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隻有你才是該來的

姜望和歩心安都沒有輕舉妄動。

唯有鐵錘姑娘,把白狐狸放在肩膀上,再次摩拳擦掌。

歩心安忙說道:“我老老實實待在梨樹園裏,你們何必尋我麻煩!”

鐵錘姑娘微笑道:“雖然不再是一副淡然模樣,但看着更欠揍。”

歩心安急惱道:“姑娘怎麽不講道理!”

鐵錘姑娘義正嚴詞道:“本公子的拳頭便是道理。”

她看向護衛首領凄慘地模樣,又說道:“此前本公子隻是好奇你是什麽人,可現在,你已經得罪本公子了。”

歩心安也看了一眼護衛首領,試圖解釋道:“他傷勢看着嚴重,其實又不緻命,自始至終,我都留有餘地,你們總得也給我點面子。”

鐵錘姑娘說道:“你的面子一文不值,我家護衛缺胳膊斷腿,你十條命也不夠賠。”

歩心安惱怒道:“郡守都沒能奈我何,你果真要一意孤行!?”

鐵錘姑娘冷笑道:“我爹治不了你,恰好證明我更強,如此他便沒理由再管束本公子了。”

姜望沒想到,鐵錘姑娘仍然很叛逆。

歩心安陰沉着臉,猛地一揮手,鐵錘姑娘便又消失在了原地。

他輕吐一口氣,說道:“哪怕是郡守,面對此符陣也束手無策,雖不清楚你們剛才是怎麽逃出來的,但我可以不斷把你們困在符陣裏,如果不想在此困一輩子,奉勸你們哪來的回哪去。”

姜望皺眉。

莫非郡守純粹是被符陣難住的?

其實此人根本沒有其他本事?

畢竟若非白狐狸,他和鐵錘姑娘的确很難輕易逃出來。

歩心安自鳴得意,然而話音落下未久,鐵錘姑娘破陣而出。

他頓時憋紅了臉龐。

随即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鐵錘姑娘很生氣,左手拽着正在打嗝的白狐狸,右手直接揮拳,拳風奔若雷霆,梨花簌簌而落,漫天飛卷,歩心安悶哼一聲,噴血倒地,但在過程裏,他又一次把鐵錘姑娘送入符陣裏。

歩心安很是驚慌失措。

他雖然每日裏都留出空閑嘗試畫出六甲神符,但最終也隻是畫出了普通符箓,縱使能抵禦一部分攻勢,可明顯效果不佳,關鍵在于鐵錘姑娘是宗師境武夫,能活命已是萬幸。

明明是父女,兩個人行事作風怎麽天差地遠?

姑娘家家的,何必這麽勇?

姜望一直在觀察歩心安,看得出來,他确實很慌,雖然很失望,但若沒有白狐狸的存在,此符陣确實難解,讓郡守感到頭疼便很正常。

前面三年,歩心安在郡城裏搞風搞雨,終究隻算小打小鬧,郡守沒有直接殺他,不管歩心安用了什麽手段讓郡守吃了點虧,可緊跟着就躲在梨樹園不敢再出去都是事實。

哪怕郡守後來有了殺心,有了符陣的阻礙,郡守也隻剩頭疼,别無他法。

目前符陣是力量最大化,就算是最初輕易布下的符陣,郡守能做到直接破陣而出,但隻要沒有找到一擊必殺的機會,始終都會被符陣困住。

姜望大概能想明白前因後果。

隻能說,他的運氣太好,歩心安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毫無疑問,鐵錘姑娘又破陣出來了。

可隻要歩心安一直利用符陣,此題依舊無解。

畢竟姜望沒有理由殺他,因爲一點好處都沒有,在其身上根本汲取不到半點神國養分。

姜望很郁悶地躺在藤椅上,看來在郡城裏很難得到想要的。

相比于姜望再次變得憊懶,鐵錘姑娘則是氣壞了。

真就是看不慣歩心安,又幹不掉他?

她深刻領會到父親爲何頭疼了。

雖然護衛們被虐得很慘,但确實性命無虞,按照護衛首領的說法,歩心安也沒有真正做什麽壞事,隻是讓百姓們很憤慨罷了,如果就這麽把歩心安殺死,鐵錘姑娘做不到心安理得。

純粹教訓歩心安的話,反而隻會讓自己憋屈。

她更深刻領會到父親爲何沒有明言,早知如此,她确實不該來。

可一生正直的鐵錘姑娘,抹不開面子就這麽退走。

在她糾結的時候。

護衛首領早已求援的救兵,終于來了。

郡守淡然自若,負手而至,輕聲說道:“我知你想畫出某種符箓,六年前把郡城搞得烏煙瘴氣,目的是要汲取百姓伏矢魄的怒情,吞賊魄的懼情和除穢魄的惡情,但此爲舊時符箓道的法門,早已被抛棄。”

“畫不出的符箓,慢慢畫便是,病急亂投醫,擾亂郡城,雖罪不至死,可也活罪難逃,我已經給了你六年時間,你終究沒有畫出來,便證明此法不通,這件事情該結束了。”

舊時符箓道因在摸索階段,借以七魄之情引炁,方能更快畫出符箓,但此法較爲麻煩,畫符是快了,但汲取七魄之情的過程卻很慢。

因此在符箓道大盛後,畫符的方式有了極大升華,就算畫符依舊沒那麽容易,可也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步驟,相對而言便更快。

歩心安神情幾經變化,他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而是漠然說道:“看來郡守已經把我查清楚了。”

郡守平靜說道:“正因如此,我容忍你的存在,但有些事情不可爲,你要懂得放棄。”

歩心安嗤笑一聲,說道:“郡守是理解我的,但我和郡守不同,我沒辦法放棄。”

郡守皺眉說道:“你來到郡城已有九年,在梨樹園裏待了六年,你可知她此刻是什麽樣的想法,九年裏又是怎麽過的?”

歩心安面色微變,身子止不住顫抖。

郡守正色說道:“她的病很重,甘露符毫無作用,你想畫出更高品秩的符箓,但你其實很清楚,能夠治好她的符箓,恐怕是張天師也輕易畫不出來的。”

“縱使理解你的心情,然而你離開她整整九年,她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迹,若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可會後悔?”

歩心安漸漸崩潰。

見此一幕的姜望,欲言又止。

咱就是說,郡城裏真就沒有壞人呗?

很顯然,歩心安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救病重的妻子,可能本來就懂符箓,也可能是爲救妻子特意放棄武道,轉修符箓,他應是想盡了辦法,求助了很多天師以及修士,最終求人不如求己。

可結果是很悲哀的。

他需要的符箓畫出來極難,因此反而九年未曾陪伴妻子,或許他的妻子強撐着一口執念,沒有香消玉殒,其實隻是想再見到他,正如郡守所言,此乃奇迹,但歩心安的妻子沒可能再撐九年,甚至已經命懸一線。

鐵錘姑娘氣消了,覺得歩心安十分可憐。

莫說普通凡人,修士若沒有長生久視,也難逃一死。

歩心安癱倒在地,沾染滿身污泥。

他掩面痛哭,泣不成聲。

慢慢的,他停止哭泣,低垂着腦袋。

“仍有希望......已經耗費九年,我不會輕易放棄......郡守,你不該來的,你們都不該來。”

歩心安緩緩擡眸,他面若死灰,緊緊盯着姜望,呢喃道:“隻有你......才是該來的。”

“我一直在猶豫,想救她,可也不想傷害别人,但郡守說得很清楚,讓我終于醒悟,在最後一面都難以見到的情況下,我更該孤注一擲,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是我能回到她身邊,相濡以沫,白頭偕老的機會。”

姜望滿臉茫然。

你在講什麽?

什麽他們不該來,我就該來?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歩心安,你要做什麽!?”郡守有所警覺,當即把鐵錘姑娘拽到身邊,讓護衛們撤離,沉聲說道:“莫再一意孤行,她正在等着你,回到她身邊,才是你最該做的事情!”

歩心安咧嘴,森然笑道:“我正在這麽做。”

他猛地揮手。

所有人都被困在符陣裏。

緊跟着又取出一堆符箓,将符陣徹底封死,他踉跄着,看着空蕩地梨樹園,喃喃道:“的确該結束了,希望你遵守承諾,真的能救她......”

歩心安表情忽然變得猙獰,厲聲道:“否則我定會把你挫骨揚灰!”

他急促喘着氣。

再次掏出一張符箓,符紋散發出微弱的紅芒,烈焰瞬間席卷梨樹園。

歩心安沒有回頭,默默往前走。

看着梨樹園外的白裙女子,他面色平靜,說道:“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也該幫我了。”

梁小悠微笑道:“我最是信守承諾了,你不會有把我挫骨揚灰的機會。”

歩心安說道:“最好是這樣。”

梁小悠看着熊熊大火,說道:“我需要确信一點,你的符陣真能殺死他?他可是已經逃出來一次了。”

歩心安漠然道:“若你沒有信心,又何必找我?你是見識過符陣更強的威力,但那也隻是冰山一角,他能逃出來,雖有些意外,可也是因我此前沒有想幫你的意思,在真正巅峰的符陣裏,他們沒有人能活着出來。”

梁小悠贊歎道:“你苦心鑽研三種符箓,救人的甘露符,護己的六甲符,殺敵的符陣,至今沒有把甘露符的品秩提升到最高,卻把符陣弄得令人驚豔,此陣怕是那位張天師也要望塵莫及。”

“但我得确定姜望已死,才會出手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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