執劍者,拔劍了。
滿棠山是隋覃所有宗門裏底蘊最淺的,因山門建立的時間很短,滿棠山又是底蘊相當深厚的,因山主一人便是寶藏,執劍者是山主欽定,執着滿棠山的劍,更被山主譽爲人間之劍。
執劍者的劍,要比執劍者更強。
很多人都覺得誇大其實,隋帝更在神都笑言,“嘩衆取寵。”
滿棠山從未理會,執劍者很少拔劍,就算拔劍也沒有出過全力,雖然依舊很多人覺得是在裝,但今夜,滿棠山執劍者要真正拔劍。
劍出鞘半寸,劍意便已迸濺而出,直接蓋過滿天兇悍地妖氣。
程顔微微低身,左手持鞘,右手持柄,劍再出鞘半寸,意便再攀升數分,他面容平靜,眼眸甚至沒有看着妖王,隻是嘴角忽現一抹略顯張揚的笑。
滿棠山裏有一劍。
便在此刻。
劍出破海。
意氣驚鴻。
遙望千裏。
海浪萬丈。
夜色亮如白晝,有長虹自西覃雅苑上空掠過,驚起西覃大物的視線。
陸司首面色極其凝重。
“滿棠山執劍者,拔劍竟強悍如斯!”
王淳聖皺眉說道:“世人都小瞧了執劍者,與劍神并肩......但此劍意已勝過劍神。”
“滿棠山山主說得是實話,而非故意擡高,若執劍者境界更高,此劍威力必然也會更盛。”
陸司首說道:“人人都藏着底牌,所謂誰強誰弱,若沒有真實打過,也無非是按照人前展露的修爲來判斷,何況就算打過,如果沒有全力以赴,判斷的依據便依舊不夠真實。”
王淳聖點頭說道:“但程顔此劍,已算打破世人對他的認知,此劍哪怕是我,也要費些功夫才能接得下來。”
陸司首感慨道:“空樹大師讓有玄入隋,陛下想借機試探隋國,沒想到卻探出隋國更強的力量,劍聖的愛徒,當代劍宗宗主,我們西覃的澡雪第一人,我一直以來都堅信她比苦檀劍神及滿棠山執劍者都更強,現在确有些不敢定論了。”
王淳聖眉頭緊蹙,陸司首展露出更低的心氣,這是很不好的事情,他沒有再接話題,而是繼續與之閑談,歸根結底,陸司首因敗給隋國何郎将,表面上雖做到心境坦然,可終究紮下了一顆種子。
讓種子死掉便無礙,可一旦發芽,陸司首就廢了。
這将會是西覃的一大損失。
遠比隋國奈何海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更重要。
......
程顔竭盡全力的一劍斬出,往前數千裏被分割的奈何海遲遲沒有恢複原貌,露出隐藏在海域裏的更多妖怪,皆被這一劍粉碎,劍意雖直抵西覃,但距離何止數千裏。
萬裏之外,劍意的威力便開始減弱,最終隻剩下一道長虹。
但看着倒下的三隻妖王,場間所有人感到極其震撼。
唯獨劍神面色依舊平靜。
他自始至終都明白程顔有多強。
這一劍他确實攔不住,但程顔短期裏也隻能斬出這一劍。
隻要能及時躲開,他便能赢程顔,若躲不開,必死無疑。
執劍者的劍能跨境,抛開别的不提,此劍的威力确實沒有同境修士能施展得出來。
“那兩隻就交給你了。”程顔僅是微微喘了口氣,看起來似是與之前沒什麽區别,他的語氣也很輕松,這一劍耗費的并非黃庭炁,他的戰力沒有減弱的太誇張,隻是暫時變成了真正沒有劍的執劍者。
劍神颔首,若要效仿程顔,稍微有點難,畢竟他得消耗黃庭炁,但凡再有妖王出現,兩個人都有消耗的情況下,局面就徹底翻轉了,實在沒有必要。
他以一打二,剩下一隻妖王便是程顔的。
前面澡雪境大妖就已經所剩無幾,褚春秋同是澡雪境巅峰的大修士,原本無需常祭酒再出手,就能穩定戰局,但看着因程顔一劍便局勢好轉,正暗中隐藏的魏先生,準備行動了。
恰逢此刻,來自西覃的‘暮涼年’,悄無聲息飄入隋境。
......
姜望很累,自然便睡得很沉。
他沒有被外面的動靜吵醒。
而是因屋裏的動靜被驚醒。
睜眼便看到了小魚的身影。
小魚顯得風塵仆仆的模樣,臉蛋髒兮兮的,衣裳也有些破損,她經常背着的大長劍,成了一把斷劍,但她仍很愛惜的擦拭着。
正準備倒茶喝,卻不慎将放在桌側的斷劍碰掉,剛要拾劍,轉眸便看到從榻上豁然起身的姜望。
“你何時回來的?”
按照小魚的說法,姚觀海帶着她要擒妖取骨,目标則是澡雪境的大妖。
原本姚觀海是想獨自前往,讓小魚留在磐門,但後來發現磐門也不太安全,姚觀海隻能退而求其次,把姜望給得黃金沒花完的大半扔出去買船。
要說酒肆是磐門客人最多的生意,船坊則是磐門最值錢的生意,總會有修士試圖跑得更遠,爲節省黃庭炁的消耗,坐船登海是最适合的。
最昂貴的船,更抗造,不僅鑲嵌着鎮妖石,也有數千張符箓作爲防禦,能抵抗洞冥境巅峰妖怪持續攻擊數個時辰。
姚觀海想給小魚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禮物,便冒險跑到了外圍的最遠,期間自然也曾遭遇些洞冥境妖怪的襲擊,畢竟大妖們看不上武夫,小妖們就沒有那麽多挑挑揀揀了。
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
姚觀海想引澡雪境大妖露面,但又不能惹來太多,爲此苦惱,在海上漂泊了數日,各種嘗試,雖湊巧碰到一隻大妖,可大妖根本不怎麽理會他們,姚觀海使出五花八門的手段挑釁,最終船變得支離破碎。
他們因此來到了一座島嶼上。
姚觀海既然敢來取澡雪境大妖的妖骨,自然是有一定信心的,現在妖怪已經上鈎,正當他做足準備,要露一手的時候,河伯出現了。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姚觀海要保護小魚,因此傷得極重。
饒是如此,姚觀海依舊背着小魚,試圖遊向另一座島嶼。
但新的大妖出現。
“若非後來有恩公相救,我們就已葬身奈何海。”
小魚講述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變化,但說到某處下意識的語氣加重,都能讓姜望明白,小魚的内心沒有表面上那般平靜。
“你這些日子曆經險阻,真是受苦了。”
姜望由此對那位救了小魚的前輩更感激,他也沒法責怪姚觀海,畢竟姚觀海隻是想給小魚最好的禮物。
若非有人與河伯謀劃,其實小魚此行隻會是有驚無險,歸根結底,造成這一切發生的另有其人。
不管是不是柳家那位第四境武夫,這件事情都不會完。
“姚觀海呢?”
姜望有注意到躺在桌子上四腳朝天的夜遊神,顯然能找到小魚,也讓祂累得夠嗆。
“恩公斬殺了一個澡雪境大妖,在把我們送出奈何海前,姚......老師順便取了妖骨,想帶着我到什麽绛城鍛造兵器,我們已經走了很遠,後來這隻鳥出現。”
小魚指向夜遊神,雖然很好奇這是什麽玩意兒,但小魚極其懂事,并沒有詢問姜望,隻是繼續說道:“它帶我回來,老師獨自去了绛城,因路途遙遠,且鍛造兵器也需要時間,我便告訴老師,讓他之後到渾城找我。”
姜望點了點頭,小魚拜姚觀海爲師,是自己的提議,但貌似因奈何海之行,小魚反而認可了這位老師。
“餓壞了吧?我帶你吃點東西。”
姜望領着小魚出門,卻發現酒肆裏空蕩蕩的,小魚當即說道:“我回來有一會兒了,看到奈何海裏有妖怪沖破了壁壘,現在打得正兇呢。”
她依舊說得很平靜。
畢竟小魚是經曆過大場面的,曾被漸離者追殺,又在奈何海死裏逃生,本就堅韌的性格自然更堅韌,隻是姜望一直都把她當成小丫頭罷了。
現在的姜望虛得很,除了能感受到磐門的震顫,其他啥也看不着。
雖然磐門的震顫沒有止息過,但他前面睡得死,後面又隻在意小魚,就算有感覺到也被他下意識忽略了。
等他走出酒肆,更真切體會到迎面而來的氣息,神國竟直接蠢蠢欲動,力量有蘇醒的迹象。
姜望很詫異,奈何海的壁壘距離磐門是有一點遠的,就算戰鬥的位置沒有緊挨着壁壘,可僅憑溢散到磐門裏的氣息,居然就讓神國力量有湧現的意思,便證明着待在磐門,也有極高的危險。
街上同酒肆裏一般空寂。
氛圍壓抑到極緻。
姜望想朝前再走走,讓神國力量真正湧現,能看清戰場的模樣。
裴皆然和有玄都沒在,很可能也在那裏。
想證實裴皆然的安危是一回事,若能再借此汲取一些養分,能讓自己不那麽虛,當然是更好的事情。
畢竟甘露神符沒剩下幾張,自身強大才是關鍵。
有機會就得牢牢把握住。
但在肆虐的氣息面前,姜望剛剛邁步,就差點跌倒。
剛要讓小魚攙扶自己,便有一道劍氣忽然呈現,幸而小魚反應及時,猛地拽住姜望,把他扯回了酒肆裏,姜望心裏清楚得很,但身體很遲鈍,直接臉着地,摔在了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