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燕在府邸後面的花園内散步,民政部實業司司丞李偲升在一旁陪同。
“我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李偲升叉手說道:“啓禀主上,上月主上部署實業司向登州周邊擴張的命令之後,屬下便開始着手落實。目前實業司下屬的各處工坊都已經向外拓展,釀酒工坊、木器坊、化肥工坊都已經開設了新的分屬工坊,遍及萊州、青州、密州,預計兩個月内可以投産。”
“海鹽工坊和琉璃工坊也在萊州、青州、密州、齊州等地開設了分銷處,目前已經開始經營運轉。”
李從燕點了點頭,這些地方基本上與自己劃定的經濟擴張區域相吻合。如今李從燕已經将目光從内部轉移到了外部,向外擴張的第一步便是經濟滲透,先用真金白銀敲掉周邊州府的牆角,而後再軍事進攻,也就水到渠成了。
“你記住,實業司此番大舉擴張,其本質是爲新軍開路!你告訴各工坊的主事,不要光想着賺錢,要積極拉攏各地的商賈和世家,必要到時候可以讓出一些紅利,也可以邀請他們入股,當然前提是不要損害咱們登州的根本利益。”
“喏!”
“實業司各處工坊的産能提升了,經濟底盤擴大了,錢财也賺到了,也要将正經事做好。”
李偲升急忙說道:“主上放心,屬下已經與軍政部的李部長商議過,并從軍政部抽調了一批精幹人手,全部分到各州新開的工坊和分銷處。屬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各州的商賈和世家便會嘗到甜頭,屬下不敢保證會招攬多少人投奔咱們登州,但至少各州的軍政情報會源源不斷的彙集回來!”
李從燕很滿意,不過還是提點道:“你記住,實業司隻是搜集情報的配角,所有的情報直接彙總到軍政部,由李魏直接呈給我。實業司的主戰場,在與拉攏各州商賈、世家,腐化各地兵馬将領,收買各州百姓的人心!幹好這三件事,你和實業司就是大功一件!”
“喏!”
“對了,陳主事最近在忙什麽,我有一陣子沒見到了。”
李偲升叉手說道:“啓禀主上,陳主事三月底便去了青州,釀酒工坊在青州新建了一處工坊,陳主事親自過去照看了。”
“還有化肥工坊、木器坊的郭主事也不在登州,前些日子卻了密州,也是在落實此番經濟滲透的大計劃。”
此時李從燕并沒有在軍政部設立專門的情報部門,畢竟手下還沒有相關的人才,此番一切情報事宜都是李魏親自操辦的。李從燕也是希望通過這一次計劃,爲自己培養一些情報方面的人才。
李從燕說道:“回頭你去找一下軍政部的李魏,告訴他多派一些精幹是新軍将士,讓他們喬裝成随從,與陳主事他們一同行動,一定要确保大家的安全,決不可出現意外!”
“喏!”
青州城。
城内一處宅院内,這裏已經被改建成新的釀酒工坊,跟随陳東理過來的一衆釀酒師傅和夥計來來往往,一番忙碌之下,釀酒工坊初見成型,用不了幾天就可以開始運轉了。
陳東理正與一名精幹的漢子争論着什麽,這名精幹漢子名叫李木,乃是軍政部派來的人員。
陳東理說道:“你先在工坊落腳,就以采辦的身份吧,方便出入,也方便在城内活動。”
“喏!”
李木應了一聲,而後便說道:“陳主事,這邊是事情差不多辦好了,你也盡早回登州吧。雖然現在青州等地并不是敵境,但咱們要幹的事情太過忌諱,難免會遇到危險。你要是在這裏出了事,我可沒法與李部長交代啊!”
陳東理搖了搖手,說道:“無妨,出不了什麽事。我一會兒宴請青州各地的世家家主、商賈名流,等忙完了這些,我便找個日子回去。”
李木哪裏肯答應,雖然軍政部緊急派來了六名精幹的新軍士兵,專門保護陳東理的安全,可是在别人的地盤上搜集情報、挖人牆角,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此時李木巴不得陳東理立刻走人才好。
可是陳東理堅持己見,說道:“李刺史對我陳家有再造大恩,如果不是李刺史,我陳家再過三、五十年都不會有今日的成就!如此大恩,我陳東理就算将這把老骨頭丢在這裏,又有何妨?”
眼見說不通,李木猛地一跺腳,咬着牙說道:“那陳主事答應我,今日的宴會一結束,便連夜返回登州,切不可再拖延!”
其實李木如此着急也是有原因的,刺探情報有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要做,比如盯梢、收買、威逼利誘等等,這些都是極度危險的行動,必須要在陳東理撤離之後才能開展。可是這些話又不能直接對陳東理說,畢竟他不是軍政部的人,所以李木才會如此焦急。
陳東理見狀也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也罷,我安排一下就去赴宴,你爲我準備車馬吧,完事之後我連夜回去!”
“好!”
酒宴就設在新釀酒工坊的前院,此時酒坊的夥計已經在門口迎接賓客,陳東理換了一身嶄新的圓領袍,便笑盈盈的趕了過去。
此時前院大擺宴席、高朋滿座,陳東理叉手與一衆青州的世家家主、商賈打着招呼,忽然看到前面一桌上坐着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沈敏拓?他怎麽在這!”
自從魏從榮等人跟随李偲初離開登州之後,陳東理便再沒見過這個蓬萊縣的前戶曹,此時在這裏見到自然非常吃驚。
稍稍猶豫了一下,陳東理拉着旁邊的随從小聲說了幾句,見随從急匆匆的返回後院,陳東理便大步走了過去,直接坐在沈敏拓的旁邊。
“陳主事!”
沈敏拓叉手爲禮,但是臉上卻挂着一絲怒意,同桌的幾名青州商賈見狀很是詫異,紛紛看向了陳東理。
陳東理叉手對幾人說道:“諸位不要見怪,這位沈戶曹是我的舊識,我們在這邊叙叙舊,還請諸位先去旁邊入席,一會兒我便去給諸位敬酒,怠慢了,對不住!”
那幾個青州商賈都很識趣,紛紛換了座位。
“好了,這裏沒有别人,有什麽事你可以說了。”
“我要是說今日是來赴宴的呢?”
“哼!我可不記得請你沈戶曹了。你和魏從榮幾人跟随了李偲初,我聽說你們離開了登州,沒成想卻在這裏遇到!”
沈敏拓也不理會,環視四周看了看,而後說道:“廢話不必多說!我和大公子他們都在這登州城,這段時間已經注意你們許久了。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那李從燕是不是準備對青州等地下手了?”
陳東理眉頭緊鎖,這等大事在幕府内都是絕密,隻有主事以上的官吏才知道,而具體的行動計劃更是隻有李從燕、李魏、吳從漢等少數幾人知道,李偲初、魏從榮他們如何得知?
此時陳東理被說得有些心煩意亂,不過還是強裝鎮定,說道:“我是生意人,你說的事情與我無關!”
“你可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你是登州刺史李從燕的人!”
沈敏拓附過身來,低聲說道:“平盧節度使沈譚的府衙就在青州城,如果我們把李從燕的計劃告訴他,你猜會發生什麽?”
陳東理雙手緊握,冷聲說道:“你在胡說八道!”
“也許吧!”
沈敏拓的臉上透着一股恨意,說道:“我們确實沒有什麽證據,但是憑着我們對李從燕的了解,以及我們自身的遭遇,完全可以猜出大概,李從燕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大肆在登州以外擴張商事!”
說着,沈敏拓指着正在酒宴中侍候來客的幾個夥計,低聲說道:“那幾人你敢說是釀酒工坊的人?看他們的身段,分明就是登州新軍!”
陳東理有些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
“呵呵,原來是沈戶曹啊!”
陳東理回頭一看,發現是李木及時趕到,心中頓時一松,便以目示意。
李木微微點頭,而後說道:“沒想到沈戶曹會突然來訪,是我們招待不周啊!”
“你是何人?”
“我?”
李木叉手說道:“鄙人李木,在這釀酒工坊内負責一些暗事。”
“暗事?”
沈敏拓笑了起來,說道:“你形容得很恰當!我今日找的就是你!”
李木對陳東理說道:“賓客來得差不多了,陳主事先去忙吧,我來招呼沈戶曹。”
“額,好,那好!”陳東理急忙閃身,一邊招呼着各方賓客,一邊暗中觀察着這邊的情況,心中焦急萬分。
這邊,李木問道:“不知沈戶曹有何指教?”
沈敏拓以爲李木已經被自己拿捏,于是有些得意的說道:“聽說李從燕如今财大氣粗,已經跑到青州發展商事,我們大公子被李從燕害得孑然一身,家财沒有了,二公子也身死,而我們幾人更是被李從燕害得失去了一切,這件事情該有個了結了!”
“如何了解?”
沈敏拓狠狠的說道:“你去告訴李從燕,讓他把登州以外開設的所有工坊、商社,全部移交給我家大公子,另外賠償我們二十萬貫錢财!如此的話,我們可以考慮暫時替李從燕保密。”
李木死死地盯着沈敏拓,沈敏拓此時也怡然不懼,直接瞪了回去,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
“哈哈!”
忽然,李木笑了起來,說道:“好!别的不說,這間釀酒工坊我可以做主先送給你們。至于其他的,容我派人回登州向刺史禀報!”
“好!現在就去辦理文書。”
李木笑着說道:“此時沈戶曹可以做主辦理嗎?我看不如将李大公子請來,我在後院擺下一桌,爲諸位慶賀一番,然後今晚咱們便簽字畫押,如何?”
“用不着!”
沈敏拓帶着一絲戒備,說道:“此事我便可做主,現在就去簽字畫押!”
“那好,這邊請!”
李木很是恭敬的将沈敏拓讓進了後院,陳東理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不知道爲什麽心中湧起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