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縣府衙。
李從燕率領大隊人馬開進府衙之後,立即下令召集全縣官吏在府衙議事。
很快,黃縣縣衙上上下下,共計二十多名大小官吏彙聚一堂,在李任一一登記核實之後,便開始逐一向李從燕進行述職,由李從燕親自檢驗衆人的才幹水平。
黃縣已經是李從燕的第四站了,前幾日李從燕走遍了蓬萊縣、文登縣、牟平縣,已經從這三縣提拔起十幾名可用的小吏,并順帶手懲處了不少貪官、庸官、惡官。
李從燕每離開一處,便将整頓府衙的情況張貼榜單,三縣百姓聞訊無不拍手稱快,對李從燕稱頌不已。
此時在黃縣縣衙大堂,李從燕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一連審核了十三、四人,其中有五人述職不過關,不是碌碌無爲之輩,就是濫竽充數之人,全都被李從燕當場免職。
剩餘幾人比較平庸,雖然沒有什麽稱得上的功勞,但也算是勤勤勉勉,勉強通過了李從燕的審核。
“下一個是何人?”
一旁,李任看着手中官員的花名冊,大聲說道:“黃縣法曹劉三水,出列接受李刺史質詢!”
“下官在!”
隻見一個三十多歲,身材适中、短須面黑的小吏站了出來。
“劉三水?”
李從燕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這個人的名字也太水了。李從燕清了清嗓子,稍稍掩飾了一下,而後便詢問了幾個有關刑獄的問題,又問起黃縣這幾年治安的情況,以及應對舉措,劉三水都是對答如流,而且對于一些尖銳的問題還頗有一番見解。
李從燕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樣的人才可是着實少見,至少算得上是業務極其熟練的“骨幹分子”了,這樣的人在登州這汪死水中,算得上是一眼甘甜的清泉了。
“嗯!很好。”
李從燕當即在評審表單上寫上了劉三水的名字,而後在後面寫下升遷二字,并且用朱砂筆将其名字圈了起來。
接着,李從燕問道:“劉三水,你在法曹的位置上多少年了?”
“啓禀李刺史,下官已經擔任黃縣法曹七年有餘。”
“哦?我看來你的履曆,很好啊,而且也是盡職盡責,爲何久久沒有升遷?”
劉三水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叉手說道:“啓禀李刺史。下官爲人直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來不會幹那些颠倒黑白、阿谀奉承之事,所以數年下來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刺史府的那些上官,所以……”
劉三水還未說完,隻見李從燕一拍桌案猛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真是豈有此理!法曹就是一縣的法度,就是維護百姓公正的利劍,擔任法曹之人自然要剛正不阿,此乃正理。像劉三水這樣的剛正之人不能升遷,那何人能有資格!”
說完,李從燕大步走了下來,一把拉起劉三水的手,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對着黃縣其餘一衆官吏,大聲說道:“這樣的事情在我手裏絕不能發生,從今日起,劉三水升遷爲刺史府司法參軍!”
随後,劉三水還沒回過神來,隻見李從燕鄭重說道:“本刺史可是将整個登州的法度都托付給你了,莫要辜負登州百姓的希冀,也不要辜負本刺史對你的寄托!”
劉三水心中激動,當即後退兩步,而後大禮叩拜在地,大聲說道:“請李刺史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維護登州法度,若有懈怠,死無葬身之地!”
當李從燕率領大隊人馬離開黃縣的時候,隊伍中多了一個劉三水。
劉三水一人一馬跟着大部隊前往登州城,身爲一縣法曹的劉三水沒有車馬行李,也沒有家人跟随,隻有一個大包袱挂在馬鞍上。
李從燕見狀很是奇怪,便問道:“劉三水,你的家人爲何沒有一同前往登州城?”
“啓禀刺史,下官雙親早已亡故,如今孑然一身還未成家,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家眷随行了。”
“行李也沒有嗎?”
“有,”
劉三水指了指挂在馬鞍上的包袱,說道:“全在這裏了。”
李從燕聞言肅然起敬,在如今這個世道裏,當官能做到劉三水這樣清者自清的,普天下估計沒有幾個人!
此時已經是夏末初秋時節,衆人策馬急行,涼風不斷捶打着衆人的身軀,一絲絲涼意襲來,還是很難受的。
李從燕眼見劉三水衣着簡單,便伸手解開了自己的披風,然後一把塞給并肩策馬的劉三水,說道:“看看你,連個像樣的披風都沒有,這個暫且借給你,要不然還沒到登州城,你就要告假旬休了。”
說完,李從燕便策馬向前,李任、李魏等人一一跟上,都笑着打量着劉三水,李魏還笑着說道:“我家主上就是這樣,看不得别人過不好,尤其是自己的屬下,你慢慢就習慣了。”
而此刻的劉三水緊緊攥着手中的披風,隻覺得心中一酸,仿佛數年積累下來的怨氣和委屈全都化作了水霧,随着馬匹的疾馳随風消散了。
李從燕此番巡視登州各縣,除了帶回劉三水之外,還提拔了數人,并且分别委任了刺史府各部參軍之職。
蓬萊縣功曹許銘之升遷爲刺史府司功參軍,蓬萊縣倉曹田麓升遷爲刺史府司倉參軍,文登縣戶曹郭甲升遷爲刺史府司戶參軍,文登縣縣尉薛明團升遷爲刺史府司兵參軍,牟平縣田曹李東賢升遷爲刺史府司田參軍。
此數人都是各縣勤懇爲政,常年受到劉瑜一黨打壓的人才,此番全部被李從燕啓用。
而後,李從燕任命吳從漢爲刺史府錄事參軍,直接統管各部參軍,作爲自己理政的臂膀,同時卸任了吳從漢的右果毅都尉之職,由李任擔任。
李從燕校驗了種桦甲的情況,認爲其果敢忠勇、機智幹練,放在旅帥之職有些可惜,于是将其提拔爲校尉,與汪勇、徐晖、朱明等人同級。
一番調整之後,登州刺史府的軍政事務算是徹底理順了。李從燕的一衆心腹徹底掌控着登州的兵馬大權,而一衆新提拔起來的人才,則維持着刺史府的文職政務,由吳從漢統管。登州一城四縣“不和諧”的聲音也基本上被掃清。
此時李從燕的心中才算真正的踏實下來,這是一種大權總覽的暢快,從這一刻起,登州的事務才真正由李從燕一言而決,不用再擔心登州官場會有人掣肘。
不過登州的人事問題還沒有解決徹底,登州一城四縣的官吏還有太多的缺額,基本上都是最基層的胥吏缺口。
李從燕決定趁熱打鐵,在回到登州的第二天就約見了蓬萊李家的李偲升、黃縣陳家的陳東理。
當二人風塵仆仆的趕到刺史衙門的時候,見面第一句話,李從燕便問道:“李家和陳家子弟可有能夠出仕爲官的人才?”
李偲升和陳東理都是一愣,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随即狂喜不已。
“有!”
“三日之後,你們将族中可用之才舉薦過來,我會在刺史府一一約見,而後量才适用!”
李偲升激動的叉手行禮,此番自己可以将族中一些子弟拉出來,日後這些族中子弟便會以自己馬首是瞻,将來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定會大大提升,在與長兄的争鬥中将會占據優勢!
而陳東理也是臉色潮紅,這對于陳家來說是大大的機會,從此陳家将從純商賈世家,轉變爲官商一體世家,陳家将在自己的手上蒸蒸日上!
“諾!”
李偲升和陳東理的表情被李從燕盡收眼底,二人的反應都是意料之中的,不過李從燕還是給二人澆了一盆冷水:“你們不要以爲這是個機會,便什麽人都往本刺史這裏送!”
“自然不會。”
“李刺史多慮了。”
“希望如此吧。不過你們要記住了,你們舉薦過來的每一個子弟,我都會親自校驗其學識、能力,如果被舉薦者多是庸才,甚至是蠢材,那本刺史對于你們兩家将會從新認識一番,你們,聽明白了?”
李偲升和陳東理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失态了,于是急忙叉手行禮,紛紛說着抱歉的話。
李從燕則是大笑起來,拉着兩人的手走出後堂,而後說道:“你們看庭院中的那棵梨樹,别看此時尚且矮小,也結不出什麽果實。可是隻要咱們多多培育,假以時日,這棵梨樹定然可以長成大樹,也會挂滿累累果實,二位以爲,是否?”
當李偲升、陳東理一同走出刺史府大門的時候,二人都覺得腳下依舊是軟綿綿的,每邁出一步都好像是走在雲端一般,又好像是大夢初醒,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直到兩人在外面等候的小厮呼喚二人,李偲升和陳東理才回過神來,二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