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剛經曆烏侯肆虐事件,雖被安撫,但仍是心下惶惶,此刻的絢爛煙火讓他們情緒有所好轉,深夜的因象城反而熱鬧起來。
在夜空煙火裏馳行的姜望虛意再生。
毫無疑問,常祭酒要比河伯強大的多,是真正的苦檀劍神之下第一人。
神國的力量消耗很快,導緻時限也變短了。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發現。
若不能最快速度解決戰鬥,面對比自己強的人,會極其危險。
常祭酒沒有對他生出殺意,姜望得不到任何養分,戰局一旦僵持,他隻會變得越來越弱。
神國力量湧現的瞬間,汲取到的是杜言若帶來的養分,那點養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雖然姜望也沒有要殺常祭酒的念頭,但确是想趁機汲取養分,哪怕摻雜着别的想法,可現實來看,再打下去就沒必要了。
别管姜望此刻怎麽想,常祭酒心裏是很震驚的。
莫說隋國,縱觀整個人間,澡雪境的修士也僅有五百餘人,其中大部分還都隻是尋常澡雪境。
按理來說,姜望破境澡雪的時間很短,哪怕再是天賦異禀,也很難這麽快甩脫末尾。
常祭酒雖未使出全部手段,但也是稍微認真了的,表面上看着旗鼓相當,實際反而隐隐處于下風。
他得再認真些,才能與姜望打平,已經相當于快到極限了,畢竟更認真的話,就是殺招了。
他自然沒可能當着衆人的面殺姜望,而且身爲長輩,就算開口止戰,也沒什麽好丢臉的,大家隻會覺得是他在讓着姜望。
因此便心安理得,撤開距離,問道:“還要打麽?”
姜望是在強撐着,神國力量在流逝,正想着停戰,常祭酒卻已經開口了,他順勢下坡道:“與祭酒一戰,倒是氣消了些,改日我會再行讨教。”
他直接便落回魚淵學府,根本沒搭理仍想說些什麽的常祭酒。
那般高度,百姓是看不到的,隻當是煙花沒了,議論紛紛的散去。
姜望也沒有跟林澄知等看客解釋什麽,因裴皆然對魚淵學府熟悉一些,便讓其幫忙再尋個住處。
裴皆然領着姜望到南閣,剛剛推開屋門,回眸便見姜望滿臉虛汗,徑直朝她撲來。
完全是下意識,拽住姜望的手臂就是一個過肩摔。
姜望悶哼一聲,昏得死死的。
裴皆然像是才反應過來,吓了一大跳。
“喂,你沒事吧?”
姜望自是沒法回答她。
裴皆然嘴裏嘀咕着什麽,隻能拖着姜望進屋,把他甩在榻上,很随意的把被子蓋在他身上,甚至連靴子都沒給脫,便又嘀嘀咕咕的走出屋,順勢把門關上。
姜望醒來是醜時一刻。
他迷迷糊糊睜眼。
隻覺得渾身酸疼。
想到漸虛的過程,跟着裴皆然,最終支撐不住倒下,再然後就沒記憶了。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仿佛用盡了力氣。
幸好杜言若沒有再出現,否則他将毫無反抗之力。
神國力量正常流逝,若遇到威脅,是能再次湧現的,但如果是消耗過度,便很難了。
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意氣用事,面對比自己強太多的人,必須走爲上策,非得拼一下,後果就會是難以預測的。
在沒有真正無敵前,得萬分謹慎。
姜望沒了睡意。
雖然斬殺烏侯得到的力量讓他能活着待在因象城,但虛的問題很重,目前手裏已經沒剩幾張甘露符,因象城作爲苦檀大城,想來是能買到較高品秩的符箓。
讨生活的人都會起得很早,手裏剩餘的甘露符應能撐到寅時末,姜望獨自離開魚淵學府,下山的道路很平穩,可也依舊把他累得夠嗆。
最終行至半山腰的露台,他徑直坐下,擡眸看着霧蒙蒙的天色,呼吸着新鮮的自然空氣,狀态也稍微好了一點。
因象城裏是很難出現妖怪的,烏侯是特例,最多隻是像魍魉那樣的妖物,想要找到适合的目标,就得朝因象城的大族下手。
但姜望并非毫無底線,不能任意欺負别人,因此很期待會有纨绔子弟的登場,最好是背景很深的。
否則若是像李南牆那般,最大的靠山僅僅是一位洞冥境巅峰的修士,純粹是會浪費姜望的時間。
他思考着這些問題,靜靜等待破曉。
醜時二刻。
姜望漸漸覺得有些冷。
如今已是十二月份,又值淩晨,周圍山石都結出薄薄的一層冰,但迄今爲止,苦檀尚未下過一場雪。
而面頰忽然的冰涼之意,讓他意識到,下雪了。
雪下得很小,但天色的昏暗,顯得越來越清晰。
姜望想着自己是腦袋有坑,距離天微亮尚有一個多時辰,苦哈哈的跑來半山腰挨凍?
前面還好,現在更是突然下雪,遭不住。
正待他考慮着到哪裏取暖,或者直接回去的時候,便見左側道路的灌木叢忽然晃動,隐隐傳出呼救聲。
姜望頓時皺起眉頭。
沒等他,山上掠來一道白影。
直接撲到姜望懷裏,使他險些栽一跟頭。
看清懷裏的白狐狸,姜望很快意識到,應是自己用了甘露符的緣故,白狐狸是餓了。
鐵錘姑娘雖然養着它,每日裏都準備符箓,讓其吸食符炁,可也不會拿出品秩太高的,否則必然是很大一筆财物,姜望的甘露符是趙汜畫的,起碼比市面上的符箓品秩高一些。
正好抱着白狐狸取暖,姜望沒有将其丢掉,然後慢慢朝着灌木叢接近。
那裏趴着一個人。
渾身髒兮兮的。
凍得瑟瑟發抖。
看周圍的情況,雪勢漸大,沒有半點腳印,便證明他可能一直在這裏,但并沒有意識,此刻是因下雪而被冰醒的。
他的意識仍有些模糊,呼救的聲音極低。
姜望默默看着,沒有第一時間做什麽。
确信此人隻是普通人後,姜望才幫其翻身。
男子很年輕,穿着粗布麻衣,臉上有血痕,似是被尖銳物劃破的,但依稀看得出來,頗有些俊俏。
跟姜望自然沒得比,甚至也稍遜李南牆,可勉強算得上相貌堂堂。
“你爲何在此?”
姜望懷疑是烏侯的出現,倒黴遭難的百姓,被魚淵學府的人遺漏了。
男子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任何話,便又昏迷了過去。
姜望有些頭疼。
以他目前的狀況,可扛不動對方。
若放任不管,肯定會出事的。
低眸看了看懷裏拱來拱去的白狐狸,計上心頭。
讓白狐狸巨化,托着男子,姜望打算先把他送到魚淵學府。
但等他費勁的要騎白狐狸的時候,淩亂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姜望回眸,眼前是手持火把的七名壯漢,腰間皆是懸挂佩刀,甚至有人背着箭筒,拿着長弓,滿臉都是橫肉。
“可算找到了。”
看見白狐狸背上的男子,爲首的壯漢松了口氣。
而他們都沒有因面前那般巨大的狐狸生出震驚的表情。
僅僅是有些異樣。
很明顯,因象城人見過的世面更廣。
但因象城裏有妖怪出現,應該是很稀奇的事情,且剛剛發生烏侯事件,他們的反應就顯得太平靜了些。
姜望當即便猜出,這些人背景頗深。
看來跑到半山腰挨凍,是有道理的,自己腦袋裏怎麽會有坑呢?
若是待在魚淵學府,就遇不到這種好事兒了。
果然,做人就得勤快點。
不能一直那麽懶。
機會是很難輕易送上門的。
于是姜望慵懶的靠着白狐狸,等着那些人來到身前。
他們顯然是沒有看見姜望曾向烏侯拔刀的畫面,畢竟當時劍神在拔劍,這些人哪有能耐盯着瞧,直接就得被閃瞎。
因此,看着姜望那副很虛的模樣,他們目中無人,爲首者自顧自說道:“你們到底怎麽做事的,居然能讓他跑出來,幸好找到人,否則咱們都要倒黴!”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對姜望視若無睹。
有背着箭筒的壯漢,忽然拉扯了一下說話的人,在其耳邊嘀咕了兩句。
然後他們都盯着姜望瞧。
姜望心下惡寒,說道:“你們瞅啥!”
“瞅你長得好看。”
“......”
話鋒不對啊?
你們怎麽誇我?
姜望有點懵逼。
沒等他想明白,壯漢們就忽然動手了。
這讓姜望很是錯不及防。
我搞不懂你們的套路啊!
此刻極其虛弱的姜望隻能把白狐狸背上的男子推下去,急切道:“快救命!”
就算要汲取養分,他也看不上這些壯漢,真正的目标該是其背後的靠山。
何況他現在怕是三歲小孩兒都打不過。
白狐狸聞聲,頓時龇牙咧嘴,作出兇惡的模樣。
可惜長得太可愛,沒有半點威懾力。
但壯漢們貌似沒有下殺手的意思,隻是赤手空拳的往前沖。
爲首者甚至威脅道:“奉勸你不要做任何反抗,乖乖跟我們走,保證你吃香喝辣的!”
姜望又茫然了。
你們威脅人的方式也不太對啊?
他懷疑眼前的壯漢其實僅僅長得兇橫,内心很善良,真正做壞事的是那個男子。
但此刻叫停也已來不及了。
白狐狸的身軀變得更大,一巴掌便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