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怎麽稱呼您呢?恩人!”胡永華輕聲問。
“就叫我三哥吧。”男子微笑道:“我姓胡,叫胡來,不過認識我的人都叫我三哥。你也叫我三哥吧。”
“哦,你排老三?還和我姓一樣。”胡永華雖然有巴結的心思,但還小心地說,“對不起,三哥,我是不是多嘴了?”
“哈哈,是啊,相遇就是兄弟,何況還是同姓同宗?”三哥拍了拍胡永華的肩膀,“據我所知,我在家中确實排行老三,,大家叫我三哥并不因爲我排行老三,而是因爲我本來就是老大?”
“噢?”胡永華有點搞不懂了,不過他也不好再深問了。
三哥繼續說下去:“在這個蒙城縣,三年前,縣委書記退休了,原來的縣長照樣做新的縣長,副書記扶正,他原來的專車排在第三,下人建議把車牌改到1号,他不同意,依然用3号,在這個城縣,大家都知道老三其實就是老大,以充當老三作爲光榮!”
喲,原來如此,胡永華本來還想問三哥是做什麽的,但萍水相逢,已經得到人家的很多關照了,雖然說是同姓,一看就知道和自己身份懸殊很大,不該知道的還是莫問的好。胡永華一時沉默了。
又起風了,雨也開始大了起來,風卷着雨,整個城縣已經籠罩在一片雨網之中,雨一直下,很多店面都關門了,街上行人更是稀少,偶爾有幾個匆匆而過,要麽是歸家的人,要麽是無家可歸的人。路燈寂寞地照着空曠的街道,空曠的街道陪伴着寂寞的路燈。
“小馬,你在想什麽呢?”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三哥突然問道。
“我在想……好大的雨啊!”胡永華跟着三哥的背影,他穿着襯衫,他的外套還套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已經濕透了,他很奇怪,三哥出門怎麽不帶傘呢?
“是啊,好大的雨,不過我喜歡!我喜歡這種清爽的感覺。”三哥劍眉一展,突然意識到什麽,便關心地說:“兄弟,本來我想再走過去找把傘的,看來是不是得找個地方躲雨?”
“這個,我聽三哥的。”胡永華小心地說,雖然自己也想躲雨,但人家喜歡淋雨,那隻有舍命陪貴人了。
三哥還是拐進一條巷子,兩人站在一家屋檐下避雨。
“三哥……您住哪裏?”胡永華站在三哥側面,直到現在三哥還沒安排他,他關心的是,今晚,他能歸于何處?
“我住安息路青山園,,你就去我那裏住吧,再有兩裏路就到了。”
“兩裏路?”胡永華驚訝地問道,驚訝的不是路程本身,而是因下雨氣溫驟降,套着三哥的外套自己都覺得微微有點冷,而沒有套子的三哥呢?再說三哥并不是個沒錢的人,怎麽不打個車呢?
“你冷嗎?”三哥也聽出他的意思。
胡永華搖搖頭:“不,我不冷,我是擔心你?”
三哥笑了笑:“,别說下雨,就下雪我也不覺得。我曾經在雪裏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
“雪化了,我沒化!”
“呵呵!”胡永華輕聲笑了。
“你看,還有更不怕冷的?”三哥手一指。
順着三哥的手指看去,胡永華看到巷子盡頭寂寞的路燈下,一把粉紅色的傘下面,站着個寂寞的女子,穿着薄薄的低胸t恤,兩團渾圓迎風招展。
“我們過去吧。”三哥說。
胡永華一愣,不是說躲雨,這雨不是還沒停,怎麽又要走了?
就在他一愣之間,三哥已經挪開了步子,胡永華隻好跟上。隻見三哥走到女人面前,把手插進那條深溝,當他的手抽出來的時候,那個女子咯咯笑了:“三哥,謝謝你……”
女人随手把傘遞給三哥,一閃身,就沒落在小巷的一個岔道裏去了。
胡永華瞪圓了眼睛,身體某個部位有了輕微的反應,更多的則是驚訝:三哥吃了人家的豆腐,人家還謝謝他?
“這是站街女,想必你也知道,我給她放了五十元,我不要她,她也知道我不要她。但摸她一把,兩不虧欠,也好讓她心安理得。,出來混的,大家都不容易,能幫一點算一點吧。
站街女?這個胡永華倒是懂的,在省城和他合租的小周就找了幾次,每次他都被迫讓位,在外面浪蕩,等他們完成交易他才回來,他也想,但覺得一次十元太貴了,貴倒不打緊,主要是身上沒錢,老闆要押一個月工資,有一次小周搞過後,女人似乎沒滿足,竟然義務讓胡永華複二火,也葬送了他的童貞。
這是個怎麽樣的人啊?胡永華越來越對三哥搞不懂了,就在搞不懂中,兩個人共一把傘,慢慢走到了終點——安息路青山園。
這裏其實是個城中村,一座小小的山峰被高大的城縣樓盤包圍着,步步緊逼,環着山峰,一溜青磚黑瓦堅守着歲月的悠悠。
雖然天色昏暗,還是可以看清路邊的景物,都是些低矮的房子,許多房子四周都有花園,種滿了各種濃密的植物,還有紫竹,在雪中大義凜然。
他們走進了一幢小小的樓房,走上狹窄的樓梯,樓闆發出大聲的呻吟,好似不堪歲月的重負,好像随時都有可能塌下來。在二樓,三哥領着胡永華走進了一間屋子。
開了燈以後,胡永華發現這房間很小,最多不過二十平米,呈長條形,隻有一個不大的窗戶。由于空間所限,房間裏隻有一張鐵床,床的另一頭有一台電腦。近門處還有一個冰箱,此外還有一個櫃子和幾把椅子,幾條長凳。
就在胡永華想着三哥怎麽會這麽簡陋的房子時,三哥發話了:“先去洗個澡吧!”
“噢。”胡永華答應一聲,才開始發覺自己全身散發着一股黴氣,算來自己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洗澡了,想到這裏,胡永華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看了三哥一眼,三哥指了衛生間的門,他就沖了進去。
胡永華打開了水龍頭,蓮蓬頭裏很快就噴出了熱水,熱水剛剛灑在他的身上,他用手輕輕一搓,一條一條象蚯蚓一樣的泥垢就掉了下來。
好一陣的酣暢淋漓,這是胡永華進城以來最享受的時刻,在熱水撫摸下,他不自覺地把手套在小弟上,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就沖了出來。
這個澡他至少洗了一個小時,當他小心翼翼地把浴池清掃幹淨,不留下一絲遺憾,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
他去哪裏了呢?
房間就這麽大,沒有任何可以藏人的空間。胡永華打開了房門,向外面蒼白的世界望了望,一陣陰風,冷得他趕緊縮了回來。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在這間鬥室踱着步,也許是他的腳步引起了共振,天花闆上黴爛的石灰剝落下來。
他又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外面都是些圍牆和樹叢,無數雪花向着屋内的溫暖擁抱過來,他匆匆地關上了窗。
他去哪裏了呢?
胡永華的目光掃到電腦下面的書桌上,上面有一張紙條,是三哥寫的:“兄弟,洗好澡你就在我床上睡吧,我另外找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