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了。”林源泉抹了下胡須,挺了挺身子,然後便扳起指頭數,某年某月,某家夫婦打得頭破血流,要離婚,是他憑三寸不爛之舌,硬是讓夫婦和好如初;某年某月,某某家和某某家爲了争地坎邊幾棵包谷,相互叫了很多親戚朋友,要大規模械鬥,又是他,冒着血與火的考驗,在兩家人中斡旋,最終化幹戈爲玉帛……
林源泉記憶力很好,時間地點,當時的情境,描聲描色,連林海濤都代入進去了,直到母親把林海夢哄睡覺出來,嗔怒地說:“又在吹,和我還吹得不夠,還要和兒子吹!”
林海濤嘿嘿一笑,接口說:“媽,我爹這是好事做盡,壞事絕不做,這陰功可積得不少,菩薩保佑,你看我爹前幾個月生那麽重的病,不是好了嗎。”
“好吧好吧,你兩爺崽慢慢擺,但不要擺得太晚了,我先睡了,要不一會兒小海夢找不到我,又要哭了。”陳四妹說。
林海濤巴不得母親趕緊去睡,現在是在聽父親擺故事,還沒有轉到重點上,母親還以爲他們沒談那事,是以才放心說去睡覺,如果知道他們父子還是要管閑事,恐怕還是要幹擾的,那樣又要多費口舌了。
“媽,你辛苦了,快去睡吧。”林海濤體貼地說。
陳四妹滿意地轉身走回屋去,邊走還邊說:“陰功嘛,還是要積的,你爹還真虧菩薩保佑,大吉大利。”
經母親打岔這一下,父親暫停講述他的行善史,等母親一回屋,林海濤知道不能讓父親再說下去,不然就會無休無止,他給父親倒了一碗茶,趁他喝茶的時候,林海濤趕忙說:“老爹啊,我覺得這世界上除了毛zhu席,就數你最偉大了。毛zhu席改變了新中國,你改變了我們家。我們家的優良傳統,也得傳給我哥和我吧。”
“那是當然了,不傳給你們傳給誰?”林源泉被兒子一通馬屁,拍得舒舒服服的,不知不覺就上當了,“我們的家風,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孝順父母,幫助親友……”
林源泉還要說下去,林海濤急忙接口道:“老爹,所以現在你應該教導我怎麽幫助别人,把我們優良家風發揚光大了吧。”
話說到這裏,林源泉一下子聽明白了兒子繞這一大圈的意圖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小老三啊,你小子,竟然還比你爹我聰明,我在你這個年齡,除了幹活,還什麽都不懂……”
老頭子詭詐一笑了一下,“也不是什麽都不懂,那時候我已經和你媽結婚了。”
兩父子相視一笑,林源泉抖了抖煙灰,開始裝第二袋煙,林海濤趕緊給他把火點上,林源泉滿意地說:“好吧,我就不和你争那個任務了。”
“就是,殺雞也用不着宰牛刀嘛。”林海濤繼續拍着馬屁,“不過你要教我怎麽去辦成這樁事。”
林源泉邊吸着煙,臉色嚴肅起來:“上次你參與處理楊豔的事情,但這個和楊豔的又不同,明顯嚴重得多,婦女以貞潔最爲重要,不然将爲人所不齒,有傳統的家族處理更爲嚴重。不過嘛,也不是沒有變通之法,人家說一俊遮百醜,以前你姑奶和你姑爺私奔,最後還不是皆大歡喜,鄰裏都說你姑奶有眼光,雖然你姑爺家道德并不怎麽樣。好了,這就是道理,你隻要把這個道理再放大,再多舉例說明,就能夠說服你朋友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了。”
“爹的意思是,讓我朋友和那男的結婚。”林海濤問。
“那還用說嗎?”林海濤有點不滿意地說,“才說你聰明,怎麽還問呢?你朋友已經失shen了,不嫁給那男人,别的男人誰還要啊?就算要了,心頭始終有個疙瘩,也不會幸福的。”
“不會這麽嚴重吧?”林海濤聽父親這麽一說,臉刷地白了,他蓦然間想起付小美和自己,那麽如果自己不和付小美結婚,付小美嫁給其他人,比如趙大勇,這小子本來心胸就狹窄,這不害了她一輩子嗎?還有楊豔,和孔學禮有過一腿,如今出走,多半也是苦難多過幸福了。
“怎麽不會?你以爲農村人就不在意了。”林源泉沒有注意兒子的情緒變化,而是侃侃而談,“比如楊豔的事情,當時是付全友插手,現場情況又很緊急,我隻好持保留意見了。這女娃兒呀,現在可能每天都是以淚洗面了。古人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門當戶對,其實是有道理的。做父母的是過來人,他們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也就曉得兒女怎樣搭配才會幸福。身份懸殊過大的夫妻,也可能一時歡喜,時間長了,生活習慣、言談分歧就出來了,也注定是不會幸福的。”
父親一番話,林海濤聽來如醍醐灌頂,但負罪感就更大了,照此推論,那麽付小美和李敏,要說門戶搭配,和自己都是适合的,兩人和自己關系都很密切,不同的是,付小美和自己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而李敏對自己更是情深意重,現在,該如何選擇呢?
但付小美太開放,明顯不适合做老婆,而自己更準備地說,是被她有意diao逗的,但不管是誰gou引誰,兩人已經發生關系,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也自然對她就要多一分負責,怎麽辦呢?
算了,都是她主動,而她也似乎并不在意,怪不得自己,林海濤在心裏爲自己開脫,隻要自己促和了吳瓊和金不換,隻要他們以後日子好過了,也算是積了一件大好陰功,菩薩會原諒的。
想到這裏,林海濤覺得自己得抓緊去辦這事了,早點辦好,也早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