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一刻,觀光列車慢吞吞走到烏尾鎮,放下七原武、清見琉璃和角丸雪三人,然後又噴着氣“哐當哐當”繼續往前走,要一直走到根室才會停下。
“你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竟然吃到走不動路,你就從來不知道什麽叫節制嗎?真的一點自制力也沒有,難怪你是個學渣,将來還一定會變成三百斤的學渣!”七原武指揮角丸雪去找一家叫“花之裏”的旅館,自己則拖着登山包,扶着清見琉璃慢慢走,嘴裏一個勁痛罵她。
清見琉璃搭拉着腦袋,哼哼了一聲,嘴上不服道:“要是坐普通列車,我不可能這樣,要怪就怪伱非要坐觀光列車。”
這話雖然沒道理,但她隻能這麽說。
要是坐普通列車,她最多無聊到把登山包裏的牛肉幹和巧克力吃掉,根本不可能吃那麽多燒烤,更不可能每站都下去逛逛,買回來那麽多好吃的。
山芋頭好吃,山藥糕也好吃,山糯米年糕烤一烤,一咬外面焦黃,裏面卻像水晶一樣透明,甜甜的也好吃;沙丁魚那麽小,烤一烤卻能冒油,越吃越香,也挺好吃;車站還有人賣河裏釣上來的馬步魚,野生的,烤一烤也特别嫩,隻要抹一點鹽就非常好吃,根本停不下來……
反正就怪七原武,他就是個害人精,以前她飯量根本不大的,就是認識他才開始變大,他必須負全責。
七原武更加沒好氣了,看她還敢頂嘴,繼續噴她:“你這個豬腦子,這種偏僻小站隻有觀光列車才會經過,要是搭普通列車,我們還要再搭遊巴士過來,兩者用時差不了多少,我這是選擇了最舒适的抵達方式!說的好聽,非要跟來照顧我和角丸,現在反倒讓我們一個殘障人士和一個小孩子照顧你,我們就該把你扔在家裏!”
清見琉璃沒話說了,嘟着嘴生悶氣,而角丸雪這時跑回來報告,已經問到旅館位置,三個人又一起去投宿。
七原武提前電話預約過房間,入住很順利,他自己住一間,清見琉璃和角丸雪住一間,房間相鄰。
角丸雪路上玩得挺開心,火車旅行她也是第一次經曆,真沖淡了不少愁思,但這會兒下車了,緊張心态重新又占到上風,一邊打開行李,一邊向七原武遲疑着問道:“我媽媽就在這裏嗎?”
她還以爲會在旭日川市,沒想到是在市郊的小鎮裏。
七原武笑着點點頭:“應該在這裏,但具體地址并沒有查到,不過這鎮子隻有萬把人,你又有照片,明天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不必擔心什麽。”
“謝謝前輩。”角丸雪乖巧道謝,感覺七原武真的很有前輩風範,十分穩重可靠。要是她自己跑來旭日川,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烏尾鎮來,七原武這前輩真替她節省了好大一塊時間。
“那你們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去找人。”
七原武又說了一句就起身回自己房間,而角丸雪目光轉到正喝茶消食的清見琉璃身上,終于開始覺得她有點不對了——你說是演的吧,這演的也過于真實,明明身爲首領,竟然被小弟罵得狗血淋頭,連嘴都不敢還,隻能憋屈地躲到一邊喝茶,這還算首領嗎?
但她在特殊養護院待過兩年,還早早逃跑在外闖蕩過一年,更敢獨自上路從東京一路偷向旭日川,心思遠比普通孩子複雜,隻把懷疑埋在心裏,表面上對清見琉璃依舊客客氣氣。
這會兒時間已經快十點,又搭乘了六七個小時的火車,二人簡單泡了個澡就一起休息——清見琉璃還很熱心地幫她洗了頭發,她則覺得清見琉璃身上有種淡淡的香氣。
清見琉璃一路上吃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好奇心太強,真是見到什麽都想嘗嘗,這會兒腦袋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隻是時不時冷笑一聲,還含糊地說夢話,什麽“你這家夥真是笨死了,一點節制也沒有”,也不知道夢裏在罵誰。
而角丸雪想想明天就能見到親生母親,一時輾轉難眠,花了好久才覺得有困意,迷迷糊糊睡過去。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約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找到媽媽了,但樣子看不清楚,一會兒像照片上的樣子,一會兒像沖坂福子,一會兒竟然有點像清見琉璃,而正迷糊着呢,突然聽到一聲凄厲尖叫。
她猛然驚醒,還沒坐起來就覺得勁風撲面,黑暗中一道身影突然就從她身上竄了過去,瞬間拉開房門就沒影了。
好快的反應速度!
她大吃一驚,坐起來向旁邊一摸,原本睡在她旁邊的清見琉璃果然不見了,隻有被褥上還有淡淡餘溫,接着就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七原武氣惱的聲音,“混蛋,你在發什麽瘋,我就晚上罵了你幾句,你夜裏就想殺了我嗎?”
她趕緊跑到隔壁房間打開燈一看,發現清見琉璃穿着浴衣,正迷迷糊糊光腳站在被褥上,而七原武也套着一身男式浴衣,正沒好氣的坐在房間一角,身邊還丢着一副小巧精緻的隔音耳罩,看樣子是睡夢中發覺不對,一個翻滾滾到了那裏,避免了被清見琉璃踩在腳下的悲慘命運。
清見琉璃這時好像才醒,看看七原武,困惑道:“不是你在慘叫嗎?”
“我好好睡着覺,爲什麽要慘叫?”七原武沒好氣說了一句,接着将頭一歪,側耳傾聽,奇怪道,“但确實很吵,這旅館在搞什麽?”
他戴着隔音耳罩,聽力被限制到連普通人都不如,剛才那聲凄厲慘叫他壓根兒沒聽到,反倒是清見琉璃突然撞門沖進來,氣壓突變,這才本能滾出去好遠。
清見琉璃更奇怪了,馬上走到窗口觀察院子,發現院子裏黑漆漆一片,倒是院子對面的客房正傳來騷動,不少客房的燈都亮了,還隐約能聽到抽泣聲、驚呼聲,不過遠遠沒有剛才尖叫那麽刺耳響亮,聽得并不清楚——剛才她睡着覺,還以爲神秘人X把七原武殺了,本能就開始行動,結果差點過來把七原武踩死。
當然,現在看看,那純屬是她睡糊塗了,這事和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不過,肯定是有大事發生!
她看了一眼就很激動道:“一定是出案子了!”
七原武和角丸雪也湊到了窗口,七原武耳朵抖了一下,摸着下巴沉吟道:“好像是有點不對勁,但我真的是随便訂的旅館,怎麽還會遇上這種事?”
清見琉璃才不管他怎麽想,這會兒完全興奮起來了,說了一句“我去看看”就跑出房間,而角丸雪猶豫一下,也跟着去看看情況。
花之裏旅館當年是家很廉價的過路歇腳店,畢竟烏尾鎮現在人口才勉強一萬,以前隻是個小村子,開大旅館肯定要倒閉。
所以現在看起來是個正經旅館,是北海道開始發展旅遊業後才翻新改建的,布局結構沒多大變動,整體還是呈一個“回”字型,所有客房都在外圍,中間則是裝飾用的花草樹木、枯石小亭和旅館的廚房、入住登記點之類公共活動區域。
事發地點就在七原武他們的斜對面,清見琉璃光着腳順着木制回廊就跑了過去,這會兒事發房間門口已經圍滿了人,有人一臉驚恐,有人表情難以置信,有人則在幹嘔,甚至還有人進去了,好像正在看裏面的人是死是活。
清見琉璃擠在人群裏往房間裏看了一眼,發現一個男人穿着浴衣正趴在榻榻米上,血流了一地,死因九成九是後腦勺受到重擊,而再看一眼她就是瞳孔一縮,發現死者手邊有一個用鮮血寫下的“X”。
她就看了這麽兩眼,旅館的大将和女侍們已經反應過來了,趕緊溫言勸客人們回房繼續休息,并聲明今天餐宿全免,以及請所有人暫時不要離開旅館,等警方抵達再說——後面這條是警方的要求。
清見琉璃也沒辦法,隻能按人家的話帶着角丸雪返回房間,把剛才看到的“兇殺案現場”向七原武詳細描述了一遍。
七原武根本不關心,又鑽被窩了,無所謂道:“和我們沒關系的事你就少操點心吧,離天亮還有一會兒,趕緊睡覺。”
“但有人死了啊!”清見琉璃還在想剛才的“兇殺現場”,嘴上不甘心地說道,“有人死了可不是小事情,怎麽可能不關心?”
“你關心也沒用,這裏是旭日川的地界,不是平良野,沒人會找你……本來也沒人找過你幫忙,都是我在忙!這裏不可能有人來找我們幫忙,這是旭日川刑警的工作,我們沒必要多操心。”七原武說着話還指了指睡覺都戴着的墨鏡,“再說之前的事還沒吸取教訓嗎?當偵探太危險了,雖然也能賺到錢,但不劃算,以後兇殺案和我們無關,我們就專心推進靈媒事業。”
清見琉璃吃驚道:“不當偵探了,隻當靈媒?”
“廢話,上次是運氣好,下次萬一真被崩死了,我就是人類史上最挫的……那什麽,我不想背上這種污名,所以絕對不幹了。”七原武蓋好被子,又轉頭向角丸雪說道,“你也不用理她,回去繼續休息吧,要是害怕就把被褥搬過來,睡到我旁邊。”
角丸雪倒神經挺粗大,沒怎麽害怕,隻是遲疑道:“聽旅館大将說,警方好像要求所有人暫時不能離開,那明天……”
死不死人和她無關,但現在影響到她找媽媽就是個問題了,而七原武随口道:“遇上這種事也沒辦法,不過問題不大,人又不是我們殺的,最多就是簡單問詢幾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你安心睡覺,明天我包你見到你媽媽。”
角丸雪放心了一些,從隔壁把被褥搬過來鋪好,就隔着七原武兩三尺的距離也躺下了,閉目準備重新休息,默默祈禱這事别妨礙他們的行程。
清見琉璃猶豫一下也把被褥搬過來了,畢竟剛出了兇殺案,鬼知道是什麽情況,她必須保護七原武和角丸雪,但她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鋪好被褥後猶豫片刻,又溜出房門,想探聽一下情況。
她沒敢跑遠,就在回廊拐角那裏偷聽了一會兒女侍們的談話,片刻後一臉驚訝地跑回來了,向七原武小聲說道:“真出大事了,聽女侍們說,遇害者好像就是名刑警。”
這邊還等着刑警趕來查案呢,結果房間裏就死了一名刑警,這該怎麽說?
七原武沒話說,他沒把清見琉璃舉報了就算不錯,還能和她有什麽屁話說,就閉目不語裝死狗。
他剛來對面就死了人,絕對是清見琉璃有問題,這家夥走到哪兇殺案就出在哪,所以她才是真兇,她其實才是真正的連環殺人兇手——平良野最近死的人都該算在她頭上,旭日川剛死的這個也該算在她頭上,真是個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JK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