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破敗的荒村中,一支兩百多人的隊伍正在此處宿營,十幾堆篝火将村子點亮。
爲首一名年輕人臉色凝重的注視着眼前的篝火,顯得心事重重。隻見此人身穿暗紅色圓領袍,頭戴幞頭,長得高大健碩,堅毅的面容透着一股英氣,配上腰間的精裝橫刀,顯得格外的威武。
年輕人名叫李聰彥,是21世紀一所二流大學的理工科大學生,隻因喜好曆史,在邙山遊玩途中不慎墜落,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穿越了,變成後唐明宗李嗣源最小的養子李從燕!
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李從燕感歎一聲,此時篝火不斷的跳躍着,離開洛陽城之前的一幕幕又浮現在李從燕的眼前。
二月,大皇子李從珂擅自返回洛陽城,頓時将朝堂上下攪動起來,唐皇李嗣源始終沒有立儲君,李從厚、李從榮、李從璋等皇子全都異常警覺,開始在唐皇李嗣源面前互相傾軋。
同時,權臣安重誨則對李從珂的突然回京也心生忌憚,不斷糾結黨羽與李從珂一黨展開争鬥,由此朝中上下人人自危。
恰在此時,西川節度使孟知樣、東川節度使董璋起兵割據一方,唐皇李嗣源聞訊震怒不已,準備出兵征讨。李從珂糾結一衆黨羽從中作梗,散布李從燕反對出兵的消息,一時間傳言四起。
唐皇李嗣源因此對李從燕日漸惱怒,便在中書侍郎馮道的建議下,将李從燕趕出了洛陽城,外放爲登州刺史,以爲警示。
李從燕搖了搖頭,将思緒拉回,接過身邊家将李魏遞過來的胡餅咬了一口。
此番趕赴登州上任,李從燕帶了李任、李魏兩名家将,吳從漢、王祖河、徐晖、朱明、汪勇這幾名心腹手下,以及兩百名精銳牙兵。府中其餘人等全都就地遣散了。
李魏也吃了口胡餅,說道:“主上,這一路上我始終想不明白,那李從珂構陷主上暗通兩川叛逆,主上爲何不向聖人上書辯解?如今主上被趕出了京師,估計李從珂做夢都要笑醒了。”
李從燕悠悠然的說道:“我爲什麽要辯解?本來我就準備離開洛陽,此番奉旨去登州上任正合我意!”
李魏睜大了眼睛看向李從燕,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物,臉上寫滿了震驚。其餘幾人聞言也是非常詫異。
李從燕說道:“别這麽看着我。你們也不想想看,如今洛陽城内暗流湧動,李從珂、李從厚、李從榮,再加上安重誨,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且都與我不對付,我留在洛陽早晚要中招的,現在的洛陽城就是一個生死地,我現在實力太弱,與其等着被他們整治,還不如外放地方來的實惠,天高任鳥飛!”
李魏明白了一些,問道:“那馮相那邊?”
“是我暗中聯系的馮道,要馮道盡全力幫我脫罪,并促成将我外放之事,要不然聖人會僅僅将我貶爲登州刺史便了事?怎麽可能!”
李魏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隻是每每遇到朝中争端,馮相向來都是自保爲上,對于朝中紛争之事極少插手,此番馮相爲何要幫主上?”
李從燕笑了起來,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告訴馮道:如果他不幫我,我一旦被李從珂構陷獲罪,就說他是我的同黨,定要拉上他一同坐監!”
衆人聞言大笑不止,心中自然是不相信的。
其實還有一點是李從燕沒有告訴衆人的,登州是李從燕精心挑選的目的地,爲此還特意與馮道再次聯絡了一番。
李從燕來到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自然不會安于現狀,也沒有平安度日的可能。李從燕要的就是一個能夠穩定發展的基地,而後發展實力進取天下!
登州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偏于海岸,卻又不是邊境。按照李從燕後世的記憶來看,登州不但靠海,而且資源豐富、人口适中,周邊也沒有太強大的勢力,完全就是一個起家的好地方。
李從燕與幾名家将圍坐在篝火旁,一邊吃着幹糧一邊閑聊。衆人說起此番上任登州,都有些興奮之色。
李魏、李任是老牙兵出身,都想着到了登州之後,可以繼續領兵;徐晖、朱明、汪勇三人都是洛陽人,功業心重些,話裏話外都是想要進入刺史府的想法。王祖河被派去先一步打探登州各地情況,此時還未歸還。
吳從漢雖然也是洛陽人,但爲人謹慎,并沒有說起自己的打算,而是問道:“待到登州之後,主上意欲何爲?”
衆人紛紛看向李從燕,隻見李從燕思索了一下,說道:“此番趕赴登州上任前途變幻,雖然沒有了洛陽城内的勾心鬥角,但也少不得艱難在前。幸蒙諸位不棄追随,從燕銘記在心。待到登州之後,諸位便是刺史府的柱石,今日我在此立誓,隻要諸位與我同心,日後從燕定不相負!”
衆人聞言無不感動,齊刷刷起身行禮:“誓與主上共進退!”
而後李從燕繼續說道:“我身爲登州刺史,自然要爲民請命。今後我與諸位就要在登州紮根,讓登州百姓富足、兵甲足備。”衆人拜服。
說到這裏,李從燕便想起進入登州後所見的景象,可以說所過之處大多荒蕪,很少能夠見到百姓在田中耕種,即便有人耕種的土地也都很貧瘠。不過登州境内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荒涼,比如李從燕一衆遇到的好幾處塢堡。
這些塢堡都是登州境内門閥、豪強修築的,不但有堅固的高牆、箭塔防護,還占地頗廣,宛如一個個小型城池一般。這些門閥、豪強在塢堡内囤積了大量的錢糧、珍寶,甚至是人口!
而在這些塢堡的外面都有很多良田,此時正值盛夏,李從燕能看到很多衣衫褴褛的農夫在烈日下奮力勞作,不用說這些人都是附庸在門閥、豪族之下的隐戶。
李從燕看着那些人不禁眉頭緊鎖,這些隐戶與其說是農民,還不如說是這些大戶豪族的農奴,在一些監工的打罵下不停地勞動,根本沒有尊嚴可言。
想着想着,李從燕的臉色便暗淡下來,吳從漢見狀說道:“主上怎麽了?”
李從燕歎息說道:“這一路上見到登州困頓如此、民生凋敝,我既爲登州刺史,豈能坐視不理?待到登州城,我必要整頓登州上下,爲百姓請命,爲聖人分憂!”
說到這裏,李從燕看向身旁的李任、李魏、吳從漢等人,問道:“諸位可願助我?”
“主上仁德,我等誓死追随!”
随後,李從燕又在心中補充道:“我進占登州,必要盡快掌控時局,讓登州兵精糧足,而後我便可以據此進圖天下,将沙陀人趕回大草原,讓契丹人和那些軍閥統統滾蛋,結束這個黑暗的亂世!”
至于到了登州之後,李從燕也有了初步的計劃:不惜代價盡快掌控刺史府,而後整頓财源,利用自己的知識獲取财富和技術,整頓軍備,拉起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再有便是通過各種手段,最大限度的獲得百姓擁戴,對于李從燕來說,這才是成就霸業的基礎。
當然這些還隻是“大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注定艱難,具體細節還要臨機應變,這一點李從燕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衆人正說話間,忽然幾個人影從荒村的殘垣斷壁中沖了出來,朝着村外跑去。
李從燕見機最快,大吼道:“攔住他們!”
李任、李魏、汪勇、朱明四人策馬追了上去,不多時便押着三個男子回來,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和兩個二十多歲的漢子。
“你們是何人,爲何要跑?”
那個上年紀的漢子怯懦的說道:“回禀郎君,我們隻是路過的百姓,請放了我們吧。”
李從燕盯着三人看了一會兒,發現其中一個年輕漢子雙眼如焗,眼神中滿是怒火,便問道:“你叫什麽?”
“唐毅!”
“爲何如此看我,我與你有仇嗎?”
唐毅冷聲說道:“哼!我等小民不過是你們這些豪族的奴仆而已,豈敢有仇!”
李從燕不由一愣:還是個憤青!
接着那唐毅又說道:“今日被你們發現,大不了去當隐戶罷了,何必多言!”
“放肆!”
李任聞言呵斥一聲,就要上前敲打唐毅,被李從燕制止。
李從燕自不會與那唐毅計較,隻是沒想到此時的豪族世家已經到了讓百姓見之奔逃的地步了,歎息一聲之後,便說道:“放他們走吧”
唐毅三人見狀有些不敢相信,年長者和另一名年輕人急忙叩拜謝過,隻有唐毅梗着脖子說道:“别假惺惺的,在我眼裏,你與那些豪族世家不過一丘之貉罷了!”
“毅兒!”
年長者急忙攔着唐毅,生怕李從燕動怒,卻見李從燕揮了揮手放三人離開。
待到唐毅三人不見蹤影後,李任有些氣惱的說道:“那個叫唐毅的好生無禮,主上應該給他一些教訓!”
李從燕則是搖頭歎息道:“百姓如此,我心何安?他們已經是東躲西藏的流民了,沒必要計較這些……”
說到這裏,李從燕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心中暗道:“倒是那些豪族世家,這一路上讓我很是開眼啊!等我在登州站穩腳跟後,再與他們來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