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沒能确定背刺青袍和白袍的人是誰,但李谀是月滿西樓的樓主,又備受百姓尊崇,拿他打牙祭,都再合适不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該怎樣才能退出......”姜望俯瞰着李谀,說道:“那自然是不退,手握一把刀,打穿這個江湖便是。”
李谀神情微變。
姜望手裏的刀已經砸落。
同時,百姓們群情更激憤了。
姜望想着,我又更強了,真煩惱。
刀芒随着百姓們的罵聲,更顯奪目。
較比之前強大了數倍不止的符陣再次劇烈震顫,頃刻間土崩瓦解。
而刀芒避開百姓,徑直朝着李谀斬落。
姜望把力量控制的恰到好處,在刀破符陣的瞬間,便開始把灼熱氣息往回收,最終斬向李谀的力量雖然依舊很強,但并不足以殺死洞冥境巅峰修士。
事實證明,李谀很輕易便擋下了攻勢。
月滿西樓修士皆是松了口氣,想着天上那人也不過如此。
百姓們歡呼,繼而朝着姜望放出更動人的話。
但李谀并未小觑姜望。
是因符陣有數百位修士催動,姜望能夠一刀斬破,已經奠定其澡雪境的實力,至于後續攻勢雷聲大雨點小,自然可以理解爲斬破符陣的消耗很大,若是沒有符陣攔着,姜望再斬出這樣一刀,結果會大不相同。
李谀是這麽覺得。
而姜望要給予夜遊神能找到青袍和白袍修士更多時間,順勢汲取一波養分,肯定不能直接幹掉李谀,瞧瞧百姓們瘋狂的模樣,可供神國汲取的養分愈加充足了。
姜望故意沉默,讓得月滿西樓的人能及時再補充符箓。
見此一幕,李谀則眉頭緊皺。
對方剛剛那一刀應是極限,否則沒道理眼睜睜看着,而是直接趁着符陣被破,碾壓一切才是。
姜望既是敢出手,便是不在意百姓怎麽看,因此除了這個沒有别的可能。
李谀信心加倍。
此局穩了。
沒有證據,百姓又在此處,姜望直接出刀的舉動,便已注定結局。
隻要穩住局勢,青玄署肯定很快就有人出現,哪怕姜望是新晉的澡雪境修士,又有擊退烏侯的功績,但若任意妄爲,也隻有死路一條。
所謂言多必失,李谀隻能做好表面功夫。
吩咐月滿西樓修士保護百姓,新的符陣再次升起,他義正詞嚴道:“奉勸閣下及時收手,莫要再執迷不悟!”
“好的。”姜望回應着,然後又是一刀斬出。
符陣再次被破。
催符的月滿西樓修士面色慘白,持續輸送黃庭炁,對他們消耗也很大。
李谀神情大變。
他居然還能斬出這樣一刀?
那符陣未成前,爲何不出手?
他是在戲弄月滿西樓!
原想着若姜望一意孤行,他便親自出手,隻是新晉的澡雪境修士,縱使打不過,也能過幾招,要是再受點傷,百姓們會變得更瘋狂,但凡迫使姜望對百姓下手,局面就再也不可能出現轉機。
可沒想到,姜望是在藏拙。
很難保證姜望不能再斬出第三刀。
别到時候直接飲恨西北,後悔都來不及。
沒辦法,李谀隻能再次結符。
而此次,便是月滿西樓僅有的符箓了。
畢竟他也沒想到會面臨這種情況,儲備數萬張六甲符箓就已經很誇張了,結果根本不夠用。
姜望依舊沒有阻止,也讓得李谀相信,對方肯定還能再斬出第三刀。
他沒法去賭姜望的第四刀。
必須拖延到青玄署來人才行。
李谀故意站在百姓面前,表面上是保護,實則是尋求保護。
此舉毫無疑問又感動了百姓。
但姜望不是傻子,他看懂了李谀的行爲。
雖然想保命無可厚非,但把尊崇他的百姓拿來做擋箭牌,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夜遊神的聲音在姜望腦海裏響起,“我很确信他們就在此處,但好像有隐晦的東西遮掩了氣息,我仍需要點時間。”
姜望默默點頭。
雖然神國目前能汲取憤恨的情緒爲養分,但在尋常百姓身上終究是有限的,想要拖延時間的同時又能得到好處,針對月滿西樓的修士貌似更有用。
“廢柴始終是廢柴,就算你們聚集再多,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拿着百姓當令箭,就以爲無敵了?”
“像你們這種渣渣,活着都是在污染空氣,你們怎麽有臉呢?”
“瞧你們一個個肥頭大耳的,别說飛了,走路都費勁吧?”
姜望竭盡所能,說得唾沫橫飛。
月滿西樓那些修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殺人不過頭點地,此般侮辱,未免過分了吧!
他們紛紛朝着姜望怒目而視。
“看什麽看,有能耐來打我啊,一群廢物!”
他們哪有勇氣,隻能化悲憤爲力量,使勁瞪着姜望。
李谀有些瞠目結舌,這哪裏有澡雪境大修士的樣子,分明就是地痞無賴。
但他也樂得如此,暗示月滿西樓修士們撐住,等到青玄署來人,自讓其付出代價。
可沒成想月滿西樓裏真有血性之輩。
有位胖修士提劍便想往前沖。
此舉也帶動了不少修士。
而姜望隻是輕輕揮刀,符陣再次被破,以胖修士爲首者,頃刻間全被鎮壓。
“你們用事實證明了自己有多廢。”
胖修士無能狂怒。
想要上前沒來得及的修士,滿臉恐懼地往後退。
他們隻能在心裏重拳出擊,現實裏唯唯諾諾。
姜望頓覺自己又強了一些。
真是太煩人了。
李谀渾身顫粟。
雖然月滿西樓有修士往前沖,使得催符的黃庭炁減少,但在姜望出刀的時候,李谀有親自催動符箓,可仍是被姜望随随便便斬破。
甚至要比前幾次更輕松。
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麽。
姜望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認真。
這到底是哪來的怪物?!
若是新晉的澡雪境修士,怎會擁有這般能耐?
數萬張六甲符箓啊,一張便可抵禦洞冥境修士六次全力一擊,又有黃庭炁加持,使得符箓效果翻倍,在姜望面前竟如同廢紙?
他下意識看向西門谙合。
而西門谙合是背刺高手,僅是一個眼神,他便領悟到李谀此刻在想什麽。
但西門谙合也不是白癡,有百姓在,局面尚且沒有到最糟糕的程度,若是直接背刺李谀,把鍋扔過去,就相當于自己撕毀了底牌,那樣的話,就真的敗了。
他相信李谀懂得這個道理,縱使很恨,也斷然不會出賣自己。
事實的确如此,哪怕李谀很想把西門谙合推出去,可月滿西樓也會在百姓心中徹底湮滅,畢竟百姓那麽相信他們,他們也極力否認着,結果都是欺騙,百姓的反應,将會是顯而易見的。
“姜先生!”李谀朗聲說道:“月滿西樓絕無背刺自家兄弟,若姜先生不信,大可任意探尋,我等問心無愧!”
姜望笑道:“他們就在月滿西樓,而且沒有死,你真敢讓我找?”
李谀面色一沉。
說是把青袍和白袍修士打落幽冥,實則是兩人超乎意料抵抗的結果,他原本是想直接要兩人的命,但莫家兄弟是生是死,隻有自己和西門谙合知曉才對,莫非是在詐他?
念及此,李谀坦然說道:“姜先生大可随意。”
幽冥是很特殊的,名字也是李谀取的。
他相信,就算姜望看到幽冥,也發現不了任何問題。
姜望果然開始探尋月滿西樓。
無能狂怒的修士們仍在幫忙灌溉神國。
渾城裏,裴皆然見此一幕,說道:“若人确在月滿西樓,而且沒死,隻要找到,便能擊垮百姓對李谀的尊崇,想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申屠煌說道:“但李谀敢讓他找,要麽是覺得萬無一失,要麽就真的不存在背刺一事,姜望的勝局是證據确鑿,可若沒有證據,他在苦檀将會人人喊打,雖是沒有直接對百姓出手,但百姓終究身處險境,青玄署很難坐視不理。”
一位被奉爲行令,一位是有望晉升三品的鎮妖使,他們在青玄署裏皆是地位超然,最是清楚姜望若拿不出證據,會面臨怎樣的結果。
他們在看戲,而苦檀青玄署裏,有人出發了。
待得申屠煌目睹到來者的身影,竟是吓得直接站起身。
酒肆旁邊一桌的四位鎮妖使更是驚恐莫名。
在姜望表面探尋,實則等待夜遊神把人找出來,西門谙合忐忑不安,李谀淡然自若,月滿西樓修士們仍在狂怒,百姓們潤潤嗓子,準備再表演一番的時候。
伴随着空間扭曲,一道身影突兀出現。
他身穿青衣,鶴發童顔,背負雙手,立于雲端,俯瞰着月滿西樓,神情淡漠。
姜望看向他,微微皺眉,“你哪位?”
來者漠然掃視姜望的臉,淡淡說道:“青玄署,劉玄命。”
渾城裏,申屠煌震驚道:“劉行令怎會親至!?”
苦檀青玄署最高掌權者,實力排在前三位的大物。
裴皆然倒是很平靜,說道:“姜望新晉澡雪境,苦檀青玄署裏,又隻有劉行令一位澡雪境修士,若派旁人來,怎能壓得住場面?”
申屠煌顫抖着聲音說道:“哪怕明知姜望破入澡雪,清楚其天賦異禀,可總是下意識忽略,他原來已是站在苦檀巅峰的人物。”
裴皆然說道:“在表面上他确實擠入苦檀前十,雖然澡雪境修士稀少,但澡雪境大妖可不算少,他剛剛破境,想跟劉行令相提并論,還差得遠。”
申屠煌重又坐下,說道:“是啊,劉行令是曾見證漠章戰役勝局的人,能讓他老人家親至,姜望也算好本事。”
“修士間的正常恩怨,青玄署不會過問,可畢竟涉及百姓,若姜望拿不出證據,雖然不至于丢掉性命,卻也很難好得了。”
“何況月滿西樓裏都是各郡大族的嫡系或旁系,牽扯之廣是匪夷所思的,他們若是發起瘋來,足以讓得苦檀大亂,那是跟百姓有直接聯系的。”
“因漠章戰役和諸國之患的慘烈,使得修士數目稀少,真正的未來都系于百姓身上,月滿西樓的确占據着絕佳有利位置。”
裴皆然說道:“目前未有傷亡,姜望又是新晉澡雪境,至多小懲大誡,除非那家夥一意孤行,甚至口無遮攔,把劉行令也得罪了。”
回想起侯府裏的一幕,又有羞辱月滿西樓的畫面,确是姜望能做出來的事。
林澄知也沒有想到,劉玄命會親至。
因正常情況,哪怕隻是四品鎮妖使,有青玄署做靠山,也沒人敢惹,除非到了必須要強勢鎮壓的程度。
月滿西樓的問題要比想象中更難纏,劍閣從未在意,讓得林澄知沒有更清楚的認識,月滿西樓裏有數以千計的百姓,但非是城池裏尊崇月滿西樓的全部百姓,何況周圍城鎮也有百姓自發彙聚,隻是暫時沒趕過來。
問題不是姜望有沒有對百姓出手,而是潛在的威脅,若不盡快把事情解決,彙聚在月滿西樓的可能就是數以萬計,甚至更多的百姓。
前有謝吾行對姜望的盲目信任,後有申屠煌證實神明降臨隻是襲擊渾城的幕後妖怪制造的假象,以此來看,姜望算得上正氣凜然,打上月滿西樓也是事出有因,沒有證據不代表沒有事實。
林澄知有意幫一把姜望。
在劉玄命面前顯聖,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他果斷抛下蔡棠古和東重陽,禦劍騰空而起,呼嘯劃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