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奔狼輕騎離開了會稽城，消失在了黑夜當中。
最終秦羲還是沒能攔住王翦，隻能看着王翦率領着奔狼輕騎遠去。
在這一刻，秦羲很想表現得痛苦一些，哪怕是流下一滴淚水也好，然而不知道爲什麽，心裏卻十分的平靜，異常的平靜。
秦羲在院子裏就這樣坐了一個夜晚，當天空有些昏暗，看到烏雲蓋頂，一滴雨水滴在臉上的時候，秦羲才回過神來。
白牧雪打着一把傘走到了秦羲身旁，靜靜地站在秦羲身旁。
秦羲忽然問道：“我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了？”
白牧雪說道：“是藥三分毒，治病的藥也有毒性，這世上或許就沒有完全對的選擇吧。”
“有能讓人假死的藥嗎？”秦羲問道。
白牧雪扭頭看着秦羲，說道：“你想救王老将軍？”
“他不應該這樣背負着罪名死去，他應該回家頤養天年！”秦羲說道。
“可是他現在想要的是這樣嗎？”白牧雪問道。
秦羲轉身，攏着白牧雪的腰走了回去，而外面的雨聲也越來越大了。
伴随着大雨的清洗，王翦也親自率領奔狼輕騎對楚地展開了大清洗。
這幾天，楚地當中是屍橫遍野，一些村子直接被王翦殺戮殆盡，無數人妻離子散。
随着王翦對楚國餘孽的清剿，王翦殺神的名聲也在楚地傳開了，同時楚地人也是紛紛站了出來，要求大秦嚴懲王翦。因爲在他們看來，王翦是在殺戮普通人，而不是在清剿罪證确鑿的六國餘孽。
大秦的律法在這一刻遭到了極其嚴重的破壞，整個楚地都快亂起來了。
值得慶幸的是，由于王翦不留餘力地清剿，六國餘孽此時都沒時間和精力來煽動楚地的百姓，否則楚地估計已經亂起來了。
秦羲看着暗衛不斷彙報的情況，心裏是越發的平靜，這幾天甚至關于這件事一句話都沒停，該曬太陽曬太陽，該釣魚釣魚。
一個多月之後，王翦終于回來了，帶着滿手的鮮血回來了。
秦羲第一時間就派人将王翦的兵器卸掉了，然後給王翦戴上鐐铐，将王翦押入了大牢。
此時整個楚地都在看着這裏，看大秦是如何處置王翦的，看身爲皇子的秦羲是如何處置王翦的。
這天晚上，秦羲一個人喝着酒，殺劍忽然出現在了秦羲身旁。
“你又來帶什麽話？”秦羲問道。
殺劍說道：“蒙毅快到吳郡了，王老将軍希望你能别再猶豫了，蒙毅一旦到了，事情很可能就不在掌控之中了。”
“但是蒙毅能讓他活下來！”秦羲放下酒杯說道。
“話已經帶到了，對了剛剛去刺殺王老将軍的人都已經解決掉了。”殺劍說完就離開了。
秦羲看着手裏的酒杯，最後站了起來。
會稽城大牢中，王翦身穿囚服靜靜地坐在最裏面的牢房中，牢房外一隊士兵正在将屍體拖走。
“将軍，要喝點酒暖暖身子嗎？”一個士兵問道。
“不用了，把血迹清掃幹淨點就行，聞了一輩子的血腥味，現在卻不想聞到了。”王翦淡淡地說道。
“諾！”
······
深夜的時候，牢房的門被打開，秦羲提着一壺酒走進了牢房中。
看着王翦身上的囚服，坐下說道：“大哥，這一切是什麽時候計劃好的？”
“在得知你去吳郡了之後。”王翦說道。
“看來大哥早就知道了陛下的計劃了。”秦羲問道。
王翦點了點頭，說道：“老夫是看着陛下在那位置上長大的，陛下的想法老夫一看便知。”
秦羲打開酒壇，給王翦倒了一杯，說道：“大哥，蒙毅就要到了。”
王翦舉起酒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笑着一飲而盡，說道：“就算活着回了鹹陽，你覺得老夫就能好過？”
“我相信把陛下不會殺了大哥的。”秦羲說道。
“那你就錯了。”王翦說道：“我不死，楚地必反，而我死了，楚地比歸心，身爲皇帝，陛下沒得選擇。”
“現在老夫隻是将這個選擇交給了你，因爲隻要你做的選擇，那日後楚地千千萬萬的百姓就是你的百姓！”
“你知道我下不了手！”秦羲大聲說道。
王翦看着秦羲說道：“你真的和陛下小時候很像，心善。不過你和陛下處境不一樣，但是最終要和陛下一樣，做出最後地選擇了！”
“我真的很後悔當年喝了那頓酒。”秦羲看着王翦說道。
王翦笑道：“老夫也挺後悔的，要是當年沒喝那頓酒，或許老夫現在已經在家頤養天年了。”
“大哥，我坐上那位置對于你來說真的就那麽重要嗎？”秦羲看着王翦的雙眼問道。
“重要，太重要了。”王翦說道：“大秦祖祖輩輩的努力，爲的就是天下一統，但是正如你所說的，能守得住天下的是有你。”
“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秦羲說道。
“你沒說過，但是你用你的行動已經證明了這點，不是嗎？”王翦說道。
王翦繼續說道：“就算你現在不殺我，等我回去之後，陛下也會爲你做出選擇的，但是到時候我死的價值對你就不高了，你做出選擇吧。”
“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逼着我做選擇。”秦羲一拳錘在了地上。
“等你坐上那位置，就沒人能逼着你做選擇了。”王翦笑道。
“對不起，我可能要辜負你了，大哥。”秦羲站起身說道。
“這就是你的選擇？”王翦問道。
“沒錯！”秦羲擲地有聲地說道：“沒人能強迫我做出我不想做的選擇，我會安全地将你送走的。”
王翦笑了笑，說道：“那你今天就不應該來。”
秦羲看了眼王翦，說道：“因爲我想找你喝酒了。”說着就走出了牢房。
王翦看着面前的那一壇酒，笑道：“你和陛下還真是像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這皇位也算是穩了。”
王翦說着，拿起酒壇慢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秦羲走出牢房之後，一拳在牆上打出了一個坑，怒罵道：“他 媽 的什麽世道！”
秦羲最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獨自一人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個人在黑暗中走得多了，很容易就能融入黑暗之中，當想要出來的時候···不，不會再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