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嬸也漸漸混熟了,林海濤開始關心春嬸的故事來,春嬸開始不願意說,經不過林海濤軟泡硬磨,她覺得這個小孩子還很誠實,再說她估計真的是不願意把自己的秘密帶進棺材,就慢慢敞開心扉,說起她那離奇曲折、波瀾壯闊的一生。
(春嬸的故事對後續情節會有關聯,請讀者耐心閱讀,如果不喜歡懷舊,也可跨過,但大概要在10章以後了。)
一九三五年,是個風雲變幻的年代,關于那個偉大的征程就不交代了,我們的目光投向這個西南小縣蒙城縣,現在的紅旗鄉,那時候叫春民村公所,所長就是春嬸的父親春愛民。春家是方圓幾十裏數一數二的大戶鄉紳,可惜春愛民人丁單薄,夫人在生兒子春陽輝時難-産而死,娶了個小,生了女兒春如水——提前交代一下,就是本卷房東春嬸,至于爲什麽叫春嬸,後面慢慢交代。而後再無子嗣。
春若水最美好的記憶是清明節,家家戶戶提前吃了晌午飯便是上墳,然後集中到春家伺堂裏聚族祭奠老輩子祖宗,随後就不拘一格地簇擁到輾子場上。
寨子北邊路口有一座青石石碾,一年四季有人在碾盤上碾除谷子的外殼,或者碾碎包谷顆粒。碾盤南邊有兩棵通直高聳的香椿樹,褐色樹皮年年開裂剝落,露出紫紅色的新慶;新發的葉子散發着濃郁的清香,成爲最理想不過的秋千架子。
春陽輝把一條批杖粗的皮繩拴在後腰裏的褲帶上,猴子一樣靈巧輕捷地攀爬上去,把皮繩權股上拴輯結實,兩條皮繩在離地三尺的地方系着一塊木闆。爲了讓衆人心地踏實而不擔憂皮繩松扣,他第一具率先跳上踏闆第一個蕩了起來,第一個秋千蕩高到極限,人在空中呈現出腳朝上頭在下的倒立壯觀景象,博得下面的一片喝彩聲。
在很多人試過後,春愛民才上架子,他身材有點臃腫,啓動的動作有力卻笨拙,他隻能落到兩條皮繩在空中拉直擺平的高度,但圍觀的人還是不吝啬他們的贊美聲,畢竟這是春老爺給全村的恩澤。
說是老爺,其實春家也很樸實,家裏除了一個長工,其他都是農忙時節請短工,長工何四的女兒素娥也伴着十八歲的春若水來看大家打秋千,當衆人都試完了,素娥便慫恿春若水上去,春若水忍不住慫恿和歡樂的誘惑,也大着膽子走上前去。
兩手把着繩子,腳剛剛踩上去,秋千就“嗖”的蕩了出去,開始還有點害怕,慢慢就就适應了,還有一種輕松歡快的爽感,秋千美人,裙袂飄飄,越蕩越高。春苦水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蕩秋千,竟然如此有力輕盈,不知不覺秋千就拉平了,看着下面,頭開始眩暈,等她意識到不妙時,已經踩千難下了。
當她躬身屈膝把踏闆推向前方高空時,感到的是一種酣暢淋漓,但秋千蕩回來的時候時候,一種恐懼就掠上心頭,風在耳邊吹,身體像一片落葉悠悠地飄浮着,心兒緊緊地縮成一團,漸漸顫栗……
“啊!”随着春若水和下面觀衆同聲尖叫,她已經一腳踩空,兩手死命抓住繩子,但兩隻手終究不能拉負身體的重量,在秋千四五個來回後,她終于手一松,從空中急墜而下。
死定了!
春若水驚叫着,眼睛卻不敢往下看,閉着眼,心想自己就這樣香消玉殒了!
沒有自己預想中落地的巨響聲,卻感覺是壓在某種和自己一樣的身體上,她睜開眼睛,隻見一個長相英俊的青年抱住了她。
在鬼門關打了一個來回,春若水先是暈了一會,然後才低聲含羞道:“謝謝孟先生,麻煩先生放我下來。”
青年其實春若水也認識,他是村子裏大夫楊先生的徒弟,今年年初才從某個地方到來,對外說是楊先生的某個遠房表侄,名叫孟奇帆。
孟奇帆放下春若水,素娥先跑上來拉住小姐,她吓得差點哭了,父親和哥哥驚魂甫定,也圍了上來,看着若水無礙,才松了口氣。
春若水低頭向孟奇帆說:“謝謝先生相救大恩,不是先生,若水今天怕是見不着父母了。”
“春小-姐太客氣了。”孟奇帆回頭對春愛民說,“春公,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先生留步。”春愛民見孟奇帆救了女兒,哪能不有所表示,他盛情邀請孟奇帆去家裏做客,但孟奇帆以醫務繁忙,要回去幫忙師傅拒絕了。
孟奇帆飄然離去,看着他的背影,春若水的心裏才有空慢慢湧起被他抱住的感覺,那是一種可以意會卻無法言明的感覺,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他走了。
回到家裏,春若水就像失魂一樣,整天茶飯不思,父親以爲她确實是被吓倒了,找了巫師到家裏來招魂,但還是沒效果,隻有她知道,自己的魂是被那個青年招走了。
素娥看出她的心事,試探道:“小-姐,要不我給夫人說,去找孟先生給你看看吧。”
“我沒病,不用去。”春若水還在嘴硬,但身體明明軟了下來。
“想他就讓他來吧,我看孟先生一表人才,和小-姐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素娥扶住她,取笑道。
“我爹是不會同意的。”春若水苦笑道,“他已經把我許配給蒙城孔家,明年就要讓我出嫁了。”
素娥問道:“你見過孔公子嗎?”
春若水搖搖頭:“沒見過。”
“那就是嘛,你不知道他長得高矮胖瘦,也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萬一是個聾子啞子,那這一輩子不就完了。”素娥撇撇嘴,“小-姐你也給我講過西廂記,既然喜歡他,就大膽地追求吧。”
春若水慵懶地躺在床上,想了一會,終于點頭道:“好吧,你先去探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