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架走在其中。
趕車的車夫是一個弱冠之齡的書童,他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襖,臉也遮擋起來,隻露出一雙帶着幾分靈動的眼睛來。
天氣嚴寒,即便是這樣依舊不經事,尤其是露出來手更是被凍得通紅。
在他們的旁邊還跟着十幾騎身懷利刃,身手不凡的護衛伴随左右。
他們這一路上,從徐州到冀州,說不定在哪裏機會遇到什麽野獸或是山匪,路上艱險重重。
更别說現在正是冬季,更是爲如此長途跋涉帶來了許多困難。
沒有護衛在旁,他們萬難能周全地走到這裏。
一行人一路向前疾馳。
“先生,邺城!邺城!邺城到了!”
“我們終于要到了!”
書童的聲音之中帶着幾分興奮,他一拉缰繩,減緩了速度。
在車架之内,一個穿着單薄衣衫的男子掀開簾子,看向了這座冀州之内最大的城池,口中喃喃道:“這便是邺城麽?”
“先生,天氣這麽冷,您小心着涼!”
書童連忙從車架之中拿出一件毛色上好的皮裘來披在了男子的身上。
一陣涼風吹過,男子輕咳了幾聲,道:“走,我們進城!”
“喏!”
書童領命,繼續朝着邺城而去。
……
刺史府中。
臨近正午時分。
許霄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正準備去吃些東西填填肚子再繼續。
按理來說,往日這個時候甄宓已經親自将東西送過來了。
隻是不知爲何今日竟然沒有來。
許霄也隻好自己回府去吃。
冬季嚴寒,風雪又大。
這個時候,街道上是鮮少有人的。
就連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販往往也不會受這些苦。
可就在這時,許霄卻忽然注意到了迎面走來的一個人。
那人大概在四十歲上下,略顯單薄的身軀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皮裘。
皮是上好狐皮,整體呈雪白色,異常齊整看不見哪怕一根雜毛。
在這個時代,裘是有錢人的冬裝。
尤其是這種狐裘更是其中最爲珍貴的一種,唯有真正的達官顯貴才能享用。
而在許霄眼前的這個男子的狐裘還是狐裘之中的絕佳上品,乃是取自狐腋下之皮毛制成。
這裏的皮毛更加輕暖,顔色也更加純正,呈雪白色,深受那些世家門閥、達官顯貴的追捧和喜愛。
能擁有這樣的一件狐裘,可見此人的身份絕不一般。
而以許霄在邺城内的勢力,各大世家和朝中的那些重要人物,他就算不認識也會感覺有些眼熟才是。
偏偏這個人他從未見過。
不過,這并不是真正引起許霄注意力的一點。
真正引起許霄注意力的是那男子的一雙眼睛,清澈如水,異常純淨,卻又帶着濃濃的滄桑之氣。
那種感覺,就像是看破了萬物,不論什麽都休想躲得過這雙眼睛。
這個人絕不簡單。
許霄一眼便敢肯定。
在他身邊也有不少擁有不俗才能的謀士。
諸如,郭嘉、沮授、荀谌、田豐等。
可是在這些人之中,恐怕隻有郭嘉和沮授給許霄的感覺能與此人相當。
至于沮授和田豐雖然不俗,可多少還要差上一些。
而在許霄看向那人之時,那人仿佛也注意到了許霄。
他朝着許霄看了一眼,似乎也微微有些驚訝,卻也并未接近。
兩人擦肩而過後不久。
許霄回過頭看着那男子的背影道:“調查清楚此人的身份,但切記不可打擾。”
“喏!”
許霄的旁邊一個兵卒雙手抱拳領命,随後快步退下。
一路回到府上。
在府邸門前時,他看見了一架馬車,是蔡琰的馬車。
“這是……蔡琰來了?”
許霄在心中暗自想道。
在他接連打敗袁紹、袁譚,成爲冀州之主後,冀州逐漸地安穩了下來。
若是不管那些可能會到來的危機的話,總體上看來,他們是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的。
隻是……在許霄的府上的明争暗鬥才剛剛開始呢。
甄宓和蔡琰分明彼此之間誰也不喜歡誰,偏偏要往一起湊,隔三岔五就要聚上一次。
那場面,讓人看着就隻想逃。
常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多少還是有些謙虛了。
明明兩個女人就夠了,爲何非要說三個人呢?
“今日看來回府是不成了,風緊扯呼!”
許霄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明明已經到了家門口,卻偏偏是過家門而不入,頗有幾分當初大禹治水時的風範。
旁邊的護衛見狀也并不意外,顯然這已經不是許霄第一次這麽做了。
然而正在這時,許府的大門忽然開了。
兩個身姿窈窕,樣貌更是絕美的女子蓮步款款走了出來。
不是甄宓和蔡琰還能是誰?
她們二人手挽着手,笑顔如花,看上去别提有多親密了。
隻有知道内情的許霄才知道這看似親密的背後隐藏着的究竟是什麽。
此時,甄宓和蔡琰已經走了出來,他再想走已經來不及。
恰好,甄宓和蔡琰也看見了站在大門前正欲離去的許霄,連忙走了過來。
“夫君,今日回來得怎麽這麽晚,在刺史府吃過了?”
一邊說着,甄宓已經走到了許霄的身邊,攙着手臂,兩個人緊貼在一起。
甄宓的臉上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眼睛卻是始終在蔡琰的身上。
蔡琰見狀,根本不動聲色。
甄宓的這一招,她可見過太多了。
在最初時對他還能有些影響,次數多了慢慢地就沒什麽殺傷力了。
隻見她也朝着許霄走近了幾步,道:“許雲逸,好久不見。”
許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昭姬小姐,好久不見。”
蔡琰微微一笑,“如今天氣逐漸轉暖,我的宅院裏有一片桃林,每年三月時便會桃花盛開,甚是好看。”
“到時候,來我這裏觀桃花如何?”
說着,她又裝出一副有些冒昧的模樣來,看向了甄宓道:“诶呀,忘記了。”
“若是姐姐在意的話,那便算了,不過……”
“似姐姐這般善解人意,恢宏大度之人,應該是不會介意的吧。”
說完嫣然一笑,根本不給甄宓還擊的機會,對着許霄行了一禮道:“時辰不早,我便走了!”
随後,便上了馬車離去了。
“這個蔡琰啊……”
看着遠去的馬車,許霄在心中不禁感慨道。
他不懂,如甄宓、蔡琰這般知書達理、端莊賢惠的女子怎麽聚到一起就變了性子。
甄宓看了許霄一眼,眉頭微簇,撇嘴道:“你想去,那便去吧,不必理會我。”
啊?
許霄一怔,解釋道:“娘子,你誤會了,我沒有……”
“夫君沒錯,是妾身誤會了。那如此說來,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許霄的話還沒有說完,蔡琰就直接打斷道。
她半低着頭,絕美的面容上帶着幾分愠色,顯然是因爲許霄看了蔡琰離去的馬車才生氣的。
許霄一陣無語,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輕歎了一口氣,對着甄宓道:“娘子,天氣嚴寒,你還是快回府上歇息吧。”
“刺史府上還有一些事,我便不回去了。”
甄宓擡起頭來,明媚的眼眸之中帶着幾分幽怨。
“夫君都已經到了府門前,都不回去看看,難不成妾身和我們的孩子還比不上你的那些事情?”
“何時夫君竟然變得如此敷衍了。”
“也罷,若是夫君想去昭姬小姐那裏,我不過一介女流,又如何能攔得住。”
說完,便帶着人回府去了。
眨眼之間,便隻剩下了許霄和旁邊的護衛在冷風之中淩亂。
得了,看來又得在刺史府對付幾天了。
這世上能讓許霄感到無奈的事情不多。
單單一個甄宓不行,一個蔡琰也不行。
但這兩個絕對不能放在一起,簡直是太可怕了。
……
一間酒樓裏。
“先生,這邺城真不虧是冀州最爲繁華的大城,在這樣嚴寒的天氣,客棧、酒樓依然有這麽多人呐。”
“這可比我們徐州還要厲害。”
書童的臉上帶着幾分興奮的神色,四處張望着。
在他的旁邊,穿着雪白狐裘的先生神情淡然道:“冀州素來有九州之首之稱,爲我大漢最爲富庶,人口最爲稠密的州之一。”
“邺城乃是冀州的首府,自然非尋常州郡可比。”
“不過,這卻并非是最令我詫異的。”
書童回過頭來,看着先生道:“先生竟然也會詫異?”
在他的印象之中,先生似乎一直都是風雨不動安如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色。
什麽時候提過詫異這兩個字。
先生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的。”
“或許你未曾注意到,自我們進城之後,許多家戶的門前都挂着白布,在這酒館之中亦有不少人身上戴孝。”
“甚至,你轉過身去看,酒樓的牆壁上挂着的是何物?”
書童回過頭去,蓦地一愣,随後趕忙回過頭來,臉上帶着難以置信之色。
“先生,這……這……怎麽可能!”
“在這邺城之内,怎會有人敢當衆爲袁紹守孝,不要命了麽!”
書童的臉上帶着幾分緊張的神色,朝着周圍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先生,我們還是趁早離開吧。”
“否則,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恐怕會将我們給牽扯進去,那可就不妙了。”
那先生卻是搖了搖頭,平靜道:“不必。”
“你還未看出來麽,不止是這一家酒館,那些身上戴孝的,門前挂了白布的,都是爲了袁紹。”
“這……這……”
“先生,如今冀州之主那是許雲逸,袁紹是他的敵人,許雲逸爲何會允許邺城的百姓爲自己的敵人戴孝?”
書童難以置信。
若非說出這句話來的人是他的先生,他一定嗤之以鼻,絲毫不信。
但是現在……
在他的印象之中,先生從未出過差錯。
那先生神色平靜,古井無波的雙眸裏帶着幾分奇異的神采。
“大海之所以是大海就是因爲它能容納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流。”
“許雲逸也是如此,他有包容一切的度量,還有絕對的自信。”
“或許就是爲何許雲逸能成爲今日之許雲逸的緣由吧。”
“哦。”
書童點了點頭,心中依舊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人與人之間總是會有差别的。
有些事情,他問了不懂,便不必再問了。
再問也不過是在徒增煩惱罷了。
那先生卻是微微上揚起了嘴角,喃喃道:“來一趟冀州,不虛此行。”
“許雲逸,果真與天下人皆不相同,有趣有趣!”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的一陣有些混亂的聲音打斷了這位先生的思緒。
原來兩個酒店中的客人飲了酒,起了一些争執。
其中一個仗着自己年富力強出手打了另外一個年紀稍長,身材有稍顯瘦弱的。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管在哪裏的酒樓總會發生類似的事情的。
可是今日卻是不同。
挨了打的那位身份似乎有一些特殊。
哪怕是官兵來了,都是客客氣氣地,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見到這一幕,打人的那位頓時慌了神。
他的家境算不上太好,但也不差。
不然也不會敢在這酒樓裏大打出手,卻沒成想今日給自己惹了麻煩。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醉鬼竟然還有這等吓人的身份。
就連官兵來了都是點頭哈腰,生怕得罪了這位爺。
他哪裏得罪得了這等人物啊。
旁邊圍觀的人也在旁邊指指點點,都說這年輕人怕是倒了黴。
酒館之内,飲了酒,發生點沖突,打架鬥毆,隻要不出人命,都不是什麽大事。
可若是打到了惹不起的人,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完全取決于對方的心意。
現在顯然就是這樣的情況。
那年輕人耷拉着腦袋,臉上帶着慌張之色。
他一邊賠罪,一邊也報出了自己的家門。
世家之間,往往都有勾連,不會把事情做的太難看。
這個時候報出家門也是自保的一種方式。
可是忽然,那年輕人的臉色大變,白的有些滲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絲毫不顧臉面地磕頭、聲淚俱下地認錯,隻求能放過他,放過他們滿門。
因爲他知道了他招惹的那位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