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浩浩蕩蕩的晉軍士兵開入洛陽城内,原本混亂不堪的洛陽城,此時終于恢複了平靜,大街小巷空無一人,所有百姓都被勒令在家,城中的官吏和守軍也全都被集中在一起,等待石敬瑭的最終處置。
石敬瑭身穿铠甲策馬來到城門口,看到恭敬站在道路兩邊的文武大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馮相啊。”
馮道站了出來叉手行禮,說道:“臣,拜見聖人!”
“哈哈,别老聖人、聖人的叫了,朕也是普通人,隻不過有些手段而已,以後就叫陛下好了。”
“喏!”
隻見馮道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再次叩拜在地:“臣,拜見陛下!”
“哈哈!”
石敬瑭見狀很是受用,隻是一旁的桑維翰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向馮道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接着,石敬瑭在大臣人群中看到了劉延朗和韓昭胤二人,原本挂着笑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變:“劉樞密、韓樞密,你們還在洛陽啊?”
劉延朗和韓昭胤聞言頓時暗叫了一聲不好,急忙站出來行禮叩拜。
石敬瑭冷笑着說道:“當年朕還在河東鎮的時候,你們二位可給朕出了不少的難題,朕險些丢了性命,今日朕可要好好謝謝你們!”
劉延朗和韓昭胤聞言頓時吓得渾身戰栗,紛紛叩拜着求饒,言道以前自己的所作所爲都是李從珂的指示,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石敬瑭卻說道:“哼!雖然朕與李從珂乃是生死仇敵,但是李從珂畢竟是一國之君,與你們二人還有君臣之宜。朕聽說李從珂已經自焚而死,你們二人不想着爲李從珂殉葬,反而還将以前的髒水都潑在一個死人的身上,真是下作!”
劉延朗和韓昭胤此時已經被吓傻了,一衆文武大臣也明白石敬瑭這是要殺人立威了,紛紛不由自主的退到了一邊,與劉延朗、韓昭胤二人拉開了距離,生怕自己被牽連到。
“馮相,馮相啊!”
“馮相,快幫我們說說情吧!”
劉延朗和韓昭胤紛紛向馮道求援,此時也隻有馮道才能就二人了。可是經曆了幾十年官場沉浮的馮道此時也沒了話語,就叩拜在一旁一言不發,根本不理會二人的求饒。此時在馮道的眼裏,劉延朗和韓昭胤已經是一雙死人了!
石敬瑭見狀也失去了耐心,冷着臉揮了揮手,一隊士兵便沖了上來,将劉延朗和韓昭胤拽到了一邊,就在城門口将二人直接斬首。
當血淋淋的首級呈上來的時候,所有的文武官吏都沉默了,石敬瑭看着已經被震懾住的百官,心中很是滿意,當即下令将劉延朗、韓昭胤的首級挂在城門上,十日之内不準收屍。
随後石敬瑭便在馮道等人的恭迎下進了城,安頓好大軍以及城中防務之後,石敬瑭便帶着馮道、桑維翰以及一衆文武大臣直奔皇宮而去。
大隊儀仗從皇宮南面進入,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已經燒毀的玄武樓。
看着滿地的殘垣斷壁,石敬瑭将馮道叫到身邊,問道:“李從珂就是在這裏自焚而死的?”
“正是。”
馮道老老實實的說道:“跟着李從珂一起自焚的,還有曹太後和劉皇後,以及皇子李重美。”
石敬瑭聞言神情暗淡了幾分,然後便說道:“将幾人的遺骨收殓起來,葬于徽陵以南。”
“喏!”
馮道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詢問道:“敢問陛下,李從珂死後的谥号及廟号怎麽辦?
石敬瑭看向馮道,眼神中滿是玩味的神色,而後說道:“還有這個必要嗎?”
馮道聞言不由得震了震,不過還是叉手領命,不敢再多說什麽。
接着,石敬瑭問道:“傳國玉玺何在?”
馮道聞言急忙叩拜在地,說道:“請陛下恕罪,傳國玉玺在混亂中不知所蹤。臣等已經尋找了兩日,将宮中和洛陽城幾乎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傳國玉玺的蹤迹,想必……”
石敬瑭聽到傳國玉玺丢了,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怒火,自己本來就是靠着契丹人才坐上的大晉皇帝,一個幽雲十六州就已經讓自己背上了賣國賊的罵名。如果再沒有了傳國玉玺,那自己這個大晉皇帝的分量還有多少?甚至各地藩鎮都有可能站出來質疑自己的合法性!
“想必什麽!”
馮道急忙說道:“臣等經過查訪得知,李從珂在前往玄武樓之前,将傳國玉玺随身攜帶了。如今到處都找不到傳國玉玺的下落,會不會是傳國玉玺已經被大火銷毀了?”
“荒唐!”
石敬瑭自然不會相信這種說辭,大聲斥責道:“傳國玉玺乃是和氏璧所做,豈能被大火燒毀!再去找,不光要在洛陽城内尋找,洛陽城周邊也要嚴加搜索,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處都不能放過!”
馮道不敢怠慢,急忙叉手領命。
随後石敬瑭便大步走向勤政殿,一衆文武百官和桑維翰等一衆石敬瑭的部下也魚貫進入勤政殿内。
石敬瑭看着前方的龍椅,大步走上去,伸出手撫摸着,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說道:“從今以後,天下我有!朕的大晉,便是這天下之主!”
此話一出,馮道便立刻率領屋衆人叩拜在地,然後帶頭說道:“臣等恭祝陛下成就千秋偉業!”
“哈哈!”
石敬瑭大笑起來,然後心滿意足的坐在龍椅上,看着大殿上的一衆大臣,說道:“朕既然入主洛陽城,那朝中之事就必須穩定下來。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還是由馮相來主持吧,朝中的一切事務,馮相就操勞一下好了。”
馮道終于放下心來,當即又是一陣表忠心。
隻是一旁的桑文瀚見狀很是不悅,原本還想着由自己出任宰相之職,可是石敬瑭竟然放着自己的這個心腹不用,反而繼續任用馮道這個不倒翁,究竟是什麽意思?
就在桑維翰這邊陰晴不定的時候,石敬瑭忽然想到了耶律德光之前的交代,于是便問道:“朕聽聞李從珂殺了人皇王?現在人皇王的屍體在何處?”
馮道叉手說道:“啓奏陛下,人皇王被李從珂所部圍殺,數百契丹兵和一衆部下盡皆戰死,人皇王也在府中自焚而死。事後臣暗中派人收殓了人皇王的屍體,就停放在臣的府邸之内。”
石敬瑭聞言不由得動容起來,之前自己還爲這件事情發愁,畢竟李從珂下手在前,能不能找到李贊華的屍體都是兩說着。可是今日一看,這個馮道還真是有心啊,竟然能想到暗中收殓了李贊華的屍體備用,也爲石敬瑭自己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于是石敬瑭稱贊道:“馮相有心了,真是能夠爲朕解憂啊!”
“此乃臣之本分而已。”
接着,石敬瑭便下令追贈李贊華爲燕王,然後按照親王的禮儀将李贊華的屍體重新收殓,并且派人護送李贊華的喪葬返回契丹。
這天夜裏,石敬瑭在宮中設宴,款待馮相和自己的一衆部下,桑維翰也在列。
席間,石敬瑭感歎道:“今日入宮所見,到處都是一片蕭索,此前宮中的用度和典籍遺失衆多,朕爲此憂心不已。”
馮道當即說道:“此事陛下不必多慮,臣已經安排人手在城中搜查,一者是尋找傳國玉玺的下落,再者也要搜尋宮中遺留的各種典籍、用度,盡快将宮中之物尋回來。”
“好!”
石敬瑭笑着說道:“那此事就交給馮相辦理了。”
“喏!此臣之所幸。”
石敬瑭看了看桑維翰,隻見桑維翰雖然面露笑意,但是卻笑得很是僵硬,顯然心中有事。
石敬瑭也沒有多想,便繼續說道:“如今朕拿下了洛陽城,但是天下藩鎮還都孤懸在外,天策府又在山東那邊虎視眈眈,朕心中也很是憂慮。諸位愛卿如何教我?”
此時桑維翰率先站了出來,今日的風頭已經被馮道搶走太多了桑維翰已經忍無可忍,此番便直接站起來走到了宴會的正中央,叉手行禮之後,便大聲說道:“陛下,臣以爲陛下應即刻下诏,将李從珂身死、僞唐已經覆滅的消息通告天下,然後命各地藩鎮在一個月之内上表效忠,并且命各地藩鎮節度使親自趕到洛陽城述職,否則便是叛國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石敬瑭微微點頭,然後又看向了馮道,問道:“馮相以爲如何?”
馮道說道:“啓奏陛下,臣以爲桑樞密之言在理。李從珂身死國滅的消息必須盡快傳檄天下,并且命各地節度使上表稱臣效忠。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命各地節度使進京的命令,臣以爲可以暫緩。”
“哦?爲何!”
馮道說道:“如今天下初定、萬象更新,各地藩鎮人心浮動,陛下在這個時候突然命各節度使進京,難保不會有人會錯意,甚至會被别有用心之人趁機鬧出事情來。”
桑維翰冷聲說道:“各地節度使不進京,怎麽能保證他們的忠心?”
馮道恭敬的說道:“桑樞密,事情是這樣的,現在陛下最爲要緊的事情是穩定局面,盡快掌控天下,其餘的事情都可以延後。等到陛下坐穩了江山之後,各地節度使自然不會有别的心思,屆時陛下隻要稍用手段,就可以對各地節度使敲打一番,又何必糾結于衆節度使是否進京呢?”
桑維翰一時語塞,而石敬瑭則是大笑起來,說道:“馮相所言甚是,就這麽辦吧!”