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賢惠的老公黃元友正坐在葡萄架下乘涼,半截折斷的大腿,褲子一甩一甩的,似乎在訴說斷腿的傷心,四十歲不到的人,頭發已經全部花白,看見林海濤,他那臉上滿滿的皺紋動了一下,詢問道:“小夥子,你找誰?”
上次林海濤來時他沒在家,是以不認識,不過林海濤已經認定是秦賢惠老公了,就說:“你是黃二叔吧,我是林海濤。”
“喲,是小林呀,快,快請坐。”黃元友肯定是聽秦賢惠說過林海濤,見林海濤主動上門,不禁激動起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個金雞沒有獨立,如不是林海濤及時扶住了他,肯定會重重摔倒。
“我這腿……”黃元友苦笑了一下,重新坐下,又向屋裏喊道:“小梅,來客人了,倒碗茶來。”
黃元友身邊還有張長木凳,林海濤就挨着他身邊坐了下來,隻見到屋内脆生生的回答道:“來了來了。”一個同樣脆生生的姑娘就飛到林海濤面前。
“林海濤?!”小姑娘驚喜地叫道,“老同學,真是稀客呀!”
黃梅是林海濤沒有辍學前的小學同學,林海濤在家休整一年半,黃梅已經和趙大勇他們一起,考取到紅旗中學,現在已經是初二了。
林海濤一擡頭,不禁眼睛一亮,雖然黃梅衣着很土,但臉色紅通通的,長長的辮子挂在胸前,胸部鼓鼓的,比付小美的毫不遜色,會說話的大眼睛一閃一内的,讓林海濤一陣心旌神搖。
想當初在一起讀書的時候,她可是毫不起眼的,個子小,坐在最前排,和林海濤雖然隻有五排的距離,但真實距離何止五萬裏,四年的同學,說上的話不會有四十句,沒想到才一年多的時間,她已經長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看着林海濤入迷的樣子,黃梅淺淺一笑,“老同學,不認識我了嗎?”
黃元友在一旁咳嗽了一下,林海濤回過神來,才想到當着姑娘的老頭子這樣放肆地看人家女兒,不是太邪惡了嗎?他不好意思地接過碗來,還是由衷地說:“黃梅,我差點沒有認出你來了。”
黃梅又是嫣然一笑,小姑娘對林海濤的潛台詞還是聽明白的,這可是沒有贊美的贊美,心裏自然很舒服,但口頭卻說:“我這麽平凡,你當然認不出了,你的大名我就在紅旗中學卻是經常聽人說起喲。”
林海濤還沒回答,黃元友見他們這樣熱絡,又幹咳了一聲,知趣地說:“我忘記了,原來你們是同學呀。小梅,你陪你同學聊吧,我去看看你媽飯整好沒有。”
黃元友扶着拐杖,剛剛站了起來,秦賢惠聽說是林海濤,已經出來了。
看到林海濤,秦賢惠自然也是一陣欣喜,打過招呼後,她随即臉色又黯淡下來:“海濤,你來也不先給我說一聲,我們可是什麽都沒準備呀。”
林海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上次她賒肉的事林海濤已經從其他人口中聽說了,同樣是窮人,他自然知道其中的辛酸,連忙說:“秦老師太客氣了,上次讓你費心,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們家還不是一樣的。所以我這次是不請自來,你就不要操心了,如果再象上次一樣,那我馬上就走。”
“這,多不好意思啊。”秦賢惠有些尴尬地說,他們家别說吃肉,連油都是省着吃,而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賒不了肉的了。
黃梅見母親啰啰嗦嗦的,就大方地說:“媽,我和林海濤是同學,你就不要客氣了,快扶爹進去吧,我曉得招呼他。”
“哦,對對對。”秦賢惠見林海濤的眼睛一直在自己女兒臉上打轉,心裏笑了一下,便扶着黃元友進去了。
兩人一走,黃梅就一屁股坐到林海濤木凳子的另外一側,一邊用手捊着自己的辮子,一邊側身對林海濤說:“現在你可有名了,而且已經成了我們很多女同學的夢中……人了。”
“夢中人?什麽意思?”林海濤裝作不懂。
“你好壞喲。”黃梅扭過頭,“故意逗人家,不和你說了。”
其實她原本要說夢中情人的,一下子意識到太突兀,硬生生減了一個字,林海濤自然是懂的,便笑嘻嘻地說:“别别,我懂的,隻是我有兩點想問你……”
“那兩點?”黃梅又扭過身來。
“不是兩點,是三點。”林海濤補充道。
黃梅臉色突然一紅,又是嬌嗔道:“我說——不是我說,是很多人都說,你好壞的喲,什麽兩點三點的?”
“我哪點壞了?”林海濤一臉認真地說,“我可是很純淨的小學生,比不了你們初中生,我還是個兒童,你已經是少女呀。”
“屁!”
黃梅一個“屁”字出口,似乎想到什麽,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跳起來,那是長木凳子,那頭起身失重,就翹了起來,這頭就墜了下去,林海濤猝不及防,“撲通”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咚!”竟然摔出一個屁來。
“果然是屁精呀!”黃梅一手指着林海濤,一手掩着嘴,卻掩飾不住奔放的笑聲,頓時笑得花枝亂顫,“真是才說屁,就放屁,真情流露呀!”
媽的,這個屁怎麽這樣不争氣呀?林海濤在心裏罵了屁一句,這時候放屁,有個屁用?
林海濤爬了起來,若無其事地重新坐到凳子上,隻不過這回是坐在正中,他色迷迷地盯着黃梅說:“我說黃梅呀,我要說的第一點,就是你好美喲,不光我爲你傾倒,連屁都忍不住要出來問候你呢。”
“嘻嘻!”黃梅抱着胸,笑得一鼓一鼓的,但心裏還是美滋滋的,“林海濤呀,你真逗喲,你想說的不是我美,是醜吧,連屁都吓跑了。”
“我是發自内心的贊美喲。”林海濤誇張地咧着嘴,吞了下口水,“第二點嘛,就是你說我已經成了你們好多女生的夢中人,那麽,你夢到我沒有?”
“你就臭美吧,呸呸!”黃梅嬌嗔地說,“我除外。”
“悲哀呀!”林海濤故作仰天長歎。
“悲哀什麽?”黃梅不解。
林海濤又是痛心疾首,“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所有的雜草夢到你,卻沒有一朵鮮花向你開放。你說,爲什麽你的同學都夢到我,而你卻沒有夢到過呢?”
“誰說我不?”黃梅脫口而出,突然意識到露餡了,急忙掩口,“我夢到我站在兩棵樹子的中間,好大的樹呀!”
林海濤低聲念了句:“夢到樹幹什麽?又不是夢到我!”
“你真傻!”黃梅一轉身,向菜園子跑去,“我去摘菜了。”
林海濤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等等我,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