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嗣源生病期間始終不見群臣,一時間各種說法蔓延開來,洛陽城内人心動蕩,不少大臣以爲要天下大變,或者暗中流竄到山林荒野,或者躲藏到軍營。直到李嗣源帶病駕臨廣壽殿,洛陽城内人心才安定下來。
太仆少卿何澤見過馮道之後,将賭注押在李從榮的身上,便上表請求立李從榮爲太子。一時間引發了朝野關于立儲的争論。李從榮随後收到了何澤的密信,爲了防止其餘親王風聞朝中立儲之争,李從榮直接進入洛陽城,進見李嗣源。
當李從榮見到李嗣源的時候,心中又驚又喜,這還是自己那個威武的父皇嗎?此時的李嗣源面容蠟黃、體态消瘦、須發花白,俨然一個病入膏肓的老者模樣!
“機會就在眼前!”
李從榮想起何澤密信中的這六個字,頓時打定主意,問候了李嗣源的病情後,猛地叩拜在地,哭訴道:“兒臣聽聞有奸臣請聖人立臣爲太子,兒臣年紀幼小,并且臣願意爲國帶兵,不願擔當太子,還請聖人收回成命!"
李嗣源詫異的看向李從榮,隻見李從榮進入大殿之中竟然沒有去除佩劍,心中頓時升起一陣寒意,張了張嘴,而後說道:"這是群臣所要求的,朕會考量,榮兒先且退下吧。"
待到李從榮離開後,李嗣源心中怒火中燒,沒想到自己剛剛病倒,一衆兒子便坐不住要來争位了。
有那麽一瞬間,李嗣源想要召集兵馬直接将李從榮拿下,可是仔細想來,如今洛陽和皇宮已經戒嚴,李從榮不但可以順暢入宮見到自己,而且還是佩劍入殿,這說明什麽?
想到這裏,李嗣源頓時冒出一陣冷汗,雖然心中不甘,但還是下制書,任命李從榮爲天下兵馬大元帥,位在宰相之上,希望此舉可以暫時穩住李從榮,爲自己争取時間。
數日後,李從榮帶着冊封诏書心滿意足的返回了河南府。同時朝中上下不少大臣辭官外逃,生怕李從榮真的會被立爲太子,執政範延光等紛紛求外補以避其禍。
可是讓李嗣源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病情并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的沉重起來。
太仆少卿何澤認爲時機已到,急忙派心腹給李從榮送去消息,讓其帶兵入京,控制住時日不多的李嗣源,然後殿前繼位。
李從榮收到消息後沒有絲毫猶豫,自河南府率步騎三千人列陳于天津橋,準備入洛陽城。
幾乎同一時間,樞密使馮赟與孟漢瓊、朱弘昭等入宮觐見,将李從榮出兵謀逆的事情禀報李嗣源,李嗣源驚怒之下,立即下诏關閉皇城端門,并且派潞王李從珂之子李重吉帥禁軍守宮門。
随後李嗣源召馬前都指揮使朱洪實領五百騎兵讨李從榮,李從榮遭到突襲兵敗逃歸河南府,随後被皇城使安從益殺之于府邸。
而太仆少卿何澤在聽聞李從榮身死的消息,驚懼之下出逃洛陽城,正好遇到了返回洛陽的皇城使安從益,直接被其部兵馬擒而殺之。
李從榮身死之後,李從珂、李從璋、李從厚等人大驚失色,衆人沒想到病重已久的李嗣源還有如此能量,直接将李從榮滅殺,威壓之下,衆人暗中擴張勢力的步伐也稍稍放緩,生怕被李嗣源抓住把柄。而李嗣源也用李從榮的首級暫時鎮住了諸位親王的異動。
話分兩頭,登州牟平縣。
到了七月上,李從燕站在城頭眺望城外,隻見官道上數不清的百姓正在排隊進城,這些百姓或是肩扛手提,或是推着平闆車,或是趕着牛車、馬車,運送的都是雪白雪白的棉花!
民政部部長吳從漢和屯墾司司丞李東賢陪在李從燕的身邊,三人此時有說有笑,心情大好。
“屯墾司給出的收購價格是多少?”
李東賢叉手說道:“啓禀主上,今年糧食的收購價格是每石兩百八十錢,每斤的價格不到三錢。屯墾司按照主上的指示,每石棉花的收購價是糧價的五倍,合每石一千四百錢。”
李從燕點了點頭,這個價格已經非常不錯了,即便現在的棉花種子沒有後世的高産,每畝的産量也有三百多斤,也就是三石多一些。如此算來,棉花每畝的收益就有四貫多,遠比種植糧食賺錢!
“很好,屯墾司做好收購工作,收購時絕不能出現缺斤短兩、克扣錢财等現象,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喏!”
此時屯墾司在城門口設置了登記處,所有前來出售棉花的百姓都要在登記處記錄姓名、住址、家中棉花地的數量。衆百姓登記完畢後,方可入城,在城内按照收購流程走下去,逐一完成去殼、稱重、核準、交割、入庫等環節。
在每一個環節處都有鎮撫司的官差監督,防止有百姓以次充好,或者是屯墾司的官吏欺壓百姓。
李從燕在吳從漢、李東賢的陪同下巡視了各處,隻見棉花收購的每一個環節都井然有序,每個出售棉花的百姓都是喜笑顔開,就算過節都沒這麽開心過。
“屯墾司不能光等着百姓上門,還要組織人手深入到牟平縣各地,肯定會有百姓來不及趕過來出售棉花,還會有百姓想要私屯棉花。”
李東賢叉手問道:“主上,棉花本來就是百姓耕種所得,如果有百姓想要留下一些,屬下覺得也并無不可,爲何不準百姓私屯?”
李從燕想了想,說道:“棉花現在是統購的戰略物資,不準民間百姓私自囤積。也許将來棉花的産量足夠了,我會放開棉花的限制,可是現在卻不行。棉花本來産量就不多,現在收購兩天了,也隻有三十多萬斤,雖然還有部分棉花沒有來得及收購,但是也可以大概推算出今年棉花的産量,這些棉花是遠遠不夠用的!”
“而且,棉花是新生産物,而且又是幕府大力推行的東西,我也要防止有商賈搶購囤積,所以在短期内不能允許民間百姓私屯棉花!”
“喏!”
李從燕又給李東賢吩咐了一些事情,而後便對吳從漢說道:“所有收購的棉花四日内全部運到登州城南二十裏處的興莊村,我在那裏設立了一處貨站,作爲棉花的囤積之所。”
“喏!”
“另外要注意一點,棉花極易燃燒,棉花儲存、運輸的時候,必須要注意防火,特别是儲存的時候要注意通風,防止高溫引燃棉花!”
“屬下明白。”
接着,吳從漢問道:“之前主上設計的棉衣工坊設計圖已經招标完畢,最終是蓬萊縣的一家商賈中标,現在這家商賈已經做好了開工的準備,人手和建材已經齊備。隻是這棉衣工坊的位置定在何處?”
“就定在興莊村吧,随後民政部将那裏的貨站也改建一下,作爲棉衣工坊的庫房使用。”
“喏!”
吳從漢說道:“如此,棉衣工坊便劃在實業司之下,屬下選拔合适之人主事棉衣工房,稍後将人選禀報主上定奪。”
李從燕揮了揮手,說道:“主事的人選,你與李偲升商議一下,商議好了再報給我。”
“喏!”
“棉衣工坊出産棉衣和棉被,具體的樣式和制作方法我稍後整理出來,你一并交給實業司。”
吳從漢領命後,叉手說道:“主上,按照主上所言,這棉衣和棉被乃是冬日禦寒佳品,屬下以爲可以在寒冬之時高價出售,如此棉衣工坊當可稱爲實業司又一個聚寶盆!”
李從燕何嘗不知道,可是此時卻搖了搖頭,說道:“棉衣工房暫時不對外出售棉衣、棉被。”
“啊!這是爲何?”
李從燕說道:“棉衣工坊的首要任務是爲我登州将士服務,先要保證登州野戰軍、駐守軍、訓練軍全部裝備棉衣、棉被,之後再考慮對外出售的事情。”
“隻怕如此一來,棉衣工坊非但不會盈利,反而因爲棉花收購價格太高,工坊一旦投産就會巨虧啊!”
李從燕笑着說道:“不會的,棉衣工坊出産的棉衣和棉被裝備給野戰軍、駐守軍、訓練軍,軍政部是要花錢采買的,而且是按照市場價采買。雖然棉衣工坊不對外出售,但是卻不會虧損,軍政部是要花錢的。”
吳從漢聞言大笑起來,說道:“如此甚好,隻是李部長那邊恐怕要發愁了。”
李從燕也是大笑了一陣。
此番棉衣工坊調撥到軍政部的棉衣、棉被以錢财結算,同時軍政部的兵仗司也同樣如此。
李從燕爲了避免時間長了以後,兵仗司的百工消極怠工,規定軍政部從兵仗司采購的兵器、铠甲全部作價采買,兵仗司效仿實業司各工坊獨立核算經營。
如此隻要兵仗司的兵備質量好,就一定可以盈利,兵仗司内的百工、官吏、學徒的俸祿都從售賣兵備的盈利中來。
如今登州光是野戰軍就有一萬五千多人,加上駐守軍一萬多人、訓練軍數千人,登州新軍的兵力已經有四萬左右人馬,這麽多的兵馬所需的兵備是巨大的,而且幕府還要設立武庫儲存大批兵備,所以兵仗司盈利是不會有問題的。
此時李從燕與吳從漢說定之後,便準備啓程返回登州城。
路上,吳從漢問道:“蓬萊縣的商賈最快後天就可以帶人進駐興莊村,那邊已經有了一部分房屋可用,棉衣工坊預計半個月左右就可以竣工,隻是不知主上何時去棉衣工坊看一看?”
李從燕說道:“待到棉衣工坊建成後,我便去看一看,到時候還要指導棉衣工坊的百工一些細節。”
“喏!”
就在李從燕、吳從漢返回登州城的路上,北鎮撫司送急報的快馬迎面趕來,李從燕微微皺眉,接過了一封紅封密信,打開之後,李從燕冷哼一聲,對吳從漢說道:“契丹人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