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琉璃離開打工地點,心裏想着偉大的計劃,以及附帶而來的光明前景,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小陰險了,心裏美滋滋,沒用二十秒鍾就哼哼着沖進自己家門。
她大叫一聲“我回來了”,蹬掉閃閃發光的圓頭小皮鞋就繼續往自己房間沖,正在客廳看黃金檔連續劇的清見香子奇怪回頭,“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是和七原君開學習會了嗎?給你留了飯,在廚房,自己去熱一下。”
“我吃過了!”清見琉璃說着話已經沖上了樓梯,在家她不用在意少不少女的,跑起來猛得很,十分像小野豬在發起豬突進攻。
她已經頗不及待看案子了,頗不及待踏上“琉璃警視”之路。
“等等,回來!”
清見琉璃的“警視之路”還沒踏上就遇到了最兇猛的攔路虎,老媽的話她不敢不聽,一個急刹車停下步子,不滿道:“還有什麽事啊,媽媽,我現在很忙的。”
清見香子才不管她忙不忙,反正長這麽大了也沒見她忙過正經事,直接問道:“和七原君一起吃的晚飯?”
“對,你……你不是讓我好好謝謝他嗎?我就幫他煮了飯。”清見琉璃不想家裏幹涉她的私事,這會兒硬找理由敷衍——不能說的,萬一說了,老媽不讓她去調查案子,不就全完了嗎?現在離成爲“琉璃警視”可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清見香子大吃一驚:“伱煮的飯?”
清見琉璃得意的哼哼了兩聲,“是的,我煮的,而且煮得超級好吃,像銀玉飯一樣。”
“真是難得。”清見香子雖然不信大女兒能煮飯煮得很好吃,但很欣慰,覺得這是大女兒聽了她的話,開始學會照顧别人了,有點長大了,聲音不由自主就柔和下來,“我放好了洗澡水,去泡個澡好好休息休息。”
“好的,媽媽。”清見琉璃想了想,立馬又道,“七原剛搬來,路不熟,這幾天放了學我想帶他到四處逛逛,你看……”
“去吧,晚點回來沒關系,注意好安全就行。”清見香子沒反對,七原武品學兼優,性格溫柔,個人修養也相當不錯,要是能把她這笨蛋女兒同化了,她馬上回老家打死一頭熊背去感謝他。
兩頭也沒問題,三頭也能商量,反正又不麻煩。
清見琉璃計奸得逞,弄到了參加調查的時間,立刻高興的大叫一聲“謝謝媽媽”就飛奔上樓,連澡都顧不上泡,一頭紮進自己的房間,激動地開始翻閱警方案情簡報。
…………
這案子,案情說起來并不複雜。
十九天前的晚上十點十分左右,在平良野北部的盆河町,一位名叫松内悠人的男性在自家院内,也就是家門前遇刺,胸、腹、頸等要害連中數刀。
他遇刺時,驚動了屋内正等待他下班回家的妻子松内雪,松内雪連忙開門查看,發現丈夫一身血躺在門口,當場懵了,本能就大呼救命,并且努力想幫丈夫按壓頸部傷口止血——傷口有多處,但那裏噴血最猛最顯眼。
據她的證詞所述,當時她大腦一片空白,光顧着幫丈夫按壓傷口了,别的什麽也沒注意到,隻記得丈夫彌留之際抓着她按壓傷口的手,似乎想和她說點什麽,但無法發聲,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就已經意識模糊,隻是艱難擡了一下手,指了一下天空就手臂滑落,沒了反應。
而這時,附近聽到呼救聲的鄰居們才紛紛趕到,一看一地血也集體懵了。
等反應過來,有人去打電話叫救護車以及報警,有人想搶救已經死亡的松内悠人,還有人四處搜索想找到行兇者,隻是當然沒什麽用,反而把現場踩得亂七八糟。
四五分鍾後,交番巡警騎自行車趕到,勉強控制住現場局勢,拉出了隔離線,擺上了警示牌,接着搜查課和鑒視課大隊人馬前來增援,并對附近展開了有組織的搜索,但一無所獲,兇手很狡猾,明顯是蓄謀犯案,非常小心,連血腳印都沒留下一個,怎麽逃掉的都沒搞清。
死了人不是小案子,平良野警署連夜成立了搜查本部,盡全力尋找兇手,而警方唯一掌握的線索就是“遇害者在瀕死時指向天空”,懷疑兇手姓名中帶有“夜”、“天”、“空”、“星”、“雲”、“月”、“鳥”之類的字眼。
但在松内悠人認識的人中查了一周,諧音、筆名、藝名、乳名、外号全算上,在找出的十幾個嫌疑人中反複排查後,也沒找到哪一個有作案動機或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這條路沒走通,唯一的線索沒起到作用,搜查本部幹脆用起了最原始的排除法,把近期接觸過松内悠人的人員列了一張七十多人的大名單,挨個兒尋找作案動機,問詢這些人的不在場證明,又努力了近一周,把大名單全排除完了,還是一個有嫌疑的也沒找到。
這時搜查本部氣壓就有點低沉了,發現這案子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上卻很難搞,查着查着,竟然一點頭緒也沒了。
于是,在他們反複開會讨論後,把懷疑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松内雪,懷疑是她殺害了丈夫,畢竟她是第一個發現松内悠人遇害的,身上還沾滿了他的鮮血,“瀕死時指向天空”的線索也是她提供的,隻有她一個人看到,一個人這麽說,現在想想,很像在誤導警方搜查。
這女人嫌疑很大!
搜查本部又開始在松内家附近進行第三次問詢,在町區進進出出,深入發掘松内雪到底有沒有殺人動機,夫妻關系是不是沒看起來那麽和睦,還多次變相搜查過松内家的房子,想找找兇器或别的蛛絲馬迹,弄得附近議論紛紛,一片沸沸揚揚,甚至連神話傳說都牽扯進來了——當地有一家供奉般若夜叉的神社,當地居民懷疑是有人詛咒了松内悠人,夜叉從天而降,把他給捅死了。
猛一聽是有點無厘頭,但你架不住曰本沒破過四舊,當地居民信啊!
在當地傳說中,般若夜叉是種大妖怪,就住在盆河裏,以前經常飛天夜遊,襲擊當地居民或是過路旅客,有時還會抓走整隻的牛羊或是掀翻船隻,所以當地人建了這麽一家神社,按時供奉,隻求它不要再作惡傷人,性質和給黑幫交保護費差不多。
而随着時間發展,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當地又多了“般若夜叉之詛咒”的都市傳說。
據說,如果你十分怨恨一個人,就可以把他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塞進神社的結界石之下,直接詛咒他。
如果你的怨恨夠強烈,許諾的代價夠高,般若夜叉就會殺掉你想殺的人。
現在,因爲松下悠人瀕死時的奇怪動作(警方問詢時洩漏的),就有人把他的死因和當地傳說聯系到了一起,而且相信的人很是不少,不然無法解釋松内悠人隻剩最後一口氣了,爲什麽還要指向空無一物的夜空,搞得街頭議論紛紛,一些無良小報都攪合了進來,在報紙上各種胡說八道。
前前後後亂七八糟一大堆事,徹底把松内雪的娘家、平良野的名門望族裏勢家激怒了,認爲這嚴重影響了裏勢家的聲譽,裏勢家的出嫁女絕對不可能殺害丈夫,更不應該頻繁出現在街頭花邊小報上,讓警署一定要給個說法,伍藤安這才被迫介入,準備給裏勢家一個交待。
這案子和小田町町區公決案不同,裏勢家出過議員,經商者衆多,有錢又有勢,是有資本有能力一直鬧的,不像富永洋介連個苦主都沒有,案子拖着也沒人管。
所以必須有個交待,人是松内雪殺的也好,是别人殺的也罷,都無所謂,反正得把兇手找出來。
…………
在台燈下,清見琉璃仔細翻閱着警方案情簡報,認真做着筆記,倒真像個優秀的偵探助手,最後咬着筆頭陷入沉思,久久不動,專注的一塌糊塗。
首先,警方前期判斷沒什麽問題,松内悠人的公文包、錢包、手表、婚戒全都在,兇手不是圖财,也不是想拿回什麽東西,而且看警方的屍體檢視報告,明顯能看得出來兇手出手狠辣,動手就是奔着要害去的,在松内悠人倒地後還進行了補刀,殺意極濃,在他的熟人裏找嫌疑人确實沒問題。
但從簡報裏來看,松内悠人性格溫和,脾氣很好,履曆更是清白,從沒和人結過仇,就算工作中和别人有些小矛盾,也遠遠達不到需要殺人的地步,警方至今沒找到能說得通的作案動機……
其次,按推理小說中給出的數據來看,謀殺案有72.8%都是熟人作案,其中丈夫殺害妻子占22.21%,妻子殺丈夫占20.65%,綜合起來超半數是最親近的人作案,松内雪确實嫌疑極大。
但,同樣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是妻子殺害的丈夫。
據周圍居民所述,松内雪性格綿柔,優雅又善良,非常樂于助人,幾乎所有熟悉她的鄰居都不相信她會殺害丈夫。
别說殺人了,連她會虐待小動物都不信。
最後,如果松内雪是無辜的,證詞沒問題,那遇害者臨死前指向天空是想表達什麽意思?
一個人遇襲僅剩最後一口氣,意識都模糊了,本能就會指出是誰殺害的自己,這沒什麽問題,但警方已經把姓名中有“夜”、“天”、“空”之類字眼的熟人反複排查過了,沒找到任何一個人有嫌疑,那他到底想說什麽?
總不能是真有夜叉從天而降,殺人後又飛走了吧?
這太詭異了,該是本案最大的迷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