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學理站在工坊二層的露台上,這裏正好可以看到排隊進入工坊的人群,那些都是從各地流民中分配過來的人手。
錢學理看了一會兒,便對身邊的副手說道:“這些人手一會兒好生安排一下,另外再派人去催促造船木料,十日之内必須,所有木料必須到位!”
“喏!”
錢學理因爲祖上曾經是海商的原因,家中藏有許多航海書籍,常年閱讀之下,所以對建造海船很有研究。
如今登州鎮的财政情況比較好,于是李從燕下令在實業司之下設立造船工坊,征召錢學理爲造船工坊主事。
錢學理非常有眼光,當場接受了李從燕的征召,并且将家中的所有航海藏書全部捐獻了出來,令李從燕非常高興,并且稱諾給予錢學理兩成的造船工坊股份。
錢學理站在二層的露台上看了一會兒,便轉身來到後院的書房内,此時書桌上有好幾份訂單,都是南方各地海商的訂單。
此時南方各勢力都在互相傾軋,而且南方的造船工坊受到了不少的波及,産量有限,所以是司丞李偲升的運作下,新建的造船工坊在南方也有了一些名聲,開始陸續接到了不少的訂單。
錢學理審視了這些訂單,然後分門别類的整理了一下,按照漁船類、商船類來劃分,然後便叫來部下,将這些訂單遞了過去:“立即送到車間和船塢内,安排各處開始生産,不要耽誤了交船時間。”
“喏!”
與此同時,朱傑排隊進入了工坊之内,隻見偌大的造船工坊内熱鬧非凡,進入工坊内便是一處大空地,左右兩側是一連串的房間,許多木匠和各式百工在内裏忙碌着,衆人都是在打造海船的各種零部件,大多是各種木質的配件,還有一小部分的鐵質部件。
再往裏走,朱傑便跟着衆人來到盡頭,在這裏海船工坊的管理人員開始給衆人分配具體的工作。
跟着朱傑一同過來的流民青壯共有二十多人,都是機靈手巧之人,此時衆人站在這裏等候分配,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會被分去做什麽工作。
“朱傑!”
“喏!”
第一個被叫到的便是朱傑,朱傑激動的叉手行禮,上前一步等候分配。
“工坊設有采購處,那邊正缺人手,你去采購處報到吧。”
“采購,處?”
朱傑有些不解,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請問這采購處是做什麽的?”
“咱們海船工坊光是各類百工以及民夫、學徒就有六百多人,再加上那些百工的家眷,全算下來有兩千多人。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咱們海船工坊的規模了,工坊周邊還有兩處村子大小的居民區,那些便是百工的家眷居住的地方了。這麽多人每日都要吃喝拉撒,要消耗大量的各種物資,采購處就是爲工坊買進各種物資的。”
朱傑聞言面露喜色,當即說道:“喏!小人願意去采購處!”
說完,朱傑便被指引着來到旁邊,這裏采購處的人已經在等候了。
“拿好這些,兩身換洗的工服,以及鞋襪、被褥等等。另外你的宿舍也安排好了,剩下的一些東西已經全部放在了宿舍裏。等會人手分配完了,你和其他人一同随我來,我帶你們去轉一轉。”
“喏!”
二十多人很快就分配完畢了,除了朱傑之外,還有另外兩人也被分到了采購處。
在采購處管事的帶領下,朱傑和另外兩個同伴在工坊内四下轉了轉。
當幾人來到工坊北側靠近海邊的船塢的時候,朱傑和另外兩個同伴都被鎮住了,三人從來沒見過海船是如何建造的,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是用這種巨大深坑一樣的船塢建造出來的!
一艘剛剛鋪好龍骨的海船正停靠在船塢之中,十幾個百工和學徒正在上面忙碌着,不斷有各種木料和配件送上修建中的海船上,一派忙碌的景象。
朱傑好奇的問道:“請問等到這艘海船修建好了之後,這麽大的海船怎麽運出去?”
采購處的管事指着前面的一道閘門,笑着對衆人說道:“你們看那,那裏是龍口閘,後面是一條水道,等到海船修建好了之後,将那道龍口閘打開,海水就會流入船塢之中,修建好的海船就會慢慢浮在水面上。到時候隻要用繩子拉拽,就能非常容易的将海船拉出船塢,一直通到海上去。”
朱傑等人聽完歎爲觀止,連呼這種設計的巧妙。
管事說道:“這龍口閘的确巧妙,你們不知道,以前造船的時候,用的都是幹船塢,就是眼前這樣的,海船修建完畢之後,需要在船底鋪設滾木,然後需要動用大量的人手拉着海船到海面上。如此不但費事費力,而且一路拖拽下來,海船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後來李帥聽聞此事,便設計出了這種龍口閘,以及運用海水浮力拖拽海船的濕船塢,不但可以很好的保護海船在拖拽時不受損傷,而且還可以節省絕大部分的人力,一舉多得!”
朱傑等人聞言無不贊歎李從燕的才智。
朱傑暗道:“李帥究竟是什麽樣子,不但有治軍治民之才,而且還懂得造船之術,真乃天人也!”
接着,采購處管事又帶着朱傑等人穿過船塢,從工坊北門出去,直接來到了海灘上。
朱傑等三人都是來自内陸州縣,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大海,此時三人見到浩瀚的大海,耳邊傳來陣陣海浪聲和海鳥的叫聲,頓時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仿佛心中的一切煩惱都被茫茫大海滌蕩一空。
此時正值年末,寒冬之下登州城的海邊寒冷刺骨,朱傑等人站在海灘上沒多久,便凍得瑟瑟發抖。
采購處管事見狀笑着說道:“好了,你們也看到大海了,咱們回去吧,去看看你們的宿舍。”
“喏!”
朱傑三人連忙跟着采購處管事返回了工坊,七轉八轉之下幾人來到了工坊一側的宿舍内。
“這裏便是你們三人的宿舍,這些是分發給你們的東西,每人一套,一會兒你們自己整理一下。”
“喏!”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采購處管事對朱傑等人說道:“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後我來找你們,帶你們去食堂吃飯,到時候記得帶上你們吃飯的東西。”
“喏!”
待到管事走後,朱傑與兩名同伴互相認識了一下,這兩個同伴都是同州人,曆經千辛萬苦才到達登州鎮。
三人認識了之後,便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朱傑看着整潔的房間,想到今日的所見所聞,覺得這一路走來的辛苦全都是值得的,心中既興奮又感到幸福。
“朱兄,咱們在工坊落腳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朱傑在三人之中年紀最大,其餘兩人便都以兄長稱呼之。
朱傑滿臉期待的說道:“我想跟着管事四處采購物資,到各處去見世面,與各式人等打交道,這樣不但可以積累閱曆,而且還能夠學到經商之道!”
三人都是年少時節,三言兩語之間就聊到了一起,其餘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便問道:“朱兄要學經商之道?”
朱傑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學會了經商之道,又在工坊内學到了海船的學識,将來有朝一日也許咱們有機會出海經商,去海外萬國去見識一番!”
“去海外經商?!”
朱傑說道:“當然!當年貞觀、開元之時,海外萬國來朝,各國都有獨特的商貨,各種各樣的風土人情,如果咱們能夠乘船周遊四海,将各國的貨物買進賣出,你們想一想,這期間能賺取多少财富!”
那兩人聽了朱傑的一番話,也被說得神魂颠倒,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此時朱傑深呼一口氣,似乎依然能夠聞到海灘上透着海鹽味道的寒風,自己也像是被這股海風吹到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任由自己闖蕩!
轉眼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朱文、朱武、朱傑三兄弟在各處忙碌着,都已經适應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
此時已經是清泰二年正月,月初一場大雪過後,李從燕收到了北鎮撫司送來的情報:李從珂突然加封樞密使、刑部尚書韓昭胤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同時任用宣徽南院使劉延皓爲刑部尚書,充任樞密使。
收到消息的李從燕微微皺眉,對身旁的白濟汛說道:“這個劉延皓是劉皇後的弟弟,而劉皇後深得李從珂的寵愛,可以說是劉家的定海神針也不爲過。”
“去年年底的時候,李從珂已經不顧朝臣反對任用左領軍衛大将軍劉延朗爲本衛上将軍、充任宣徽北院使。如此一來劉家的權勢可以說是權傾朝野了!”
白濟汛贊同的說道:“主上說得很對,如今劉延朗一家的權勢已經超過了韓昭胤,成爲朝中第一權臣,這樣的人對于咱們登州鎮來說,是弊大于利的,主上應該早做準備,以防劉延朗之輩對怎麽登州鎮下手。”
李從燕思索了一下,随後笑着說道:“現在李從珂通過扶持劉延朗和韓昭胤,将朝中權柄把持住了。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接下來李從珂要對咱們登州鎮下絆子了。所以劉延朗、韓昭胤之流相比于李從珂,已經不算什麽威脅了,頂多算是個煩人的蒼蠅而已!”
白濟汛則是吃了一驚,自己主持的鎮撫司還沒收到什麽消息,李從燕是從何處得知的消息?難道說李從燕還有别的消息來源?
白濟汛唱了一聲諾,而後便在心中暗道:“主上雄才大略,一定還有别的消息來源,有可能是軍情司,也有可能是别的隐蔽通道。看來鎮撫司要子再加把勁了,重大情報一定要快速、準确,絕不可讓主上失望!”
此時白濟汛的心中有了一絲危機感,暗暗憋了一股勁,準備回去鎮撫司衙門給南、北鎮撫司上下再加加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