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師正在自家院子裏認真畫符。
敲門聲忽然響起。
“誰啊?”陶天師詢問着,将得符筆放下,行至門後,卻未聞回應,好奇地把門打開,隻見門口站着一位年輕男子,而在對面牆角處,有一老者倚着牆壁,滿臉的虛汗。
陶天師臉色大變,“你......您是蕭先生?!”
蕭姓男子皺眉,問道:“你認得我?”
陶道:“聽聞有人要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降生的男子,此事僅在入門天師裏流傳,若有結果,便有重謝,可給予天師最大的資源,其人姓蕭,又背着比較特别的劍,自能一眼認出。”
蕭姓男子點頭說道:“陶天師在渾城附近名聲頗響,沒想到也有聽聞此事,我恰逢渾城,本意也是讓陶天師幫忙,确是巧得很。”
陶天師讪笑道:“僅是些虛名而已,敢問蕭先生承諾可爲真?”
蕭姓男子說道:“自然爲真。”
他看向院子裏,又笑道:“陶天師借妖畫符,卻是下乘之道,若沾染太多妖氣,怕是會憑生許多麻煩啊。”
陶天師尴尬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真是讓蕭先生見笑了。”
站在院門外的馮靈槐,面色有些緊張,蕭先生此刻話這般多,興是很重要的事情,也不曉得能聽不能聽?
但蕭姓男子卻沒有任何規避的意思,問道:“陶天師可有線索?”
“這個嘛。”陶天師一副很躊躇的樣子。
蕭姓男子微笑道:“那我便給陶天師一個見面禮吧。”
他伸出食指,朝着地上輕劃,便有閃爍着光輝的紋路呈現,頃刻間,天地之炁便凝聚于紋路之中。
緊跟着他再次朝着院中的符紙招手,一張空白的符紙飛至,紋路印于紙上,緩緩飄落在陶天師手裏。
蕭姓男子說道:“此般符箓彙聚着大量天地之炁,其威力足以重傷洞冥境修士。”
陶天師很是震驚。
他從未見過此等畫符的手段!
且此符箓的品秩......
“竟是堪稱完美的破壁神符!”
破壁符是真正的老天師才能制作出來的強大符箓。
歸根結底,天師依舊是凡人,此符便可破天人界限,以凡人之軀對抗‘神明’!
符爆時根據天師的能耐,所竊取炁的數量,小則能滅殺魍魉,重創第三境武夫,大則能克制傲因級别的妖怪,甚至如同蕭姓男子所言,此符在手,面對洞冥境巅峰修士,也能絲毫不懼。
雖然此破壁神符并未真正完美,但對于陶天師而言,已經是神物了。
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畫出來的符箓。
“蕭先生也是同道中人?”
看着如此年輕的蕭姓男子,陶天師未敢确定。
雖傳聞有能使人返璞歸真的符箓存在,但未曾親眼見過,隻看蕭姓男子畫符的手段,怕是已經站在天師界頂端,年輕些或也正常。
蕭姓男子說道:“我雖懂得畫符,但并非天師。”
陶天師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鄭重其事的說道:“我确有些線索,也算是機緣巧合,渾城浔陽候府的小侯爺,便是蕭先生要找的人,八字極其符合。”
“姜望?”蕭姓男子微微挑眉。
他從懷裏掏出一本書卷,說道:“這裏記載着一些畫符的步驟,且有我......自身的領悟,同尋常的畫符手段略有區别,但更爲強大,隻要陶天師能學成,在世間裏必有一席之地。”
陶天師很是激動,顫巍巍伸手接過書卷,上述——陣符大全。
離開西城巷,蕭姓男子背對熱鬧的城隍廟會,凝視着栖霞街裏的侯府,輕聲呢喃道:“雖是找到了适合的人,但其品行也要斟酌一番,若非良人,便隻能另尋他法,絕不能湊合。”
馮靈槐仿若奴仆一般跟着蕭姓男子。
心裏的震驚無以複加。
隻是一劍便打敗劍閣真傳謝吾行,又有着出神入化的醫術,甚至畫符之道也有精通,蕭先生簡直無所不能啊!
......
姜望躺在藤椅上,看向謝吾行,問道:“剛才那人你可認得?”
因蕭姓男子突然便消失無蹤,謝吾行正感到很是懊惱,聞聽此言,他搖頭說道:“隻知姓蕭,且修爲極高,劍閣裏除老師和師叔外,恐怕無人是其對手。”
謝吾行很懷疑,蕭姓男子是澡雪境界的大修士。
姜望皺眉,難免覺得謝吾行有些誇張了。
“姜兄,你可曉得柳翩此人?”謝吾行湊近了些,低聲說道。
姜望默默舉刀,抵住謝吾行的腦袋,把他推遠,淡淡說道:“有話大方的講,莫要離我那麽近。”
謝吾行羞惱道:“我沒有那種癖好,你要讓我解釋多少次!”
“柳翩?”老管家此刻表情凝重,“是在垅蟬傳出盛名的漸離者?”
謝吾行轉頭看向他,說道:“柳翩是隋國奇人,在十年前突然出現,往年裏從未聽聞其人,未曾鑄就黃庭,卻有着極其雄厚的修爲,那位蕭姓男子也沒有黃庭,雖然他解釋說黃庭在别的位置,但我仍保持很大的懷疑。”
老管家瞥了一眼自家公子。
因百日築基純粹靠毅力,若非生來便已鑄就黃庭,其實很難一眼看出資質如何。
隻是修士築基,在感知到炁的同時,便也能使炁入體,以此判斷是否有能成爲修士的資格。
像炁附着肌膚表面便是武夫,自身無炁,能借炁畫符者爲天師,隻要接觸到炁,自然就會有相對的特征存在。
行炁者,僅是有能成爲修士的資格,搬外景鑄就黃庭者,見其數量判斷資質。
上黃庭在腦,中黃庭在心,下黃庭在脾,一般修士都隻能鑄就下黃庭,得見中黃庭者,便是絕對的天才。
而能生來便鑄就黃庭者,是指三座黃庭皆有,相當于别人剛起步,此類人就在終點躺着了。
事實證明,姜望隻有一座黃庭,且是上黃庭,尋常時候不僅探知不得,甚至體内一點炁都沒有。
老管家猜測姜望是有過什麽奇遇,如果柳翩沒有黃庭的傳聞非真,而是也像自家公子這般,他便很有理由懷疑,姜望之所以忽然踏上修行路,是跟柳翩有關。
他平靜說道:“黃庭雖是修士根基,但同時也最爲神秘,或許有人鑄就出第四座黃庭,也未嘗可知,柳翩一事,隻能代表其天賦異禀,古籍有載丹田之說,證明上古修士也不見得是修黃庭的。”
謝吾行很訝異,說道:“柳翩是尋到了上古之法?”
老管家說道:“青玄署雖沒能找到柳翩的蹤迹,但肯定對其情況頗有研究,若果真是有什麽奇異的事情,又怎會因爲找不到便不找了?”
“莫說現今修行之法都是依照古時改良而來,就算有些失傳的秘法,也不見得便有多好,哪怕無需鑄就黃庭,但基礎總是要打好的,否則跑得再快,磕一下就死,又有什麽用?”
謝吾行陷入深思。
他覺得自己終究還是年輕了些。
就算世間裏真的隻有一個柳翩,大人物們肯定也會想得很多,但凡有半點可能性,天下人必是不顧一切也要找到柳翩。
雖是如此,謝吾行對蕭姓男子仍是很好奇。
接下來數日裏,城隍廟會都在如期舉行,而尋仙者也開始了大規模行動,栖霞街因此變得無比熱鬧起來。
有修士在栖霞街上空掠過,已經成了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姜望此刻正在神國裏晃悠,自與東重陽一戰,神國裏有山拔地而起,有了些花草溪流,他便也能直接以意識進到神國裏面。
爬到山頂,俯瞰神國,除了這座山,視線範圍裏皆仿若深淵一般,就像是天地未生時的混沌。
他輕輕擡手,便有風起,手落下,風便停。
姜望摸索着下巴,驚歎道:“我簡直就是這裏的神啊。”
夜遊神四腳朝天的躺在草地上,譏諷道:“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若是等到能把外人帶入此處,你才是真的無敵,你想讓人死,人便死,想讓人活,人便活,此刻你再怎麽呼風喚雨,也隻能給自己看,毛用沒有。”
姜望沒搭理它,想着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他也直接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隻覺得就連空氣都很是香甜。
随即忽然又有些惆怅,側目看向夜遊神,說道:“有個很嚴重的問題存在啊,我至今都沒有真正修行,若不能成爲修士,便無法增漲壽命,待得神國更強大後,我豈非要被耗空啊。”
夜遊神歡快的蹬着腿兒,沒好氣的說道:“你可是要成爲仙人的,格局能否放開點?若是跟尋常修士一樣,神國幹嘛使得?”
姜望拍了拍草地,說道:“展開講講。”
夜遊神一個鯉魚打挺,邁着小步伐溜達,豪氣幹雲的說道:“修士要麽鑄就黃庭,要麽生來便有黃庭,而你就屬于後者,雖然你隻有一座上黃庭,但你的黃庭裏卻藏匿着神國。”
它面朝向姜望,“簡單點來說,你直接就跨過了百日築基,生來便已在洞冥境界,你還用得着修煉?”
“是因你非真正仙人,神國若要穩定,才需汲取你的壽元,若非你生來便是修士,就神國需要的壽元,在剛出生就直接把你掏空了,怎麽可能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