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洛陽守軍的士兵,則是每人隻有十貫錢的賞賜,将佐每升一級增加五貫錢的賞賜,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一下,朝廷的财政壓力瞬間消散了大半,李從珂心中的壓力也不見了蹤影,一連幾天都是好心情,甚至還連續兩日寵幸了妃子。
可是馮道卻高興不起來,因爲洛陽城中的守軍已經開始不滿,朝廷發下去的一點賞賜根本滿足不了這些驕兵悍将。
“除去菩薩,扶立生鐵。”的妖言在軍中傳播開來,因爲菩薩是闵帝的乳名,軍中士兵便以菩薩代稱闵帝寬仁軟弱,而以生鐵來形容李從珂剛強嚴苛,充滿了對李從珂的不滿。
馮道有些坐不住,便進宮觐見李從珂。
李從珂得知軍中不穩,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頓時怒氣沖天的吼道:“立即将李專美下獄,命法司議罪!”
馮道聞言很是詫異,不是商議軍心不穩的事情嗎,怎麽突然要整治李專美了?
馮道看着奉诏前去辦理的宦官,也不敢多問,等着李從珂的進一步指示。
李從珂壓住心中怒火,對馮道說道:“洛陽城不能亂,城内守軍必須立即整頓,否則要出大事的!”
馮道叉手說道:“啓奏聖人,臣以爲要整頓洛陽守軍各部,就不能任用各部原來的将領,應該從朝中征調能臣幹吏辦理此事。”
“說得對!”
李從珂思索了一下,說道:“朕看就這樣好了,任用韓昭胤爲樞密使,任用莊宅使劉延朗爲樞密副使,命二人立即着手整頓洛陽守軍各部!”
馮道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驚。不管是韓昭胤還是劉延朗,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兩個人能力是有的,但是爲人就不怎麽樣,都是争權奪利之能手。
于是馮道當即準備撤出來,叉手說道:“聖人英明。不過既然有韓、劉二樞密坐鎮,臣也就不用插手此事了。所以臣奏請專職朝中政務。”
“好,就這樣吧。”
此時李從珂感到非常疲憊,揮了揮手示意馮道退下,順帶着就答應了下來。
次日一早,接到李從珂诏令的韓昭胤、劉延朗走馬上任,二人帶着大隊兵丁進入了羽林衛大營,準備先從羽林衛入手,開始整頓各部兵馬。
洛陽兵馬指揮使楊國權、皇城兵馬指揮使尹晖聞訊急忙趕來,二人一進中軍大帳便大吃一驚,隻見羽林衛的所有将領都在場,還有幾名軍中校尉、都尉已經被士兵拿下,正在等着韓昭胤、劉延朗發落。
“韓樞密、劉副使,你們這是做什麽!”
羽林衛隸屬于尹晖統領,眼見如此尹晖當即大聲吼道:“沒向我打招呼就動我的人,你們也太張狂了!”
楊國權眉頭緊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臉上滿是怒氣,顯然也做好了翻臉的準備。
韓昭胤冷聲說道:“我和劉副使奉诏整頓洛陽守軍各部,難道做什麽事情,還要通過二位的同意嗎?”
“我是皇城兵馬指揮使,羽林衛乃是我統領的兵馬,我不在這裏,你們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韓昭胤猛地一派桌案,大聲說道:“聖人诏令在此,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旁邊劉延朗冷笑一聲,說道:“我奉勸尹指揮使慎言,以免惹禍上身!”
尹晖哪裏受過這等窩囊氣,作勢便要沖上去,卻被楊國權一把拉住。
“二位樞密都是聖人剛剛任命的,二位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但是做事總要講究章程!我和尹指揮使統領洛陽守軍各部,我們不在場,二位如何整頓各部兵馬?說出去就不怕朝中人多嘴雜,議論二位樞密打擊異己!”
韓昭胤說道:“既然二位指揮使來了,那就坐吧,也聽一聽這些将佐到底犯了什麽事!”
楊國權拉着怒氣沖沖的尹晖坐下,然後指着被拿下的幾個都尉、校尉問道:“現在韓樞密可否告知,這幾人犯了什麽事情?”
“除去菩薩,扶立生鐵。”
韓昭胤盯着楊國權冷聲說道:“這八個字,兩位指揮使可曾聽說!”
楊國權和尹晖駭然變色,自己怎麽會沒聽過,此時不光軍中已經傳開了,就連洛陽城中的百姓都開始議論紛紛了。
可是此時楊國權和尹晖卻啞口無言,二人看了看幾個部下,即便想救人,面對韓昭胤的質問也無從開口了。
韓昭胤見狀冷聲說道:“看來兩位指揮使沒聽說過,那就是這幾人私下裏暗中串聯了!”
劉延朗接着說道:“剛才我和韓樞密已經确認,羽林衛中大部分的将士都在傳言這八個字,其中以這幾個都尉、校尉爲甚!如此大逆不道之舉,我倒想問問兩位指揮使,應該如何處置?”
楊國權和尹晖臉色鐵青,強忍着沒有發作,惡狠狠的瞪着韓昭胤、劉延朗,一言不發。
“呵呵,看來兩位指揮使是準備沉默是金了。”
劉延朗說道:“既然如此,依我看羽林衛将士護衛聖人入洛陽,可謂是勞苦功高,此番便功過相抵好了,軍中将士罰一月俸祿,這幾個都尉、校尉推出轅門斬首示衆,以儆效尤!韓樞密,你以爲如何?”
韓昭胤點頭說道:“就這麽辦!”
劉延朗随即大聲說道:“來人,将這幾人推出去斬首示衆!”
那幾名羽林衛的都尉、校尉根本想不到韓昭胤、劉延朗會真的殺自己,此時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下一秒便開始大聲呼救起來。
“尹指揮就我,我爲聖人留過血,我爲朝廷立過功,他們不能殺我!”
“韓賊、劉賊,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中軍大帳頓時亂成一團,一衆羽林衛将領紛紛站出來替幾人求情,楊國權和尹晖也紛紛起身,開口爲幾個部下說情,可是韓昭胤卻不爲所動,索性直接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而劉延朗隻是揮手命手下盡快将幾人拖下去,而後被說得心煩了,便直接将李從珂的诏令重重拍在桌案上,大聲吼道:“我乃奉诏行事,你們如此聒噪,是要抗旨不尊嗎!”
話音剛落,隻見幾名軍士走進中軍大帳,幾人手中都端着一個木盤,上面便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衆人見狀頓時沒了聲響,一眼不發的退到了一邊。
楊國權和尹晖見狀怒目圓睜,二人瞪着韓昭胤、劉延朗許久,随後怒氣沖天的轉身離去。中軍大帳内的一衆羽林衛将領也負氣而走,隻留下韓昭胤和劉延朗坐在營帳之内。
“韓樞密你看到了嗎?這些驕兵悍将可真是張狂,根本不把聖人的诏令放在眼裏!”
韓昭胤冷笑着說道:“張狂?那是聖人心慈手軟,對這些驕兵悍将太過寬容。此番你我二人就是要殺一殺這些人的傲氣,讓他們知道,洛陽城内到底是誰說了算!”
劉延朗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正有此意,如今朝中事務都是馮道這個牆頭草在處理,此人乃是不倒翁,由這樣的人把持政務,咱們豈能甘心?依我看,咱們正好趁着此番大展拳腳,說不定聖人會因此而重用你我。”
“哈哈,好!”
韓昭胤笑着說道:“如此,日後劉副使可要鼎力相助了。”
“好說,好說。”
“隻是眼下咱們可要費些力氣,如果不整頓出一番面貌來,恐怕聖人那邊咱們是交不了差的。”
劉延朗說道:“亂世用重典!如今洛陽守軍軍心動蕩,安撫已經沒有用了,咱們必須用嚴刑峻法來整治這些驕兵悍将!”
“就這麽辦!”
随後幾天時間裏,韓昭胤、劉延朗帶着大隊親衛兵馬駐紮在羽林衛大營,開始對羽林衛各部進行整頓,除了第一天斬殺了幾個都尉、校尉之外,韓昭胤和劉延朗還斬殺了羽林衛各部士兵七十三人,另外将三百多人下獄嚴刑拷打。
緊接着,韓昭胤和劉延朗開始對洛陽守軍其餘各部進行整頓,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洛陽守軍各部有三十多名各級将領被殺,數百名兵将被下獄,洛陽城内的守軍爲之一震。
韓昭胤和劉延朗趁着整頓各部兵馬的機會,在各部軍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親信和族中子弟,開始大肆培植自己的勢力。對于二人的種種作爲,李從珂并沒有任何懷疑,反而認爲韓昭胤、劉延朗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守軍各部竟然如此順從,恰恰說明了韓昭胤、劉延朗的能力之強。
一番整頓下來,洛陽守軍各部雖然因此而穩定了許多,各部将士不再發牢騷,軍心也穩定了一些,可是洛陽守軍各部将士對李從珂開始心生怨恨,就連楊國權、尹晖也是心生不滿。
“當初聖人要不是咱們二人領頭倒戈,早已被大軍攻殺在鳳翔府城,你我可是聖人奪位的首功之人!可是如今咱們二人是什麽地位?”
尹晖在楊國權府邸與其對飲訴苦,怒氣說道:“韓昭胤和劉延朗是什麽人?小人而已!可是如今這樣的小人都敢騎到咱們頭上作威作福,那些跟着咱們出生入死的兄弟被小人整治,你我二人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軍中兄弟被殺、被下獄,這樣的日子真他娘的憋屈!”
楊國權歎息一聲,說道:“忍吧!現在你我雖說是分管着洛陽守軍,可是各部領軍将領很多都被聖人調換了,軍中的錢糧、兵備也被朝廷把控着,咱們翻不出什麽風浪的。現在最要緊的,是你我要謹言慎行,不能讓韓昭胤、劉延朗抓住把柄,明白嗎!”
“唉!”
尹晖歎息一聲,說道:“我就不明白,咱們兄弟怎麽混成這個樣子了!”
“忍着吧,如今這個世道,誰也不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