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林海濤一時陷入深思,就如他無法理解父母一輩子辛辛苦苦,家裏仍然沒有脫貧一樣,他隻好安慰黃二狗說:“二狗哥,你現在不是好了嗎?買了奶牛,當了護林護坡員,往後你在村裏主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那倒是喲,現在巴結我的人很多呢。”黃二狗不僅挺直腰杆,還趾高氣揚地說,他從包裏掏出一支煙遞給林海濤,“兄弟,你看看這是什麽煙?”
林海濤一看,上面寫着大大的紅金字“紅雙喜”,沒有抽過“紅雙喜”,難道沒有見過賣“紅雙喜”嗎,這種煙當時是兩塊錢一包,當他半學期的書學費。
看着林海濤有些羨慕了,黃二狗内心自有一種快-感,他故意把煙遞給林海濤,“要不要來一支?”
林海濤搖搖頭,他現在還沒資格抽煙。
“兄弟,你知道我現在爲什麽這樣有錢嗎?”黃二狗問,不過林海濤知道他并不需要自己回答,他也就是以問開頭,“你想不想知道?”
林海濤倒是想知道,但一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說要回家了,不然要被父母責備的。
黃二狗談興正濃,正想男女搞事,一個剛剛才弄出感覺,另一個就說不搞了,那心癢癢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一把拉住林海濤說:“你聽我把我的龍門陣擺完,有你的好處大大的。”
聽人擺故事還有好處?林海濤來了興趣,他止住腳,靜聽黃二狗說。
“我不是護林護坡員嗎?”黃二狗又開始賣起了關子。
不過這回林海濤大體猜到了,他接着黃二狗的話說:“二狗哥,我知道你現在有權力,那……如果我聽你擺龍門陣,是不是我可以到青椿林去放牛啊?”
“有權力沒錯,不過那當然不行!”黃二狗一口回絕。
“那還談屁的好處?”林海濤扭身要走。
黃二狗急了,又一把拉住他,詭異地笑着說:“當然喽,老虎都有偷懶睡着的時候,偶爾你牛不小心跑進去,我也可能沒有看見啊。”
林海濤聽懂了,這黃二狗,說話還挺有深度的嘛,明明是照顧你,卻說得不落痕迹,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
有這好處,就安心聽他講他的故事吧,萬一回去晚了,被責備一頓也是值得的,想到這裏,林海濤幹脆把花籃放下,從中抓了幾把扔進牛舍,奶牛就大口吃了起來。
“我叫我爹把雞宰了,你等等下啊。”黃二狗見林海濤願意聽他講他英雄事迹,便開始安排起來。
聽個龍門陣還可以吃雞,這意外之喜讓林海濤确實意外,心裏想,還可以聽一半留一半,下回來聽時,不是可以繼續吃雞了嗎?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暗自笑了起來,又從花籃裏抓了幾把豬菜遞到奶牛嘴邊。
黃二狗交代他爹出來,見林海濤拿豬菜喂牛,很是滿意,他直接說他沒時間招呼牛,要不林海濤每天給他割一背牛草,給林海濤兩毛錢。
“這兩毛錢,就當是你這一花籃豬菜的。”黃二狗慷慨地掏出兩角錢塞給林海濤。
白要白不要,林海濤也沒拒絕,兩角錢在他們當地當時可以做不少事情了,雞蛋才一角錢一個,作業本兩分錢一本。至于後面那個每天割草的生意,他沒答應,這錢雖然重要,但自己豈不是成了黃二狗的雇工,這以後如何在坪寨村立足。
黃二狗也沒勉強他,開始說他的故事。
“要說我還得感謝你,如果沒有當初你給我卵蛋那一石頭,我媳婦就不會跑,我也不會出門,也不會遇到貴人,當然不會有我現在的好日子。”
黃二狗明着是感謝林海濤,其實顯擺的成份占絕大部分,林海濤自然懂,連忙向他道謙:“二狗哥,感謝就不必了,隻要你别記恨我就行。你是貴人,早晚都會成功的,就算不是因爲我,也會因爲其他人。”
“那是那是,菩薩告訴我,該我的,終歸到底都是我的,跑都跑不脫。”黃二狗終于賣足了關子,開始講他的故事。
一切還有從那個早晨說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寂靜無聲的坪寨村傳來幾聲吠呔,山風飒飒。
趴在桌子上黃二狗忽地醒來,酸痛的胳膊,一時讓他不知身在何處。他吸溜了一下鼻子,一股陳腐的氣味,讓他打了個哆嗦。不對,應該有女人的香氣的!黃二狗猛地睜開眼睛,屋子裏黑黝黝的,他慌亂地連眨幾下眼皮,微弱的晨光裏,他看見——床上空了。
“媳婦跑了!爹!凄惶的喊聲沖口而出。”
黃二狗從床上操起手電筒,撥腳奔出屋,一口氣狂追兩公裏地,跑得兩耳“呼呼”生風。六十多歲的父親光着腳丫,跟在他身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一老一少,沖到村裏的小道盡頭時,登時傻眼了:山村寂靜,羊腸小道,風無聲,鳥無痕,一切靜得如死亡一般,爺倆心頭湧上無限懊惱:她,怕是昨夜就溜掉了!
昨夜,是黃二狗的洞房之夜。父親黃老大賣掉家裏正待産崽的老母豬,東拼西湊兩千元,在一個遠房姑媽的幫助下,買來了這個女人。買主來牽豬時,父親笑一陣,哭一陣,黃二狗鼓勵父親說:“咱賣的是母豬,換回來的是兒媳婦,來年,她會給咱們生好多小狗娃,咱沒虧。”
女人是黃二狗跟随姑媽去領的,擺完酒席,當天晚上,父親迫不及待地給他們做好了洞房——那張床是用木頭支撐的,鋪着曬了多日的稻草,稍一翻動便“嘩嘩”作響。
洞房裏點了黃燦燦的油燈,黃二狗蹭到女人跟前,再次認真地看她,她,瓜子臉,尖下巴,尖鼻子,就連她的眼神也尖尖的,宛如一隻剛剛長成的狐狸,謹慎中透露出機警。
黃二狗猜她大于二十兩歲,小于二十五歲,之前問過她,她就抿嘴笑不回答,心裏惶恐而又甜蜜。他關切地問了她的名字,她不說,黃二狗就給她打了洗腳水,洗了她的腳丫子。那雙腳白嫩纖秀,黃二狗猜她沒幹過農活。倒了洗腳水,黃二狗提來一個新尿盆,用手把尿盆的周圍擦得锃亮,癟紅了臉端到她的面前,她還是什麽都不說。
黃二狗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把她的手摸到懷裏,她“呼”地抽回去,順便抽了黃二狗一個耳光。“啪”的一聲,黃二狗一愣,但立即鎮定下來,摸了一下被打的臉,就像一陣風撫過。黃二狗不生氣,家太窮了,村裏連出山的路都沒有,不怪人家。他知道,買來的媳婦都這樣,得慢慢泡,慢慢磨。
就這樣,他趴在飯桌上眯着眼睛裝睡,到了下半夜,看着床上躺着自己花了錢買來的女人,他抗不住了,悄悄摸了過去。女人身上軟軟的,香香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領,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她的衣服扒了下來。
女人身上滑溜溜的,他抓幾下都溜走了。女人掙紮着,出乎意料地強烈反抗——咬、踢、拽、抓、扯,像早有準備似的,招招都叫黃二狗無力招架。床上新鋪的稻草,“嘩嘩”作響,像一望無垠的麥田滾進了一對厮咬的獵豹。
當然,要說打架,女人怎麽會是男人對手,何況黃二狗牛高馬大,之前他隻是想讓着她,這下他終于發狠了,他兩隻手擒住女人的手,把她死死地壓在身下,把嘴對着女人的尖峰用力吸了起來,慢慢地,女人眼淚流了下來,雖然她心裏厭惡,但身體卻無恥地有了反應,反抗的手也開始軟了下來,嘴巴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聲。
黃二狗驚喜地翻身上去,從沒開過女人葷的黃二狗,在驅趕小弟弟準備破門而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緻命錯誤,想搞女人的是自己,小弟弟從始至終就沒擡頭正眼看過這個女人,他伸出手,用力托着小弟弟,弄了幾下,還是沒有力度,終于自認失敗。
女人不耐煩了,一腳就把他蹬開,“沒本事還買什麽女人,老是厭煩人!”
他不服氣地嗆了半句:“還不是你開始整的,如果你開始不反抗,要不然……哼!”
女人把他蹬下床後,就不肯讓他上床了,沒辦法,他隻好依從她,想等她睡着時再上床,誰知卻是自己先睡着了。女人趁他打瞌睡的時候,溜走了。
父親“啪”地一個耳光甩在他的臉上:“兩千元連根鳥毛也沒買到!”說完,兩眼翻白,慢慢地向後倒去……
黃二狗心中不服,脫了鞋子,赤着腳,顧不得父親倒地,撒了腳丫子鑽進野徑,一路披荊斬棘地狂奔,憤然想:這算什麽事,買個東西回來也要知道是個什麽牌子的吧,再不濟假農藥都有個名字呢,怎麽能花兩千元連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他一路飛奔,雜草劃破了他的臉,跟那兩千元相比,他一點都不覺得疼。
奔到山谷底,黃二狗望見去年剛挖通車的公路,說是公路,其實就是土路,隐隐約約看到有一架馬車,前方輾過一陣灰塵,不用猜,她定是跳上馬車逃走了。一個姑娘家,在這陌生的山谷,居然逃得比兔子還快,這一刻,黃二狗突然明白,這買來的媳婦是個騙子。這個馬車,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得出這個結論,黃二狗趕緊往回跑。父親已經不醒人事了,他站在一臉愧疚的姑媽身邊,開始是去找林海濤算帳的,如果不是他打傷了自己的小弟弟,占有了那個女人,女人就不會跑了。
不過被李敏當面指出他的劣行後,他已經沒臉在村子裏呆下去了,他刻不容緩地做出決定:去打工,去找她,不要她做老婆,但要她還回被騙的兩千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