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菻激烈掙紮着,翅膀震顫,爪子猛踢。
姜望順勢撒手。
白菻逃出魔掌,略顯驚懼的盯着他。
它的神妖血脈其實沒有那麽純粹,是因一代又一代被稀釋的緣故,沒有化神或化妖前的神獸,極其容易夭折,它們最大的敵人便是獵戶。
但隻要尋到契機,它們也很容易化妖,且直接就能擁有極高的道行。
哪怕因莫名其妙出現的妖怪,讓它受了些傷,可在姜望面前卻毫無招架之力,使它感到十分驚恐。
姜望則很失望的樣子,白菻提供的養分實在少得可憐。
不管香兒是不是魅孋,其道行都已觸及澡雪境,甚至比白川绫更勝一籌,白菻能拿捏香兒,便同樣是實打實的澡雪境道行,且更深厚,怎麽與河伯相比,差了那麽多?
苦檀裏澡雪境修士數量雖少,但澡雪境的妖怪卻很多,很顯然,縱然同是澡雪境,妖怪之間的差距也極大,要麽是眼前的白菻化妖時間不長,直接獲取的力量,沒能完全發揮出來。
但未能得到可觀的養分都是事實。
便在這時,明明很是畏懼的白菻,卻仿若飛蛾撲火那般,燃燒道行,撞向姜望。
那一瞬間攀升的妖氣甚至僅次于河伯。
姜望下意識揮刀,提起神國大半的力量,刀芒璀璨,噼裏啪啦的聲音炸裂,白菻直接在姜望稍顯錯愕的目光當中,灰飛煙滅。
什麽情況?
妖怪這麽勇?
明明怕得要死,卻沒有想着怎麽逃跑,反而主動送死?
但這一下汲取到的養分确是十分可觀。
妖怪是猜到自己很失望,于是故意來送?
姜望覺得就很離譜。
他擡眸看到一抹劍光飛至。
滿棠山執劍者懸于半空。
程顔微微蹙着眉頭,說道:“又一個。”
姜望詫異,問道:“前輩此言何意?”
程顔說道:“劉玄命和林澄知那邊都遇到此類化妖的白菻,散發出的氣息同我追尋的妖怪極爲相似,看來是故意混淆視聽。”
姜望終于搞清楚白菻送神國養分的原因了,但更是好奇道:“那隻妖怪是怎麽做到的?它被前輩重創,應是變得極爲虛弱,這些化妖的什麽白菻,擁有着澡雪境的道行,怎會聽其号令,命都不要了?”
程顔淡淡說道:“我也很想知道。”
“許是在郡城周圍得到了什麽機遇,否則碰見澡雪境的白菻,若有歹意,肯定直接被白菻殺掉了,你們小心些,它那麽做的目的絕非是給我們找麻煩,而是想借此逃離郡城。”
說完,程顔便已消失無蹤。
姜望欲言又止,卻也算是見識到一點那隻妖怪的難纏之處了。
回頭看到李南牆仿若癡傻,嘴巴裏念念有詞,夢秋笙沉着臉,質問香兒,“怪不得李南牆越來越虛,原是你這妖祟做的,是想慢慢損耗李南牆的元氣,何其歹毒!”
香兒撇嘴,李南牆虛是誰的問題?反正與我沒關系。
姜望看着他們,微微沉默,繼而說道:“我以爲是你喜歡李南牆,因此才顯露妖身,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那你先前爲何現身?”
香兒沒有說話。
李南牆卻很激動地說道:“香兒,你若真喜歡我,那麽就算你是妖怪也沒關系,我不在意的!”
夢秋笙瞠目結舌,當即斥責李南牆。
香兒似也是沒想到李南牆能說出這番話。
她不免有了些愧疚。
“我待在李南牆身邊的确有所企圖。”
姜望皺眉問道:“你是魅孋?爲何與我見到的魅孋有些不同?”
衆所周知,魍魉覺醒大妖殘魂或是汲取到難以想象的精氣才能化爲魅孋,白川绫是前者,若香兒是後者,兩者存在不同,倒也能說得通。
根據香兒的解釋,确實如此。
她熬了兩百年,才成爲魅孋,大妖殘魂并未覺醒,隻是煉化了足夠分量的精氣,在亂世之時,她能夠無所顧慮,而在現世就得謹小慎微,李南牆很虛,并非全是因爲香兒的緣故,她每次汲取的精氣都很少。
看着姜望那張臉,香兒低聲說道:“我露面的理由,是想把你抓走,畢竟相比于旁人,長得好看,也能心生愉悅,隻是沒想到您是修士,才又慌忙逃離。”
聞聽此言,姜望很遺憾。
你早說啊。
早說我肯定乖乖就範。
但李南牆深受打擊。
毫無疑問,他徹底敗給了姜望。
既生李何生姜啊!
“你逃至此處就沒有發現别的妖怪?”
香兒搖頭,說道:“白菻本就善于隐藏妖氣,而且我惶恐着被您找到,未曾在意周圍。”
姜望沒有詢問香兒傷天害理的事情,因是顯而易見的,但他也沒有直接出手的意思,香兒給他帶來不了什麽養分,且降妖除魔是青玄署的職責,把香兒交給劉玄命,也算是能緩和一下關系。
他傳音給劉玄命後,便在村子裏等着。
李南牆很痛苦。
夢秋笙一直在斥責對方。
香兒卻不敢去看李南牆。
姜望在想着那隻妖怪能在郡城得到什麽機遇,雖然隻是程顔的猜測,但經曆白菻一事,便已經證明那隻垅蟬來的妖怪若非恢複到巅峰時期,便肯定有什麽情況,才能讓白菻乖乖聽話。
而且白菻直接命都不要了,顯然不僅僅是受制于妖。
姜望不由得想到曾借歩心安的符箓要殺自己的神秘女人。
因不清楚此人是誰,又有什麽本事,能否幫助妖怪做到這一切未可知,是有相當大嫌疑的。
可若是這般,必然會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現在别無他法,隻能耐心等着。
如果跟神秘女人沒有關系,妖怪的目的便唯有逃離郡城,姜望對此沒什麽想法,能抓到便抓,抓不到也無所謂,反正是執劍者和郡守他們該頭疼的事情。
隻需盡力幫忙即可。
單是尋妖途中汲取的養分,已算是白撿的了,姜望沒必要讓自己深陷其中。
劉玄命來得很快。
直接把香兒收入捉妖袋。
捉妖袋是青玄署煉制的法器,縱是澡雪境大妖,也無法逃脫。
算是少有妖怪沒能克制住的法器。
據傳,捉妖袋能抗住澡雪境巅峰全力一擊的力量,而這股力量,能輕描淡寫讓得整個苦檀化作飛灰,泯滅億萬生靈。
由此更能證實,非是青玄署的法器不給力,而是某些妖怪的智慧太匪夷,克制法器或符箓,有時候并不是以絕對力量,畢竟擁有那般力量的大妖終是少數,它們是靠着智慧打敗修士的。
雖在更強的力量面前,這些智慧不值一提,但修士裏終究也是弱者居多。
這才讓得修士和妖怪的戰争陷入僵持。
劉玄命與姜望借一步說話。
李南牆遠遠看着,悲從心中來,我的香兒啊!
“林澄知雖仍是極力想讓你入劍閣,但我看,劍神并沒有那個意思,劍閣終究都是劍士,哪怕你資質很高,卻不一定适合劍閣,劍神應是很清楚這一點。”
姜望點頭稱是。
别管什麽宗門勢力,但凡處于弱勢,都會很麻煩,如果真的修劍,那怕是得吃盡苦頭,哪有每日裏躺在藤椅上,等着養分來送舒坦?
再不濟,也能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咱又不需要刻苦修煉照樣能變強,入宗門修行,孤單寂寞,何苦來哉?
但看這意思,劉玄命依舊沒有放棄,是在點他呢。
想着用香兒緩和關系,好像做錯了。
又把劉玄命的熱情給挑起來了。
姜望苦思怎麽轉移話題。
“劉行令啊,許觞斛一事,青玄署有人幫他遮掩已是确鑿,您有什麽想法?”
許觞斛當初把鍋甩給劉玄命,看似隻是嘲諷,可裴皆然确真的懷疑,哪怕沒有證據,姜望倒是沒有什麽想法,純粹是靈機一動,用來轉移話題。
如果沒有這回事,那自然什麽問題都沒有,如果确有其事,就不是姜望願不願意得罪劉玄命的事情了。
畢竟那位幫助許觞斛的人,肯定也是想從許觞斛那裏得到什麽,而許觞斛死在姜望手裏,再說得不得罪沒有任何意義。
劉玄命神色如常,說道:“裴行令已經講過這件事,我也上報神都,并且徹查苦檀青玄署。”
“但符合條件的,在我麾下隻有申屠煌一人,我能保證他沒問題,因此懷疑許觞斛畫制役神符的時候,并非在苦檀,而是别境。”
“役神符事關重大,聖上已派遣骁菓軍赴各境青玄署調查,爲首者是傅郎将。”
“原本甯十四回神都後,骁菓軍是有些動靜的,但傅郎将是甯十四的老師,查辦役神符一案,在他們眼裏,比你重要得多。”
劉玄命很合理又自然的把話題轉了回來,微笑說道:“因此,你真要做出選擇,便隻剩下我青玄署和武神祠兩家,有上次的事情,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慮,畢竟相比武神祠,青玄署勝算很大。”
姜望:“......”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有白菻混淆視聽,找到那隻妖怪迫在眉睫,劉行令趕快去忙吧!我會認真考慮的!”
劉玄命很無奈,但也隻能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